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搖頭道：“啟稟公子，錦繡自知道糊塗。”

這麽說著，一雙晶瑩剔透的眼睛看向地面，風吹緊了他的發絲，倒是有一番愁緒在上頭。

尚雲霄怎麽會不明白錦繡的意思呢？

他原就是從小豢養到大的心腹，今日要鋌而走險，怕也是因為得了外面的訊息，想要去外面走這一趟，許家姐妹的造訪，難道不會在他的心頭留下一二印記麽？

他轉動了自己手中的雙球，緩緩道：“如果你覺得我有愧與你，倒是可以說。”

錦繡連忙沈沈地低下頭去，說道，“回稟公子，我不是這個意思。”

“在風雪裏頭站著為了什麽？還是趕緊到屋子裏頭去，你願意挨凍，我卻不願意。”

錦繡聽著，連忙跟在尚雲霄的身後緩緩入了門去，尚雲霄來到了椅旁，看著外頭沈沈的天光，陷入了沈思，“鬼腳七這個人，你真要為我尋覓到，應該也是很困難的吧？”

錦繡微微地頷首。

尚雲霄自然知道，定有這麽一天，錦繡也開始邁向收裹人才的那一步，他稍微抿嘴，而後發出了燦然的一笑，說道：“那麽你辛苦了。”

錦繡擡起頭，帶著惶惑不安的模樣，“主子當真不生我的氣嗎？”

屋子的爐火慢慢燃燒，尚雲霄練的火寒功最是陰毒，所以不管是暑夏還是寒冬，都需要火爐的加持。

尚雲霄的手指頭絞在一起，唯獨從眼神中能散發出淩厲的光來，“你是給我招攬了人才，可是你也該知道，自己哪裏做錯了”。

“不知底細就將人往主子的跟前帶，是大錯特錯。”錦繡小心翼翼道。

尚雲霄的眉眼稍微擡起，手指頭擱置在了桌子上，他說道：“鬼腳七的輕功的確不錯，只是他的心思太過於陰冷，而且有一點我需要明確，他和你到底有沒有親屬關系在裏面。”

尚雲霄的這話就是大有深意了，錦繡自己就是異族之人，如果鬼腳七也是異族之人，那麽在身份更加覆雜的情況下，對於他的分辨成本來說，也應該更高一些。

錦繡也不能夠撒謊，鬼腳七的確和他處於同一村落，在國家亡滅之前，他們甚至還在一條溪水之中嬉戲過。

錦繡微微凝視了不遠處的窗臺，尚雲霄與他之間各種一道坎兒的距離，但又似乎是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每當提到與家世有關的事情時，錦繡那從心底燃起的自豪感，就會隨之墜落。

墜落深淵。

這麽想著，錦繡的心裏就好像是被無數的鋒芒給刺中了一般。

“不敢欺瞞主子，這裏頭的確有我的一層親屬關系。”

說著，錦繡的眼中煥發出幽暗的光，尚雲霄稍抿了嘴，而後淡然道：“怪道如此，那麽往後的書信有無，就得你來了。”

這麽說著，尚雲霄的腳步已慢慢踱到桌子旁，又將扳指放在手上來回把玩。

錦繡看到他這麽鎮定的樣子，反而不安，“那按照主人的意思，他尚且可用了？”

“他讓我掌有了許雲鴛的把柄，這還不算是立下功勞麽。”

說著，尚雲霄選了一處的椅子坐下，眉眼間生出了意味深長的意思來。

錦繡說，“這倒是我意料不到的。”

“往後你就能悟出來了，我們做的這所有事，不外乎是為了讓對方首先祭出底限，既然有人提前幫我達到這個目的，何樂不為呢？”

晚間，許雲鴛緩緩徐行，在書廬之中，總有一方清靜之地，可以容下這塵世之中的喧囂。

一個穿灰袍子的小童慢慢走進門，眼神中摻了和善：“許姑娘，我們公子來了。”

許雲鴛笑道，“快請。”

轉頭看去，尚雲霄站在門邊，他笑道，“怎麽這樣心事重重的樣子，我不是跟你說了麽，既來之則安之。”

許雲鴛笑道，“倒不是為了別的，心裏頭想著那一方故國，自然有些郁郁寡歡。”

“那我來這裏和你說說話，是不是能夠解你心頭的一番苦悶？”

許雲鴛笑道，“看我這麽失禮，還沒問公子你想要喝點什麽呢。”

尚雲霄稍微思索了片刻，緩緩地說道：“普洱就好。”

“你們姐妹兩好歹可以相互扶持，所有的問題都能夠共同擔當，其實也不需要太過於怨天尤人。”

許雲鴛總覺得他這番話裏帶著諷刺，只點頭說道，“也沒有，妹妹的心思單純一點，他想不到我這麽深入夫。”

“要不怎麽說慧極必傷情深不壽呢？你們姐妹兩命運遭際，也算是坎坷不平吧。”

許雲鴛拱手道，“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公子這一次來，必定是有什麽事情相告，不如平白告知，我們之間也不存這麽多的嫌隙。”

“倒也沒什麽，只是這京城的鴻雁傳書，說圍場之中，有一位皇子身受重傷，只因為實處緊急，所以並沒有被通報。”

“什麽？”

許雲鴛幾乎是驚叫出聲，很快，他又意識到是自己的失誤，臉頰早已通紅。

尚雲霄沈默不語，任憑時間在慢慢地流逝，許雲鴛許久才說，“關乎國運之事，請公子諒解我剛才的不知穩重。”

尚雲霄稍微地頷了頷首，而後說道：“我知道姑娘心思縝密，也明白牽一發而動全身的道理，所以才會將所有的事情都多想一步。”

尚雲霄更加明白的是，許雲鴛早就春心暗許，不管這個用心思縝密來包裝自己的姐姐如何在明面上表現出毫不在意的情態，他對葉子朝的喜歡，必定是像春生的嫩芽，在某個地方安靜地綻放。

“公子知道便好，只是受傷的這位皇子，究竟是誰呢？”

“其實我也聽得不真切，可是極大的可能性指向了葉子朝。”

許雲鴛只覺得心頭撲騰亂撞，許久，她才皺著眉頭，“可是據我所知，葉子朝武功蓋世，平日裏雖然是清心寡欲的樣子，暗中卻拜了很強勁的江湖門派，怎麽可能有這樣誇張的事情發生呢？”

要考驗一個女子最簡單的方法，便是在她有所動心的時候進行試探，不需要多久的時間，她自己會為了心系的人露出馬腳。

尚雲霄雖然在山谷之中，卻看透了紅塵之事，這其中的種種，倒也算是深谙了。

“在圍獵場中，什麽事情都有可能發生，真正奇怪的倒不是這個，我奇怪的是，這位皇子為什麽會在層層的封鎖之中，受傷了呢？”

是啊，究其根本，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許雲鴛緩緩站起身來，她的目光落在了不遠處的燭光之下，在燭光的映襯之中，對方的臉頰在陰影裏頭，無法被看的完全，她突然意識到，自己身處在危險中。

投靠他人原本就是一件不安穩的事情，現在的自己，卻在對方的一兩句牽引之下，將故事說得絕對，單從這一點來講，她就已經處於下風了。

而且就尚雲霄的這個反應，恰恰也說明了，他利用其中的緣由來與自己的心思進行交替，必定是有所圖謀的。

便是這麽想著，許雲鴛輕啟朱唇，淡淡地笑道，“那麽按照先生的規矩，我需要支付多少的銀兩，才能夠得到你的這一份原因呢？”

男子的眉頭微微垂落，笑道，“姑娘怎麽知道，我是來販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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