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七兮傻楞楞的看著病毒遠去的背影，回憶著管家臨走前，那意味深長的眼神，有點莫名。

看一隊人都走遠了，顧七兮才對瑪姬問道：“沃倫那家夥，不讓我在棉花地工作幹嘛？”

瑪姬聞言，立馬緊張的轉頭看了看那隊人的動靜，見他們沒聽見顧七兮的話，才松口氣回頭對顧七兮道：“你怎麽直呼領主的名字？”

顧七兮反應過來，拍了拍腦袋：“抱歉，忘了。”

瑪姬沒好氣的看著顧七兮道：“以後在別人面前可千萬不能這麽說，萬一被告到領主那裏，可是要受罰的！”

顧七兮連連點頭，做明白狀：“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瑪姬這才開始思考，回答顧七兮剛才的疑問。

越想，越奇怪：“是啊，領主他忽然讓你去他身邊做事幹什麽？”

因為同樣身為貴族十幾年，所以瑪姬對於貴族們的思維方式還是很理解的。

在他們眼裏，奴隸和平民都是棋子道具一般的存在。理所當然的享受著他們的服侍和尊敬，理所當然的要求他們為自己付出勞動力。別說正眼看待了，不一個不順心就打罵一下便已是很好。能夠跟在他們身邊貼身伺候的，那必須得是出身清白，懂規矩、有本事會伺候人的人才行。

顧七兮……

回憶一下剛才顧七兮在領主面前的言行，實在是看不出來有什麽閃光點，能讓人一下子欽點他的。

“難道是看中你的醫術……”話剛說出口，就被她自己否定了：“不可能吧，聽說領主有他專門的醫師，而且還是女王特賜的。”

說到女王這兩個字，忍不住帶上了幾絲恨意。

沒聽出瑪姬的情緒，顧七兮問道：“什麽？病、沃……主人他生病了？”

瑪姬點點頭：“是啊，你沒看出來他臉色很不好嗎？聽說病了好多年了。”

顧七兮別別扭扭的問：“嚴重嗎？”

瑪姬說：“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哦……”

顧七兮說：“瑪姬，你以前是貴族，肯定知道一點關於主人的事情吧？”

瑪姬說：“是聽說過一些，你忽然問起這個幹什麽？”

顧七兮給自己找了個很充分的理由：“既然之後要到他身邊工作，自然得多打聽一點事情，有個心理準備，做事也不容易出錯呀。”

瑪姬一聽，覺得還真是，就認真的回憶了一下，和顧七兮仔細的說道：“聽說，沃倫領主是私生子。”

又是私生子……顧七兮在心裏吐了吐舌頭。

“在我們這裏，私生子的身份是很不光彩的一件事。所以一直到他十八歲，我都沒怎麽聽說過莫爾頓家族原來還有這麽一個人。”

顧七兮覺得莫爾頓這名字聽著有點耳熟，重覆道：“莫爾頓？”

瑪姬點點頭：“對，是女王的血親家族。”

顧七兮哦了一聲，說了句這麽厲害啊，然後又開始追問然後呢。

見顧七兮看上去對女王一點應有的尊重敬畏情緒都沒有，瑪姬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繼續道：“我第一次聽說沃倫的存在，就是在他的爵位繼承儀式上。那時候前莫爾頓公爵的幾個孩子在那幾年裏陸續都出意外死了，而他本人又已經七十多歲，再也生不了。所以到最後竟然只剩下沃倫一個私生子來繼承爵位。因為是公爵爵位，且還是個以前從未聽過的私生子繼承，那時候也是引起了許多貴族的註意，被私底下討論了很長一段時間。”

顧七兮表示自己明白了：“原來如此。”

總感覺和上一個世界的許修文有點相像呢。

“不過聽說女王似乎一點都不滿意這個結果，認為沃倫身上不幹凈，害得自己哥哥的孩子全死光了。又說沃倫身上流著一半賤人的血，玷汙了皇室高貴的血脈。”瑪姬特意說明道：“據說這是女王的原話，並不是我添油加醋用得那些粗鄙的詞匯。”

顧七兮點點頭，又問道：“但是既然女王會送醫師給主人，看來關系也不是特別糟糕吧？”

瑪姬聳聳肩：“所以我也只是聽說而已。而且……貴族之間，本來就很喜歡做表面功夫，即使私底下對對方恨得不得了，見面了也能笑著手拉手說話，誰知道呢？”

顧七兮似懂非懂。

“我之所以會被派遣到莫爾頓家族來，也是因為家族被抄，她們強硬的要求我來為皇家工作，‘洗清罪孽、重新做人’罷了。”瑪姬嘲諷道：“一邊迫害得我家破人亡，一邊又要顯示出她的‘寬容大量’，呵。”

顧七兮忍不住問道：“你家為什麽……？”

面對顧七兮的詢問，瑪姬情緒一下子低落下來。嘴唇張開又闔上了數次，最後只是無奈的搖了搖頭。

系統跑出來解釋：“瑪姬家族信仰宗教，但是女王卻對這個在國民心中紮根極深，威望甚廣的存在看不順眼很久了。再加上教宗他們總是對皇家還有貴族指手畫腳的，斥責的他們敢怒不敢言……”

顧七兮插嘴道：“貴族不是很厲害的嗎？還會怕神父？”

系統解釋：“神權大於皇權的時代。”

顧七兮只好點頭表示明白，示意系統繼續。

“然後有一次女王舉辦酒宴，宴請了眾多貴族參加。宴上，女王化了妝，被在場的教皇給點名教育了。”

顧七兮聽了有點傻眼：“什麽？”

“教會的意思是，化妝會遮蓋住神賜予給人的容貌，人類不應該擅自修改神明的作品，以此舉視為不敬。”

顧七兮不可置信的說：“這麽嚴重？”

系統辛辣的說：“雖然教會在此前刻意伸張強調過許多次，但是女王人老珠黃這麽大的年紀，地位又高，自然裝作自己不知道的繼續化著妝，參加了宴會。”

“結果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被教皇當著那麽多人的面罵了？”顧七兮忍不住有點想笑。

“然後女王面子掛不住，和教皇在宴會上爭吵起來。貴族們大多是都是中立，或者站在女王這邊。但是信仰極深的瑪姬家族卻反而站在教廷這邊。如果是平時，忠誠的信仰神明倒也沒事，但是當時那種情況還跟女王唱反調，看上去就特別顯眼了。”系統說。

“……不會吧？就因為這原因？”顧七兮理解了系統潛在的意思，說道：“我剛才聽瑪姬說，她可是家破人亡誒？父母家人全都死光了！”

系統道：“自然還是有其他借口的，但是導火索和主因，歸根結底還是那次的事件。”

顧七兮無法理解的搖了搖頭。

看向瑪姬的目光，就帶上了幾分憐憫。

瑪姬看著顧七兮忽然冒出來的憐惜神色，也不知道面前這個少年在心裏腦補了些什麽。不想去繼續討論關於自己過去的事情，轉移話題道：“你不是好奇關於領主的事情嗎？我繼續和你說說吧。”

顧七兮點頭：“好哇。”

……

第二天清晨，隨著這具身體遺留的記憶和習慣，天還沒大亮，顧七兮就醒了。

洗了臉，換上衣服，迷迷糊糊的還想直接去棉花地裏去看看植物長勢，忽然就被附近正巧經過的管家看見，被人伸手招了過去：“你過來。”

顧七兮聽話的過去了。

管家上下打量了顧七兮一眼，轉過身帶著人往城堡裏走：“主人讓你從今天起就到他身邊做事，現在我帶你去準備準備。”

顧七兮傻兮兮的問：“準備什麽啊？”

管家冷冷道：“就你現在這幅模樣，能見人嗎！”

顧七兮差點又給激出火來，忍了又忍，最後還是憤憤不平的在心裏把眼前這個中年男人從頭到腳罵了個遍，吵得系統恨不得屏蔽自己的聽覺。

走到一個房間面前，管家停住腳步：“……到了，進去吧。”

顧七兮剛才只顧著罵人，沒註意聽管家再說什麽，眨了眨眼：“啊？”

系統解釋：“主人，管家是在讓您進去找一套合身的衣裳呢。”

顧七兮一邊面上傻笑，應付過去管家神色不善的斥責。一邊回憶了下腦海中的記憶：“還有合身衣服穿吶？這時候的人不都是大長袍披身上，不興定制麽。”

系統隨口解釋：“貴族和平民不一樣，您看您面前的管家，衣服不就是合身的嗎？皇室家族，就連奴仆都比別處的尊貴。”

顧七兮只好閉嘴，進去讓裏頭的裁縫給他量尺寸，然後選衣服了。

沒多久，裁縫就找出了一套合適的衣裳，拿出來給顧七兮。

顧七兮幹脆直接當場把衣服給脫了，換上了身上這套明顯質量好上許多的服飾，覺得身體都輕了幾分。滿意的點頭評價道：“嗯，不錯！”

聽得一邊的管家忍不住又深深皺起了眉頭。

重重的哼了一聲，管家吩咐裁縫再準備一套尺寸一樣的衣服給顧七兮備著。然後離開裁縫室，又帶人往城堡深處走。

邊走，邊嘴裏不停的教訓著：“註意你的言行！這裏可是莫爾頓家族，是有著高貴皇家血液的，女王陛下的血親家族！我在莫爾頓家族裏工作了四十年，從未見過像你這樣沒有規矩，不守理教的人！”

顧七兮重點錯的嘴賤道：“四十年？管家您現在多少歲了？看上去絕對沒有五十吧？”

中年人氣的頭發都要翹起來了：“四十五！我五歲就開始為莫爾頓家族效力了！你給我認真聽著！閉嘴！！”

顧七兮撇撇嘴巴，不說話了。

管家暴躁的險些維持不住過去幾十年維持下來的淡定從容禮貌優雅，看著顧七兮氣的碎碎念：“也不知道主人為什麽會看上你這種人，真是，真是……”

顧七兮很想說“我也不想啊，但是人家就是看上我了啊”，只是深怕眼前這人真的給自己一句話說的心臟病發翹辮子，還是好心的忍住了。

管家就這樣，帶著顧七兮走了許久。

直到十分鐘後，顧七兮跟在管家身後饒了一大段的路，人都快走暈了，這才看他停了下來。

此時管家也終於調整好了情緒，恢覆了平時一貫的模樣。輕輕敲了敲面前這扇雕刻精致的紅漆木大門，說道：“主人，您吩咐的人已經帶來了。”

顧七兮這才明白，原來管家這是在帶自己去見病毒。

“進來。”

門內，一道清冽的聲音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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