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七兮一臉懵懂的看著眼前熟悉的景象。

空洞虛無的一片空間，周圍只有深邃望不到盡頭的黑色。

身上散發著淡淡金光、看不清長相的顧七兮，和白白的小圓球系統就漂浮在這無盡虛空之中。

披著一件簡單的乳白色長袍，頭上帶著一束綠色的常青藤頭環。光著腳丫，除此再無其他裝飾。這是顧七兮最習慣的一套裝扮。

隨便揮了揮手，黑暗之中便出現了一個白色的空間。顧七兮走到空間裏面，望著頭頂巨大的金色寶座，飛到空中，熟練的盤腿坐在上方。

他不知道自己前不久還在和傅星寒說著話，怎麽下一秒就回到了主神空間。

正要質問系統，系統就搶先緊張的說道：“主神，您不能再隨意和病毒接觸下去了。”

顧七兮：“怎麽了？”

系統：“我剛才查了一下，發現您所掌控的小世界，其實在您之前，也有主神在掌管。”

顧七兮楞了一下：“什麽意思？”

不是說這些都是屬於他的小世界嗎？怎麽可能以前是別的神的呢？

小世界那麽多，多得是沒有主神管理的流浪世界。何必還來爭搶這些地盤，或者管理到一半，又丟棄掉不要的。

“我從上一個修□□哪兒查探到，那個世界的世界之力跟我說。相思樹以前其實不是生長在它那個世界的。”系統道：“而是別的什麽存在，將相思樹帶到了那個世界上去。”

“別的什麽……存在？”顧七兮遲疑。

“我覺得這實在是不對勁，所以趕緊帶您回主神空間來了。”系統緊張道：“萬一這是誰在您身上設的局怎麽辦？”

尤其是那個病毒，事情怎麽看，怎麽與他有關。

顧七兮：“誰能在我身上設局啊，我除了一點世界之力，也沒別的什麽了。”

誰能設計他呢？沒有自我意識的小世界？或者其他主神？還是誰？

都不像嘛。

“我知道你在懷疑病毒，但是不用我說你心裏也清楚，病毒沒那麽大的本事，他也做到這些。”顧七兮靠在椅子上道：“這麽緊張兮兮的幹什麽。”

突然就跑回來把自己從那個世界帶走，顧七兮都能猜到當時的傅星寒得有多驚慌詫異不知所措了。

系統：“就算不是病毒做的，也肯定和病毒有關。”

畢竟這麽多的小世界，病毒出現在哪裏不好，竟然全紮根的集體出現在顧七兮的小世界裏，這難道僅僅只是一個巧合？

它道：“您是不是去主神空間，問問其他主神比較好？也許是有什麽原因的。”

顧七兮有些抗拒：“誒~”

系統：“您剛出生不久，肯定有很多事情不明白。說不定問一問事情就可以解決了。”

顧七兮鬧別扭：“可是我不是很喜歡他們。”總覺得別的主神，看自己眼神怪怪的。就因為自己剛出生不久，不懂事好欺負麽。

系統勸道：“主神。”

它是真的擔心顧七兮。

如果不報以警惕，提前預防，等到最後事情已經無法挽回了，再去後悔，那就來不及了。

雖然所有的主神和系統都說，主神永生不死，只要還有一絲世界之力殘留，他們就能繼續活下去。

可萬一呢？萬一主神真的只剩下了一絲世界之力了，他們還能有餘力管理小世界，還能從小世界那裏得到報酬嗎？這種情況下的主神，孤零零的留在主神空間，會變成什麽樣？

系統一點都不希望自家主神經歷這種事，更不想顧七兮去成為實驗品來嘗試，看看會變成什麽樣。

顧七兮看系統這麽堅持，只能嘆口氣道：“好吧好吧，我去就是了。”

正要跳下高空的座椅，落到小空間的地面上離開小空間時。腳底板踩在寬大的座椅上，顧七兮忽然想到：“誒，你不是說我那個什麽角色模擬扮演系統，是哪個主神空間的主神研究出來的嗎？你帶我去找他吧？”

問別的主神，沒準就會被別的神反問你怎麽知道這些的，然後一通教訓叱罵，說不應該私自去小世界。問一個能夠做出專門用來模擬人類角色、為了混入人類世界中生活的這種程序的主神，應該就能稍微理解一點自己了吧。

系統：“是。”

不多時，系統將那個主神的坐標投影到了半空中，說：“對面就是那個主神的主神空間。”

於是顧七兮指尖凝聚了一點世界之力，輕輕落在了那個坐標上。坐標應聲打開，變成了一扇黑紫色旋渦狀的門。然後顧七兮從座椅上方躍起，緩緩飛進了那扇門裏面。

眼前一黑一亮，再次能夠感應到周圍環境的時候，顧七兮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其他的地方。

一個朱唇皓齒，眉眼靈動俏皮的十七八歲少年，站在自己眼前，正圍在自己身邊好奇的打量著。

顧七兮有點不適應這種熱情的視線，不自在道：“怎，怎麽了？”

“哎呀~就是有些好奇，怎麽忽然會有主神到我這裏玩兒~而且不是別人，竟然還是你~”青年主神嘖嘖驚嘆了兩聲，道：“我叫林零零，你叫什麽呀。”

一邊說著“竟然還是你”，一邊又問“你叫什麽呀”，這個林零零說起話來可真是奇怪。

顧七兮老實回答道：“顧七兮。”

“顧七夕？”林零零楞了下，明顯沒聽懂，但還是缺心眼粗神經的不懂裝懂：“哦，哦。好名字，好名字。”

——真的是個很奇怪的主神。

顧七兮覺得眼前這個主神，看起來好像比自己還要傻乎乎的，就說道：“你為什麽叫林零零啊？”

三個字都是同樣的音節，聽起來有些奇怪。

“因為我的好朋友叫姚瑤杳嘛。”林零零道：“都說從無到有從無到有，我這樣不是比他聽起來厲害一些麽。有零才有一嘛。”

顧七兮似懂非懂：“喔。”

林零零好奇道：“你怎麽不在自己的主神空間呆著，跑我這兒來玩呀？我還以為你們一個個的都是宅男，打死都不肯出趟門呢。”

“宅男？”顧七兮聽著這個不應該出現在主神口中的詞匯，道：“你也去過小世界嗎？”

“誒？誒？！”林零零嚇了一跳，左顧右盼臉上露出驚慌，翹著嘴巴嘀嘀咕咕，假模假樣的吹了吹口哨掩飾：“咻~咻~你在說什麽呀，我什麽都不知道呀！”

顧七兮疑惑：“可是我家系統說，角色模擬程序是你發明的呀？想要做出這種東西，肯定要對人類研究了解的很深才能做到吧。你真厲害。”

林零零別的都不怕，就怕別人對他好說他好話誇獎他，於是不好意思道：“嘿嘿嘿，小意思啦。我雖然情商低，但是智商還是很不錯的。嘛，雖然每個主神都是這樣啦。”

顧七兮：“喔……我剛出生不久，不是很明白這些。”

林零零擺擺手：“知道你剛出生不久，這沒啥。”

顧七兮：“你知道？”

林零零：“幾個兆年都不一定能有一個的新生主神，怎麽不知道。”

顧七兮眼神懵懂的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但還是沒什麽實感。

雖然林零零說幾個兆年都不一定能出現一個主神，但對於顧七兮來說，他出生就是出生了，事到如今再跟他講自己的出生有多難得，就像父母跟孩子說你在媽媽肚子裏曾經有一次差點要被打掉了一樣，產生不了多少慶幸的感覺。只覺得 “誒~還發生過這樣的事啊”。

“所以呢？這個程序和你找我這件事上有什麽聯系嗎？”林零零道：“難道你也想去小世界？呼呼呼，還真像是你能做出來的事。”

說完，偷笑了兩聲。

像我能做出來的事？我難道真的看起來有這麽笨拙嗎？但是剛出生不久小世界就出現這麽多的麻煩，確實是很丟臉啊。被林零零看出自己的稚嫩拙笨，猜出現在面臨窘況來也不奇怪。

只是，自己的那點小心思，真的表現的這麽明顯嗎？

顧七兮不好意思的看著他：“是想去小世界，而且已經去了。”

“你已經去啦！”林零零眼前一亮：“怎麽樣？好玩吧！”

“好玩。”顧七兮點點頭，見林零零沒有說教自己，而是像找到了同好一樣的激動，也樂呵呵的高興道：“很有意思！我喜歡。”

“是吧~”林零零道：“我就說嘛，主神空間太沒意思了，小世界多熱鬧又有趣啊。下去玩玩兒有什麽不可以的。”

“那些老古板就知道說什麽主神不可以隨意到小世界裏去，否則會被人類的情感影響判斷，做出什麽不可挽回的錯事來……”說到錯事的時候，林零零看了顧七兮一眼，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但是錯還是對，這個由誰來決定呢？我們是神，我們的話、我們的行為就是這萬千世界的正理。我們想要做的事情就是‘正確’，反倒是那些主神，太過於註重小世界的想法，反而被他們帶到思維誤區了。”

顧七兮沒聽太懂，但還是點點頭：“嗯。”

林零零：“既然你已經去過小世界了，那現在忽然來找我，是想和我討論、交流小世界經驗的？”

顧七兮被這麽一說，想起正事，就道：“我是很想和你交流討論啦，但是現在還有別的事情。”

“什麽事？”林零零拍拍自己胸膛，保證道：“你盡管說，我一定幫你。”

“小白，啊，小白是我家系統的名字。”顧七兮指了指空中的小白球，做了個簡單的介紹，然後道：“它說我手下的小世界裏出了問題，好像有誰，把其他世界的東西帶到別的世界去了。”

林零零：“哦~然後呢？”

顧七兮：“然後小白說感覺有點不對勁，覺得裏面應該是有什麽緣由，會不會有誰在設計一個局，想要對我不利。”

“唔……”林零零仔細想了想，道：“如果只是別的世界的東西，到了另一個世界的話，這也沒什麽吧？畢竟如果你想的話，你也能做到啊。比如把一個美食世界的食物，用世界之力和那個世界作為代價交換，覆制、然後帶到別的世界，再用世界之力重現出來。挺簡單的嘛。”我就經常這麽做。

顧七兮：“可是那是我的小世界呀，誰會這麽做呢？”

聽顧七兮這麽說，林零零看顧七兮的眼神就有點奇異了。

這眼神，和顧七兮以前一直不適應，甚至有點厭惡的，其他主神看他的眼神很類似。就是因為這個，顧七兮才會那麽抗拒和其他主神交流的。

但林零零馬上就笑了起來，拍了拍顧七兮肩膀道：“哎呀，有些事情那麽追根究底的幹什麽呢。忘記也不一定是壞事啊，人生不就是這樣的嗎。”

“可我們是神呀……”顧七兮小聲的看著這個一點都不像神的神道。

“所以說啊，別擔心。你是神誒，還有誰能對你不利。”林零零說：“再難的事兒咱都度過了，還能有什麽越不過的坎呢。”

顧七兮：“目前倒也沒遇到什麽困難啦。”

林零零：“咱們主神是這萬千世界裏，最無拘無束，最自由，最偉大的存在，你想怎麽過就怎麽過，怕什麽呀。”

他看著系統道：“你這系統跟在你身邊，看起來也像人一樣了。這麽小心謹慎，比別的主神的系統強了不知道多少。”

顧七兮聽林零零誇獎小白，也挺高興：“是嗎。”

“拜托，我剛才是在嘲笑它，你這麽高興，讓我很無奈好不好。”林零零攤了攤手，做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然後道：“不過能有這樣的系統也挺不錯的，起碼在主神空間裏不會寂寞。”

顧七兮聞言，看了看林零零的主神空間，發現除了小白以外，並沒有看到別的系統，就疑惑道：“林零零，你的系統呢？”

林零零撇撇嘴，嘁道：“那個小叛徒。”

“叛徒？”顧七兮奇怪道：“系統還能背叛主神嗎？”

林零零擺擺手，說道：“哎呀，不是那個意思。我就隨口說說。它……現在應該在我朋友那兒吧。”

“姚瑤杳嗎？”顧七兮道。

“嗯。”林零零點頭。然後道：“不說它的事兒了，我現在還在和他倆鬧別扭冷戰呢。”

明明剛剛還把對方稱作“好朋友”，也要冷戰嗎？能說對方是好朋友，那說明林零零現在根本就沒生氣啊。

既然如此，為什麽還要故意冷戰呢。

顧七兮不是很懂這些事情，所以將疑惑放在一邊，點頭道：“好。”

“如果你說的不對勁，只是指的這一件事情的話，那就沒問題的，不用擔心。”林零零道：“想玩就繼續下去玩吧。”

系統在一旁站著林零零，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不該把自己發現的其他異常一起告訴林零零。

但是看著身邊的顧七兮，系統程序陷入了長久的推算、模擬中，得到的數個結果，都是不盡人意的。

思量半天，最後還是沒敢當著顧七兮的面，將這件事告訴林零零。

說病毒已經知道了其他世界的主神的事，說病毒現在已經能看見不過是一團世界之力的系統的事。

如果真的說出了口，顧七兮絕對會將思路往“怎麽讓病毒長長久久一直看見自己、怎麽讓病毒保留各個世界的記憶”上面去，而不是想著如何將威脅扼殺在搖籃之中。

但那可是病毒啊，不是別的。吞噬就是他的本源欲望。原本不過是一個碎片的病毒，都能攪得一整個世界亂七八糟，以破壞世界軌跡為生存方式，吸取崩潰的世界的世界之力、來壯大自己。

如果讓這樣的存在知曉了世界的本源真相，恢覆了記憶，甚至可以隨意聯合其他世界的病毒本體，吞噬原本應該屬於顧七兮的世界之力。那時候的顧七兮會不會狠下心來阻止病毒的“進食、維持生活所需”都是兩說，沒準還在事情拖延到了不可挽留的地步，抱著同歸於盡的想法，為了自己手下小世界的穩定著想，親手手刃了病毒、然後用自己餘下的世界之力來補償受傷了的世界也說不定。

怎麽想，怎麽覺得這種猜想十分有可能變成現實。

系統已經開始思考怎麽搗亂了。

顧七兮放心道：“那就好，那我就繼續回小世界了。”

“玩的愉快~”林零零揮手道：“哪天玩累了，就過來我這裏聊聊天休息休息。或者咱倆一起組隊下去玩，也不是不可以啊~”

顧七兮也挺好奇林零零他的世界的，便點頭應下：“好，一起約定好了。”

“拜拜~”林零零道：“回見喲。”

“回見。”顧七兮笑著說了聲告別，然後轉身，從自己過來的那個門裏走了回去。

林零零看著因為顧七兮離開，而消失不見的門，輕聲自語。

“回見。”

我的……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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