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我的父親身邊伺候這麽久了，你應該知道，他和蘇溪的這段婚姻，為的是什麽吧。”

徐元成好像是突然之間從他的那一份執迷之中清醒過來，以掩耳不及迅雷的速度湊到了於慶平的耳朵旁邊，於慶平頓時楞住，而後幾乎是下意識一樣地，將身子撤離出了徐元成的視線。

“公子切不要說這樣的話，凡事還請自重。”

徐元成冷笑道，“姑娘，咱們相互都是知根知底的，你也用不著和我這樣惺惺作態，其實自從上次那個姑娘死於非命之後，我也不是沒有想過，如果我們兩個之間能夠精誠合作，說不定結局會不一樣呢。”

又來了，這一招對於徐元成來說也許是屢見不鮮的，可聽著的時候，心裏頭分明生起了分外的諷刺來，階層之間的隔閡從來就沒有消解過，就算是她這麽用力地想要去擁抱一個人，到最後才發現，自己從始至終面對的都是寒冰。

“你怕不是糊塗了吧，道不同不相為謀，這一點我想很早就說過了。”

一邊說，他一邊朝湖外頭看去，若是平常的情況，徐元成的那個小跟班早就要一塊來了，怎麽到了這個時候，都不見她的蹤跡呢？

若總是在這裏與徐元成好費時間，浪費的豈不是自己的精力？

“以後公子還是不要一意孤行了，好歹也要留個人在身邊，若是一時有什麽顧不上的，好歹也能找到人幫襯。”

徐元成的眼神漸漸明朗，“我的酒醒了。”

像是一個從遠處傳來的呢喃，於慶平緩緩轉過身來，又搖了搖頭，“公子還說這樣的話，就說明你的酒並沒有醒。”

“自相矛盾的話從你的口中傳出也真是有趣，你剛才不是希望我能清醒一些麽？這會子又說這樣的話了。”

“我是希望公子真的醒過來，而不是強作敷衍。”說完，她轉過頭去，最終與和自己站在側邊的那個矮小女子打了個照面。

等了這麽久，這個遲到的小姑娘終於來了。

“少爺怎麽一個人就來了這裏，也不和我說一聲，剛才府裏頭都快要找瘋了呢。”

萱宜一邊說，一邊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於慶平，“總是麻煩老爺房裏頭的人，到時候若是讓管家知道了，可不知道要萌出什麽樣的枝蔓來呢。”

於慶平卻懶得搭理這些，她淺淺一笑，“你來了就好，以後可要記得，別讓蠢事發生在自己的手上。”

“你……”萱宜被突然說了一嘴，明顯十分不高興，可是又能怎麽樣呢，若是要說嘴巴上的功夫，她怎麽可能比得過於慶平，可自己全身的憤怒又要用什麽方式來保全呢？

不過是揪著於慶平最憎恨的事情來說，也就算了。

“我怎麽了呢？”便是這麽說著，於慶平又轉過身去看了眼徐元成，“公子，我先走了。”

這一次，還沒有等到徐元成的回應，於慶平的腳步早就深陷在了雪地之中，輕盈的步伐也沒能讓雪的厚度不用沒過他的膝蓋。

於慶平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的眼角滲透了清冷的淚水，不過是因為和這漫天的風雪攪爛在了一起，才無所直覺罷了。

冬天的早晨，總是很晚才到來，喬汝寧這一日正在房間裏頭盤點要去圍獵的物件，習音推開門來，神秘兮兮的樣子，“小姐，你猜我在外頭聽到了什麽？”

喬汝寧不甚關心地說道，“什麽。”

“宮裏頭來了個俏麗的姑娘呢。”

喬汝寧皺了皺眉頭，宮裏頭源源不斷都會有佳麗被甄選上來，據說，這是皇後娘娘為分皇上納妃做的準備，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有什麽奇怪的？

“你現在可會大驚小怪了。”

說完，她將蟲草小心地放入了一個甕裏，外頭又用幹枯的紙包裹住，一項任務就算是又完成了。

“這個人可不是俏麗的呢，如果不俏麗，也不至於讓太子這麽喜歡了。”

和葉子政有關系？喬汝寧聽了，稍微放下了手中的東西，擡起眼來，她現在還沒有化妝，所以眉眼淡淡的，可就是因為這個樣子，反而讓他增添了更加馥郁的美感。

她說道，“這樣的話你也不能亂說。”

喬汝寧有她自己的顧慮，現在正是最後的攻堅階段，皇後那邊好久沒有動靜，這本來就是十分反常的，現在冷不丁冒出了一個宮外之人，怎麽可能掉以輕心呢。

怕就怕落入了旁人的陷阱中。

“我知道小姐顧慮的是什麽，但是你放心，我已經仔細打聽過了。”

習音說著，且用唇語說出了皇後兩個字，喬汝寧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然後說，“你既然這麽有把握，那你就告訴我，這個消息是從哪裏聽來的。”

“是我們的一個暗線，他和宮裏頭的大太監很熟，恰巧那太監安排的就是這個姑娘的起居。”

“這就更加奇怪了，既然是皇後娘娘欽點進來的人，又怎麽可能隨便交給別的太監來打理呢？”

習音聽了，緩緩放下了手中的物件，笑道，“要不然怎麽有句老話，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呢 。”

弓著背久了，喬汝寧也緩緩直起身來，事情已做了大半，她一直都是個有首尾的人，所以未雨綢繆是人生的宗旨，早早地將能想到的草藥預備下來，也不至於到了藥用的時候臨陣磨槍。

現在看到習音這樣煞有介事，也對這個素未謀面的女子產生了十分濃厚的興趣。

“那按照你的意思，皇後故意這樣大張旗鼓，就是為了讓別人看到，他的一片真心麽？”

“可不是麽？反正對於她來說，有的是機會收拾這個小妖精，何必要在這一朝一夕與她過不去呢。”

習音一邊說，一邊沏茶，早晨的茶水，總是透著松露的味道，就像是十分珍貴的瓊漿一樣，單單是喝那麽一口，就已經讓人神清氣爽了。

“行了，你自己明白就好，那現在這個姑娘是以什麽名頭住在宮裏的？”

說完，她用手指頭去擺弄桌子上的流蘇，那些流蘇都是她專門做出來的，平日裏沒有事情的時候就喜歡做這些女紅，久而久之，倒成了習慣。

“現在什麽名頭都沒有，而且我聽說她從前是個鐵娘子，一度還需要和太子刀戈相見呢，想不到緣分就是這麽奇妙，偏偏是冤家一樣的人，也能有這樣的緣分在。”

這就有點意思了，按道理說，行喜典的日子就在開春之後，皇後如果真的想要籠絡人心，完全可以在那個時候將此女招攬入宮中，到時候給她一個頭銜，她也算是名正言順。

而且這對於太子來說也是好事，誰不知道葉子政那個暴脾氣，但凡是看準的事情，就算是九頭牛都未必能將他拉回來。

現在的這一步棋，還不知道針對的是誰呢。

“如果沒有名頭的話，她這樣住著是不符合規矩的。”

喬汝寧若有所思地說。

習音點了點頭，似乎是在表示讚同，“其實我也覺得這件事很奇怪，之前就聽說太子和沈康佳鬧得很僵，如果為了維護一國之母的尊嚴，他也的確不應該妥協啊，更何況是將一個毫無根基的女子招入了宮中。”

說完，習音壞笑道， “說不定是他被下了降頭呢。”

“放肆。”喬汝寧突然十分嚴肅，語氣裏也帶著不容質疑的憤怒，“這種話你也能亂說，我看你是越來越不知道規矩了。”

習音低下了頭。

習音的變化，喬汝寧不是不知道的，從一開始的穩重老成，到現在多說多錯，這一路走來，變化的可不僅僅是性格，在習音的心裏頭，必定根植下了什麽，才會讓她這段時間錯誤頻發。

“我看我們要關心的不是旁人，而是自己。”

喬汝寧突然想要點醒習音，想要告訴他一些重要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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