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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份產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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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宅老等在塌前,沒能明白謝介的意思。這謝家人在謝鶴的牌位前爭執不是常有的事情嗎?和謝介如今的突發奇想有半文錢的關系?

“他們讓我想到了我爹,而我每年中元節都要去南湖放燈,我爹若泉下有知,肯定都習慣了這一年一次的家書,我今年不親自給他送過去,他肯定會覺得死後的生活不完整,不痛快!”謝介替他爹自說自話的本事早已經登峰造極,達到了爹我合一的境界。

宅老不疾不徐,應對自如:“您現在走路基本靠扶,說話只能靠抖。您覺得阿郎得多心大,才希望您在這種情況下給他送信?”

在大啟,“阿郎”是對家裏男主人的稱呼,“郎君”則是對少主人。

雖然謝鶴這個一家之主已經仙去多年,但只要鎮國大長公主還在,謝家就始終會這麽稱呼下去。哪怕謝介八十了,估計他也還是郎君,或者直接變成公,反正不能是阿郎。

“你不告訴他我受傷了,他怎麽知道?”謝介胡攪蠻纏。

“您都說了,阿郎泉下有知。”宅老微微一笑,完全不懼。

謝介鼓著臉,環著胸,開始生氣。

宅老看天看地看空氣,就是假裝看不到自家郎君的表情,打死不允。

謝介長嘆一聲,只能祭出殺手鐧:“我記得我娘說,等天石的法會念經念到了日子,必須要我親自去天寧萬壽請回來?”

天寧萬壽全名是天寧萬壽禪寺,看名字就知道了,這是一家和尚廟,以前的名字沒那麽繞口,還是幾年前謝介表哥來江左的時候,突發奇想給改的,覺得這名字既文藝又禪意。不過就謝介看來,這就是不讓人好好說話的節奏。

天寧萬壽就在江左城外的南高峰上。

南高峰又名南山,是個可以將南湖盡收眼底的春日登高好去處。而謝府和行宮所在的鳳凰山的北面就是南湖。也就是說,幾個地方其實基本就紮堆在一處,加上北高峰,四景正好湊夠一桌麻將。路途並不遙遠,謝介去一趟天寧萬壽,就能順便去南湖放燈,肯定不會感覺到舟車勞頓。

“但您會吐……”

謝介自從被砸了腦袋,睡了倆月醒來之後,就有了個常吐常新的毛病,比十月懷胎還辛苦。醫官們也說不清楚為什麽,只能安慰謝介,這種事情古已有之,吐著吐著就好了。

到底能不能吐好謝介不知道,但他吐著吐著就吐習慣了倒是真的。

擦擦嘴角,忍忍苦味,就又是一條好漢,完全不影響謝介繼續吃喝造孽。

“這可是我娘的命令,必須得我在正點上親自去取。”謝介咬死了這話不放松,“我娘做事肯定有她背後的深意。”

宅老也懂這個道理,有時候愛之為其計深遠,確實不能因為要躲眼前的小磨難,而迎來日後的大折磨。

可是,可是,錯過取天石的時間,又能錯過什麽呢?

謝介不知道答案,也不關心,他只想找個借口出門:“也許我去拿了天石,我就不藥而愈了呢?”

宅老心中一向懷揣信仰,在仔細想了一下之後,覺得好像有點道理,便也就同意了。

送別了想象中吃飽喝足的表哥的第二天,謝介就命人套驢車出了門。

是的,驢車。

在大啟,最流行的交通工具不是馬車,而是驢車。理由很簡單,國家缺馬。北方最適合放牧的廣大領土都屬於蠻人,而馬匹又在蠻人嚴禁控制出口的列表上,大啟連軍隊都湊不齊足夠的馬匹,就更不用說平常人的生活了。

幸而,勞動人民的智慧是無窮的,馬不行,就用驢嘛。驢雖然沒有馬快,但是比馬穩啊。謝介家裏倒是不缺馬,但以他現在這個身體狀態來說,宅老寧可他出行坐驢車。

轉日一早,驢車又變成了牛車,充分詮釋了一句“不求速度,只求舒適”。

宅老生怕謝介不樂意,一上來就大力的介紹著牛車的種種好處:“魏晉多少風流名士都是出門乘坐牛車的?連阿郎生前都曾有此意。車廂寬敞又舒適,行走坐臥,鋪席設幾,隨君開心。窗戶還大,特別方便您看外面的景色。”

“你怎麽不幹脆讓人擡嬌呢?”謝介挑眉看著眼前這雙轅雙輪的青色牛車,都找不到合適的話來吐槽了。

“乘肩輿影響不好。”宅老咳了一聲。

肩輿就是轎子,宅老習慣說老話,謝介卻總在追趕潮流,當下的新詞他哪怕足不出戶也肯定知道。

乘坐肩輿容易影響不好,這說法也是真的。受到大啟前四任皇帝的影響,大啟一直都很重視人文,重視到甚至會給人一種過於迂腐的印象。好比朝中大臣上朝堅持騎馬,家裏窮的也可以個性一點騎驢,但卻會有志一同的鄙視坐轎,甚至會被人義正言辭的參一本“以民代畜”。

雖然謝介想找茬的問一句,過度使用人力殘忍,過度使用畜力就不殘忍了?就朝中某些大人那完全不輸給他小舅的體型,馬上輩子到底做了什麽,這輩子才要橫遭此罪?

牛車就這樣以比路人走路還要慢的要命速度,穩健而踏實的動了起來。

謝介以生命發誓,他一杯茶都喝完了,那牛車還沒走出他家門口呢。撩起簾子向窗外看去,還能遠遠的看見他家黛瓦之上的馬頭墻。

很慢、很慢的,牛車才終於從鋪滿青石板的安靜小巷轉出,走上了熱鬧的正街。

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叫賣聲不絕於耳。若不細看,謝介還以為這牛車能縮地成寸,分分鐘回到了雍畿呢。

雍畿的繁華是沒有去過的人所不能想象的,也是謝介所懷念的,所以他一直在致力於把江左打造成第二個雍畿。但那就像是強迫一個婉約的南方閨秀,硬要去學熱情的北方佳人一樣,怎麽看怎麽別扭。

結果就在這短短兩個月之間,謝介什麽都沒做,他的夢想就實現了。

以前荒無人煙的鬼城,仿佛一夜之間就變成了川流不息的街市,變化大的堪稱翻天覆地。

謝介終於開始覺得有點不對勁兒了,他小舅要遷都的事情總不可能還沒決定下來,就鬧得全國皆知,對吧?如果百姓不知道,那這些如雨後春筍的商鋪是打哪裏竄出來的?這明顯不是只想做一段生意的流動性商業,而是打算長此以往在這裏紮根的那種。

“我睡下的這些日子裏到底發生了什麽?”謝介喃喃自語。

跟著牛車在外面走的錢甲同學,很適時的選擇了失聰。真是沒想到哈,牛車的聲音也這麽大,他都聽不到郎君在車裏說什麽了呢。

四生子比錢甲的反應更大,開始各種都想要轉移謝介的註意力。

謝介本來只是隨便問問的,見眾人如此反常,這才真正記入心裏。不過,他對敵經驗十分豐富,很清楚的知道大概是宅老或者他娘下了封口令,他表現的越想要知道,他就越不可能知道,唯有緩緩圖之,方可成就大業。

不到晌午,牛車終於磨磨蹭蹭的走到了南高峰的山腳下。

南高峰上怪石嶙峋,草木茂盛,來往山上山下的道路卻是人工修建的一片坦途,寬寬蕩蕩。因為走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人多,自然就有了路。

而南高峰這邊之所以人多,卻並不是因為天寧萬壽吸引來的香客多,而是因為這邊是江左最大的廟會所在地。

廟會,就是依托於寺廟而生的民間商業經濟交流與促進的相關活動,最有名的就莫過於京城的大相國寺廟會。每月五次,賣什麽的都有,總是搞的鑼鼓喧天,人山人海。

江左與雍畿的風格不同,但也有自己的廟會,十裏八鄉的,不管是城裏人,還是鄉下人,都愛來南高峰娛樂。

人多了,道路自然也就修建的越來越好,周邊的設施一應全都快速跟上了。

這天是中元節假期的最後一天,廟會肯定有,哪怕已經接近尾聲,但依舊是三教九流,人聲鼎沸,買賣最火熱的還是元寶蠟燭,香火福囊。

謝介是個愛熱鬧的,哪怕如今身體情況不理想,依舊能帶病堅持。

周邊的人卻嚴防死守,不是怕謝介身體,而是怕謝介順耳聽到什麽不該聽的,類似於京都破了,國家亡了,連皇帝大臣都跑來了江左之類的窩囊話。

“真是窩囊啊。”房朝辭在馬車中讀著好友的信,不自覺的念出了聲。

隨從一楞,沒有聽清,特來詢問:“阿郎說什麽?”

“豁然說,偌大的一個中國,能頂在最前線的,竟是年紀可以當所有人奶奶的鎮國大長公主,真是窩囊。”

隨從聽弦音而知雅意,低眉道:“阿郎並不這麽覺得?”

房朝辭沒說話,只是把好友的信放到了小桌案上。看著就盡在眼前的南高峰,心想著,大啟的朝廷窩囊是肯定窩囊的,但絕不是因為能打的只有鎮國大長公主。

作者有話要說:

*南高峰和天寧萬壽都是真實存在的地方,就在杭州。

*宋朝流行騎驢,因為沒馬,也是真的。甚至還有滴滴打驢服務,就是你可以在各大城市隨時租驢,當做代步工具,兩百文一天,經濟又劃算。牛車則是在南宋時期覆蘇過一段日子,咱們搞覆古,古人也愛時不時的覆古,好比追求魏晉時尚=V=

*轎子的稱呼就是宋朝才開始定下來的,然後北宋時期官員要是做轎子,真的是會被罵以民代畜的。不過到了南宋,情況就變啦。

*廟會……在宋朝確實是寺廟為了創收而搞的活動_(:з」∠)_不知道這段歷史之前,誰敢信?大宋,一個從皇帝到出家人,都熱衷於賺小錢錢的神奇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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