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40章 Ch.40

關燈
聞溯的回答是去。

於是江逾白不客氣地把炸雞往他懷裏一塞, 支使他到出餐臺打包。

十月底的深秋,沒有風的時候,太陽曬著才會暖洋洋;一旦吹著風,無論多好的陽光, 落到身上都涼颼颼。

這會兒便起了風, 廣場上綠植們枝搖葉晃,姿態淩亂, 體感溫度下降起碼兩三度。聞溯和裴斯言一個在江逾白左, 一個走在他右邊,三個人一出麥當勞, 頭發被吹得齊刷刷往後翻。

江逾白被吹得黑了臉, 心說如果不是聞溯自己現在哪會受這種罪,待會兒一定要給他買一張單獨的、周圍全是人的電影票, 讓他體驗體驗什麽叫“被人淹沒不知所措”。

但就在這電光火石間, 趙鳴宥不知打哪個犄角旮旯冒出來, 連說帶比表達了“我要看電影、我要加入你們”的意願,並且付諸行動——

只見他熱情洋溢地打開手機支付寶, 點開電影購買界面,刷啦啦買下後排居中四個位置的票。

江逾白的計劃胎死腹中。

可江逾白能怎麽辦。江逾白只能一口氣喝癟可樂杯,面無表情凝視趙鳴宥, 重重道了一聲謝。

三個人的電影變成四個人的活動。

隊列也悄然無聲間發生了變化,傅磷拉著裴斯言說話, 三個人的並排齊步走變成了江逾白和聞溯肩並肩。

江逾白沒生硬地加快腳步或者放慢,只在路過垃圾桶時把喝空的可樂杯咚的丟了進去。

而在商場門口,他們又遇上百米短跑比完就逃的傅磷。

如此一來, 四連坐變成了五連,影片還在傅磷的提議下換成了重新上映的《泰坦尼克》。

這是《泰坦尼克》第二次在中國重映, 今天又是工作日,沒多少人來看,五個人包了場。

江逾白也是老早之前就看過,但經典永遠值得重溫。電影開場後,他將全副心神投入到劇情中,奶茶偶爾才喝一口,但看著看著,註意力不由自主地被左邊的動靜吸引走。

左邊坐的是傅磷。他腿上放著泰坦尼克限定版爆米花桶,手虛虛抓著,眼睛直勾勾盯著屏幕。

現在是影片開始播放的第二十分鐘,他眼眶已經紅通通,時不時還吸一下鼻子。

“……兄弟,不至於吧,人家這才剛開始。”江逾白楞楞地看著他。

“對啊,一會兒他倆還要上床呢,多喜慶的事兒。”坐在傅磷另一邊的趙鳴宥也說。整個放映廳就他們幾個人,他毫不掩飾對那個片段的期待。

但傅磷一抹眼角,哽咽:“我知道,我就是知道他倆現在有多美好,所以才這麽難過。”

江逾白:“……”

趙鳴宥:“……”

他們倆同時閉嘴,從傅磷那抓了一把爆米花走。

江逾白繼續看電影。

杯子裏的奶茶逐漸減少,爆米花也又抓了一把,Jack和Rose的那段刺激情節也到了。

這個廳是巨幕,他們坐在最好的觀影位置上,男女主親熱的畫面幾乎直接砸進眼裏。立體音效讓接吻的水聲和吮·吸同時響起在耳旁和腦後,江逾白捏爆米花的手一抖,下意識瞟了眼聞溯。

亦是在這時,江逾白身旁的傅磷……壓抑著抽噎了一聲。

江逾白:“…………”

江逾白立刻不抖了,眼神收回來,爆米花扔進嘴裏,哢嚓哢嚓咬碎吞下,再往傅磷的爆米花桶裏伸手,又找出一大把。

黑暗裏響起了一聲短促低冷的笑,但聽不真切,仿佛錯覺。江逾白吃著爆米花,一小包紙巾從右邊遞到眼前。

他動作一頓,順著拿紙巾的手看過去,感覺非常、格外、十分有必要對聞溯解釋點什麽。

聞溯先一步開口:“我想傅磷應該需要。”

“……”江逾白閉上嘴,頓了半秒,接下紙巾拿給傅磷,說:“謝謝。”

謝你不是覺得我需要。

不久過後那包紙巾果然派上用場,泰坦尼克號撞上冰山出現故障,傅磷徹底成了一個流淚貓貓頭。

影片裏的慌亂、哀切、怒吼、生死、分別和傅磷的啜泣完全融合,他語氣淒苦:“鳴啊,你說要是他們多找到一塊木板,那該多好啊。”

趙鳴宥安慰的話術很機械:“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你別哭了。”

傅磷神情悲哀:“你說要是他們沒有愛上對方,後來是不是就不會這樣難過?”

趙鳴宥面帶超脫:“電影嘛,肯定往煽情了拍,你別哭了。”

傅磷嗓音幽幽:“可這是根據真實故事改編的。”

趙鳴宥:“……”

趙鳴宥往外吐出一口氣:“你別哭了。”

江逾白在一旁忍笑忍得辛苦,為了不讓傅磷發現,一個勁兒往聞溯那邊偏。聞溯目光往他臉上輕輕一掠,伸手勾住下頜,將他帶笑的視線轉過來落向自己。

“如果是我看哭,你會安慰我嗎?”聞溯低聲問。

屏幕畫面裏透出的光時而明亮時而昏幽。江逾白在這樣的暧昧交錯裏對上聞溯的視線,視線掃過他狹長的眉眼,在他輕輕閉合泛著瑩潤光澤的嘴唇上停留半拍。

然後啪的拍掉這人的手。

“不會。”江逾白轉回頭看著前方,散漫地說。

片尾曲響起了,垂垂老矣的女主人公安詳入睡,在夢中再見了年輕時的愛人,影片徹底進入尾聲。

幾個人離開放映廳,在星巴克外面找了個位置坐著下,陪傅磷緩和心情。

傅磷吃完剩下半桶爆米花和江逾白他們從麥當勞打包出來的炸雞,眼眶還是紅的。為了振奮他,一行人又把打著“喜劇”標簽的《宇宙探索編輯部》看了。

而第二部 電影看完,大半個白天就這樣過去了,但此刻距離吃飯又過早,江逾白提議去電玩城。

趙鳴宥沒忘記聞溯為什麽要走這一趟,拖住傅磷回了句“不去”。裴斯言也說回學校,三人結伴離開,眨眼只剩江逾白和聞溯兩人。

江逾白頓時喪失了玩樂的興致,在商場裏漫無目的逛了一圈,來到步行街上。

寒風穿街過巷,太陽正往西沈,像一團火球懸掛在摩天大樓之間,將附近的流雲灼燒成燦爛的顏色。

天和地是如此狹小又如此遼闊,被一棟棟建築一條條道路分割。江逾白手揣在衛衣口袋裏,從一棵樹下走到另一棵樹下。聞溯跟在身後,看著他烏黑的短發和白皙的後頸,輕喊:“松鼠。”

“嗯?”江逾白懶懶地應了一聲,沒回頭。

“你今天沒怎麽理我。”聞溯說。

其實遠不止今天,最近這段時間,除了請教學習上的問題和一些必要的事情外,江逾白便沒有主動和他說過話。

江逾白回答說:“誰讓你一來就嗖嗖嗖往外放冷氣,跟個大爺似的,當然不理你。”

“既然覺得運動會無聊,為什麽不來找我?”

“找你幹什麽?找你給我布置作業嗎?好不容易不上課——”江逾白說得理直氣壯,旋即被自己找的理由逗笑,趕緊憋住。

“那入場式結束之後,為什麽不把位置換到我旁邊?”聞溯抿了下唇,聲音更輕。

江逾白的笑從臉上褪去,低聲道:“你不是也沒把座位換到我那裏去麽?”

他伸手撥了兩下衛衣帽子上的系繩。他不希望聞溯揪著他的態度不放,聞溯再追問下去,他可能就要忍不住說點什麽了。

往前跨了一大步,從樹底下走到陽光裏,走兩步又停,轉身面朝聞溯,問:“晚上吃什麽?”

聞溯依然在樹的陰影裏。風很大,吹得樹幹都要折了,可聞溯仍是身姿挺拔地站在那裏。

或者說孤拔。

他對上江逾白的眼睛,定定註視著他:“這附近新開了一家不錯的烤肉。”

“好。”江逾白點頭,又笑起來打了個響指,“那就這樣愉快地決定了。”

接下來換聞溯走在前面帶路。

他說的那家烤肉開在一條小巷裏,店面不大,屋外有一口半人高的瓷缸,上面漂浮著兩片蓮葉,裏面的布局也很有情調。

江逾白選了能看到這口缸的位置,坐下後聞溯點菜,他點飲料。

然而飲料點著點著,點成了酒。

一種叫青梅煮酒,用一口不深的石鍋盛著,底下燒炭火,鍋裏煮著梅子紅棗枸杞山楂以及各種參類,湯色褐紅,仿佛一鍋補藥。

另一種是桂花米酒。它的賣相便很大眾,容器是個瓷壺,托盤上鋪著冰,還弄幹冰營造氛圍效果。

酒都甜,就著烤肉喝正好。

兩個人話都不多,卻不約而同吃得慢,從雲霞如火吃到了月掛枝頭。

江逾白先掏手機結賬。他酒量不好,但喝酒不上臉,皮膚白得跟水洗的瓷似的,燈光一照仿佛透明。可聞溯看得出他有些醉了。

他喝醉了會軟綿綿地說話,漆黑的眼睛仿佛蒙著一層水霧。

聞溯在老板“歡迎下次再來”的聲音中圈住江逾白的手腕,一步一步走進夜色裏。

小巷裏風很安靜,路燈灑落的光芒也安靜,青石板路老舊悠長,遠處有窸窣的蟲鳴聲。聞溯手指搭在江逾白突出分明的腕骨上,輕輕摩挲了幾下,慢慢向下滑,變成十指交扣。

江逾白任他牽著。

走了一段,聞溯低喊:“江逾白。”

江逾白應:“嗯。”

風把江逾白身上的酒香送向聞溯。兩個人分明喝的是一樣的酒,可聞溯就是覺得有所不同,江逾白身上的摻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好聞到讓人沈迷。

他不自覺地把手扣得更緊,又喊:“松鼠。”

“嗯?”

“江逾白。”

“……在呢。”江逾白拖長了調子,終於不耐煩了。

可不耐煩他也沒將手從聞溯手裏掙脫,只是走得越來越慢,慢慢地落到聞溯後頭,就像打游戲點了跟隨,由著聞溯帶他走。

再長的巷子也有盡頭,拐出去後,便回到了都市的車水馬龍。

秋夜的寂靜消失了,人群熙攘如潮,踩著細高跟的年輕女孩和同伴說笑不斷,中年人夾著公文包奔走匆匆。

沿街店鋪喇叭的叫賣聲來來回回都是那幾種,公交站臺上車停了又走,對面高樓外墻上廣告變換閃爍。

江逾白怔了好幾秒才適應這樣的轉變,又花了幾秒認出這是哪裏,茫然看著聞溯:“來這裏幹嘛?”

聞溯眸光掃向公交站臺:“我以為……”我以為你會選擇回家。

風吹個不停,江逾白抓了抓頭發。醉鬼讀不出聞溯欲言又止之下的意義為何,但不妨礙他心思突然活絡,烏漆漆的眼眸一轉,往四下走了幾步,回頭:“親愛的。”

“叫我什麽?”聞溯呼吸微頓,撩起眼皮。

江逾白擺出一張懇求臉:“寶貝,你先回去吧,我想在外面再玩一會兒。”

“喊得這麽親,就是為了在外面玩?”

聞溯的風衣下擺在風裏起起落落,長褲收進馬丁靴,腿被拉得筆直修長,整個人仿佛立在地上的一把長刀。

他把被江逾白甩掉的手抄進口袋,話說得漫不經心,“玩什麽?”

“你放心,不是去夜店泡猛男,也不會把微信號給別人,嗯……你過來。”江逾白端詳聞溯幾眼,沖他勾勾手指。

聞溯如他所願上前一步,卻走得緩慢,也只走了一小步。

江逾白果然嫌棄距離不夠:“再過來點兒。”

聞溯又走一步。

還是一小步。

江逾白虎起臉,幹脆自己走到聞溯面前。

他們之間只剩下十來厘米,是風一動,衣擺就要勾纏上的距離。

“我有理由懷疑你換衣服出來是為了勾引我。”江逾白小聲嘀咕。

聽見這話,聞溯眼裏有了笑意:“那我勾引到了嗎?”

江逾白不答,盯了聞溯片刻,鴉羽般的眼睫垂低,視線向下落去,手把他衣領一拽,將人拽下來,在唇角舔了舔,印下一個吻。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