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徐子元緩緩靠近於慶平，“你可以告訴我，我願意分擔你的苦痛，我希望成為你生命中的神燈。”

“這種話在許多年前，我也以為是對的，可直到看到奶奶因我而死，為了我成為了血肉模糊的軀殼，我就不斷告訴自己，風花雪月是沒有用的。”

“雖然是沒用，可是你總將陰郁的情緒積壓，難道不害怕會得出病來嗎？”

“大少爺，”於慶平說著，輕輕將手出在了欄桿之上，不過是一瞬間的功夫，冰涼從手掌心傳來，迅速遞到了心臟中。

沒關系，他無數次能夠感受到這一份倉促，他也無數次習慣了。

“如果我們不一樣，你也不至於在我的身上一次一次尋找答案，我們都是負面情緒極其濃厚的人，你為了逃避我遠赴邊疆，相比於我來說，不是更加有過之而無不及嗎？”

徐子元的笑容漸漸凝固，即便是想要裝出善解人意的樣子，在於慶平的面前都像是玩偶和玩笑，他說，“我們應該互相取暖。”

“今天的談話，我最多可以告訴你我最親愛的那個人在生命中扮演了什麽樣的角色，我卻沒有辦法告訴你，我的靈魂是不是被自己拷問？我是真的有所愧疚。”

像是無聲的宣洩，於慶平想要投降，卻只能用這樣拙劣的招數，避而不談，似乎是他能夠想到最好的道理。

“你不願意說也就算了，我不能勉強。”

說完，今天看了看沈淪的夜色，“雖然你不願意相信，可是我還是要告訴你，我今天跟你說的任何話，為你做的任何事，都是出於赤子之心，我希望你好，盡管是用最糟糕的方式。”

於慶平點了點頭，“大少爺志在四海，又有一顆赤誠之心，我自然明白你的好處，只是有很多事情，不是我們努力就能夠做到的。”

不遠處，像是有金魚跳躍，紅色的水紋一下一下蕩漾出來，最終傳遞到了腳底，“大門就要關了，今天能夠和大少爺做出這樣的討論，的確是我人生中的一大益事。”

徐子元看著於慶平，終究還是有些不服氣，“你就要走了嗎？”

“不是我要走。”於慶平稍微停頓了片刻，緩緩轉過身來，他的一雙眼睛玲瓏有致，像是紫色的葡萄，總有嬌艷欲滴的美麗。

“而是大少爺要走，我別無選擇。”

萱藝就站在橋下，看著兩個人影一會靠近一會遠離，手中攥緊的大衣絨毛溫暖，心裏頭卻是冰冷。

他已經為了這個男人付出許多，可是花前月下的事情，這個男人還不是照做？

沒有關系，總之，他志在四方，也未必在這朝朝暮暮之間有所計較，只希望如今付出的所有犧牲，都能夠得到好的回應。

“大少爺，”等到於慶平徹底消失在視線中後，萱藝三步並作兩步走來到了徐子元的身邊，“叫奴婢一頓好找，原來是到了這個地方，東方跟西方中間的閘門就要關閉了，難道您是想在西廂房裏面睡下嗎？”

裝糊塗，一直都是萱藝在這府裏頭生存的道理，他一邊小心翼翼為徐子元穿上大衣，一邊將眼睛投到了遠處，“夜色的確動人，只是也不值得大少爺這樣看著呀，若是再這麽站下去，他也是要凍著了。”

徐子元說道，“你站在我身後有多久了？”

萱藝的心中一陣咯噔，連忙賠著笑意，“就是在這附近來來回回找著，卻始終沒有看到大少爺的蹤影呀。”

“真的嗎？”說著，徐子元轉過身來，一雙眼睛中帶著燦然的笑意，“你現在越來越會騙人了。”

“誰要哄騙人了？明明是少爺不相信我，信口雌黃，卻在這裏搬弄是非。”

萱藝說完，故作萌態，“還是趕緊走吧，若是到了時辰又不回去，讓老爺知道了，還不是我們這些底層人要受罪嗎？”

說完，他便似有若無地牽著徐子元的手，徐子元也就得過且過，酒醉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借口，趁著酒醉，他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也可以做任何不想做的事情。

就比如剛才，和於慶平的徹夜長談就像是往後人生中的一場美夢，可以細細品味，可以緩慢梳理。

而現在，任由萱藝牽著自己的手，看著他在前面快速走著，都能夠感受到臉上的笑意。

有與沒有之間也不過是心境的差別，徐子元這麽想著，酒精倒也算是上門了，像是一會兒癲狂一會兒清醒，不過也就這樣過去了。

“夫人，起床了。”

東邊第一束陽光照到房間裏，習音說著，將簾子拉起來，喬汝寧緩緩睜開眼睛，雖然有所準備，還是讓眼眶周圍生疼，“陽光怎麽這樣熱辣的？今天是什麽時候？”

“話說也算是立春了吧，不過是因為我們在北方，所以冬天總是走的慢一些，若真是要算起來，從今天開始往後，日頭是越來越長了呢。”

習音一邊說，一邊吩咐身邊的下人去打點相應的事情，“你知道嗎？昨天晚上，三皇子可沒有去到大夫人那裏呢。”

“這樣的話也由得你胡說，我看你是不是活膩了？”

喬汝寧一邊說，一邊要走下床來，習音倒是眼尖，立刻將鞋拖遞到了他的腳下，“夫人下床也該慢一點，有什麽事情吩咐便是，這樣急急忙忙的，若是讓腳受了涼，又該怎麽辦呢？”

“得虧你還記得我的這雙腳，還記得我的風濕病，我還以為你腦袋裏亂哄哄的塞滿了那些事情，倒是將正經的事情都忘記了呢。”

習音吐了吐舌頭，有些不服氣地說，“要不怎麽說您有的時候本末倒置呢，我們現在所做的一切可不就是為了日後的榮寵嗎？我這樣兢兢業業為了夫人，卻換來夫人這樣的責怪哦？”

習音反而表現出了委屈的樣子，喬汝寧哭笑不得，“你這是從哪裏學來的招數？畫虎不成反類犬，讓我看著心煩。”

“不過是真情實感，夫人當真覺得心煩，我到外頭偷偷抹了眼淚便是，也不跟夫人說去，只是吃一塹長一智，夫人縱然不爭不搶，也抵不過有人在背後做小動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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