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妃走後，禦書房內就是一片寂靜，寂靜到淩皓月都能聽到淩婉柔噗通噗通的心跳聲。

而趙氏看著是鎮定，實際上微微顫抖的雙腿已經將她內心的恐懼暴露無遺。

淩國公跪在一旁，垂著頭，看不清臉上的神情，一動不動，似一座靜止的雕塑。

皇帝也不說話，淩皓月自是不會去當出頭鳥，就在一旁靜靜地立著，對於皇帝似有似無的眼光視若無睹。君心難測，穩字當頭。

許久，這沈靜才被打破。

“知道朕叫你來是為何事嗎。”皇上眼皮都不擡一下，漫不經心地語氣讓人猜不透他此刻心裏的想法。

淩皓月垂眸答道：“皓月惶恐，不敢妄自斷言，請皇上明示。”君心難測，對於這種不鹹不淡地問話，順著回答就是。

“哼！”皇上冷哼一聲，道，“淩國公夫人帶著淩大小姐在宮門口喊冤，還說你也在場，最是清楚事情原委了。”

淩皓月目光微涼，直直地看向淩婉柔，添油加醋一向是這對母女的強項，淩皓月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淩婉柔此刻心裏在琢磨什麽，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果然，淩婉柔回了她一個冷笑，似乎是在說：哼，我有事，你也別想好過。

蠢貨！淩皓月唇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容，她以為皇上方才那聲冷哼是針對自己的嘛？淩婉柔還真是以為所有人都長得和她一樣的腦子嗎？

皇上是一國之君，什麽樣的人沒見過，淩婉柔這點小伎倆也敢在皇上面前賣弄。

只是奇怪的是，淩國公為什麽沒有阻止？他為官多年，不可能不明白的。

淩皓月壓下心中的疑惑，平靜地答道：“臣女不敢欺瞞皇上，當日臣女隨還有幾位姐妹一起去琉璃閣買東西，雖曾目睹整個事情的經過，但是大姐姐為長，臣女其間不曾插一句話，大姐姐所謂的冤屈，恕皓月不明白。”

還沒等皇上開口，淩婉柔就淚眼婆娑，滿腹委屈地說道：“二妹妹，你怎麽可以這麽說呢，你不就是怪我沒有先替你選首飾嗎。咱們同出一府，到底都是淩家女子啊。”

淩皓月氣不打一處來，淩婉柔這還真是把事情都不動聲色地往她頭上推了呢。

呵！果然，他們這是大事化小，直接扯到姐妹不和的爭端了。

“大姐姐說哪裏話，陛下聖明，自會秉公處理，正如當日大姐姐說我的丫鬟殺了你的丫鬟，我好不是直接就把她移交京兆府，府尹自會調查清楚，依律行事。”

京兆府！淩婉柔心頭一跳，她怎麽忘了這茬！

淩皓月又朝皇上跪下說道：“陛下，臣女乃淩姓女子，說話恐有偏頗之處，當日在琉璃閣的人不少，鎮遠侯府的文公子。文小姐、還是禮部侍郎的劉小姐等人都在，陛下不如召其他不相幹的人前來問話。”

皇上思忖片刻，對旁邊的劉公公道：“傳鎮遠侯府的人來。”

“二妹妹，你……你果真要致我於死地嗎！”淩婉柔哭著說道，還在進行扮演者柔弱小白花的角色。

“大姐姐，此事涉及到兩國邦交，陛下正是頭疼，你不想辦法怎麽為陛下分憂，還在為自己喊冤，皓月真是……唉！”

裝，誰不會！淩皓月語氣裏滿是痛心疾首，為人臣者，凡是都應該是以為君分憂為由，禍端是你淩婉柔惹出來的，讓皇上白白在南齊面前失了體面，現在倒好，只知道哭訴喊冤，絲毫都不會想想該怎麽將功贖罪。

啪！只聽一動清脆的聲音響起。淩婉柔白皙的臉蛋上頓時多了五個手指頭印。

“父親……”淩婉柔捂著臉，看向淩國公。

眼見著淩國公又是一個反手揮過來，趙氏連忙一把將淩婉柔拉過，哭著說道：“國公爺，柔兒她畢竟是你的親生女兒啊。”方才那一巴掌直接打得淩婉柔發髻淩亂，眼淚簌簌留下，妝都暈開了，往日裏美艷的臉蛋一片紅、一片白，再加上那五個粗粗的手指印，淩大小姐活像街頭唱花戲的。

淩國公也是淚如雨下，久久才把揚起的巴掌放起來，回過身來，朝皇上深深地叩了三個響頭：“陛下，臣身為臣子，食君之祿，卻未能擔君之憂，教女不嚴，闖下大禍，求陛下賜罪，臣絕無怨言！”

“愛卿快起，此事與你無關，你起來吧。”這番肺腑之言倒是讓皇帝深受感動了。

淩國公卻未曾起身，仍跪在地上，義正言辭地說道：“臣為人父，卻不曾教導好子女，又如何能擔起統領南疆邊境之職，求皇上收回兵權，我西秦人才輩出，自有賢才能接此大任！”

雙手呈上，中間赫然是皇帝親賜的虎符。

淩皓月唇角揚起一抹冷笑，淩國公果然還是如前世一樣。

她清楚地記得，，在不久以後南疆將有大事發生。

皇子們年歲漸長，皇上早有收回兵權之意，自然對淩國公雙手呈上的東西樂意之至，對旁邊的劉公公微微點了點頭，劉公公會意，上前接過虎符，然後小心翼翼地放在案幾之上。

這時，就聽見宮人稟告鎮國侯府文墨瀚到了。

文墨瀚走了進來，還沒行禮，皇上就開口說道：“免了，說說當日在琉璃閣的事情吧。”皇上無奈地揉了揉眉心，為著這個破事兒，勞心勞力。

文墨瀚就將當日的情景描繪了一遍，不添油加醋，純粹說了事情的經過。

皇上聽後，淡淡地道：“淩婉柔，你還有何話可說！”不怒不喜，但是淩皓月卻知道皇上因為那虎符，心裏的怒氣已經平息了。

淩皓月也不覺得有所失望，對付趙氏和淩婉柔，她還是更喜歡自己親自動手。而且她覺得齊冽也沒想著要將她們怎麽樣，畢竟一國皇子跟一個別國官家千金過不去，這話傳出去齊冽臉上也未必好看。

“皇上，臣女真的不知道那是獻給太後的，更不知道那人是南齊六皇子，求皇上開恩。”淩婉柔哭著求饒，她不想死，她真的不想死。

趙氏也跟著求道：“皇上，看在淩國公府多年來忠心耿耿的份上饒了小女吧。”又看了看旁邊的淩國公，淩國公方才獻上虎符，皇上分明是有幾分高興的，只要他肯求情，皇上未必不會看在他的份上饒過淩婉柔。

然而淩國公不語，只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神色。

反而是淩皓月開口了：“皇上，雖說此事是因大姐姐而起，但是大姐姐事先確實不知情，而且太後仁慈，並不會因此事苛責大姐姐。在西秦有西秦的規矩，陛下聖明，必會秉公辦理，可是若是完全依照南齊六皇子的意思來，豈不失了體面。”

皇上銳利的目光射向淩皓月，淩皓月不卑不亢的立著，任由皇上打量。

“陛下，草民倒有一個主意。”這時，文墨瀚突然出聲說道。

皇上擡眼看向他：“說來聽聽。”

文墨瀚娓娓道來：“說來此事全是六皇子的意思，若是皇上出面找六皇子商談，確實不妥，由女兒家引發的事情，就讓女眷去解決，不如請皇貴妃從中斡旋，皇貴妃是六皇子的姑姑，六皇子不會不給這個面子。”

趙氏眼咕嚕一轉，這個主意甚好，連忙求道：“求皇上開恩，準許妾身帶著小女去朝華宮向皇貴妃娘娘求情。”

淩婉柔也跟著求饒：“求皇上開恩，臣女一定將功補過，臣女一定會求得娘娘答應的。”

趙氏悄悄揪了一把淩婉柔，力道不大，淩婉柔倒是沒有叫出聲來。

這個女兒怎麽這麽不會說話，什麽叫一定會求得娘娘答應，這是想要一哭二鬧三上吊威脅皇貴妃一定要答應嗎。而且要是皇貴妃不答應，她又該如何跟皇上交代。

“陛下不妥，六皇子這會兒正惱了淩大小姐，若是她去求皇貴妃，皇貴妃未必會答應，恐怕還會適得其反。”文墨瀚繼續說道，“草民以為，此事，還是皓月郡主前去最為合適。”

陛下目光微轉，道：“這是什麽緣故？”

“皓月郡主是姓淩的，又是淩大小姐的堂妹，妹妹替姐姐求情，合情合理，而且皓月郡主性子沈靜，最是聰慧，定能說服皇貴妃。”

淩皓月腹誹：文墨瀚還真能給我找事，你要出風頭，何必要帶上我。

從前世文墨瀚一步步的算無遺漏的計策來看，他肯定有他的目的，只是他到底是為了什麽呢？

“月兒，你就答應了吧。”出人意料的是一直在旁邊不說話的淩國公竟然開口了，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求淩皓月答應。

淩皓月朝皇上跪下道：“陛下，臣女眼見著大姐姐犯錯卻未曾阻止，臣女有罪，請陛下給臣女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吧。”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更何況現在還沒到淩婉柔必須要死的時候。

“準了！”耳邊傳來皇上平靜的聲音。

趙氏和淩婉柔總算是放下了心頭的石頭，然而下一句話卻讓她們的一顆心又降到了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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