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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別哭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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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喘著氣:“回哪兒去?回去你更多借口,別以為我猜不到。”

胤禩也有點怒:“那也不能幕天席地!你四書五經讀到狗肚子裏去了?”

胤禛咧著嘴,已經開始輕輕重重揉捏起來:“過了幾百年,早忘了。”

胤禩很少示弱,這時語氣放低了些:“我還沒想好。”

胤禛聽見這話,動作頓了頓,身體立起來了一點:“這有什麽可想的?”

胤禩:“被整死的又不是你。”

胤禛:“……”

胤禩不是故意氣對方,有那麽一瞬間他的確退讓了,也嘗試說服過自己。

做過兄弟做過仇人,心裏不可避免對他一再退讓,從見面不相識到現在能一起策馬狂奔——不管是不是恩怨情仇,他們始終還是兄弟。

但真到了這個時候,他還是覺得難過自己這一關。

胤禛當過皇帝,他做過王爺,兒子女兒都和女人生過。現在兩人滾在一起是怎麽回事?

胤禛壓著他腰,上半身倒是擡起來,盯著對方的臉:“你是針對爺?還是放不下臉?”

胤禩:……這廝居然聽懂了。

他認真想了想,才放緩了聲音:“……不這樣行麽?”

“不哪樣?”

“……”你頂著爺的東西能不能拿開。

胤禛居然又讀懂了,他非但沒有挪開,反倒意有所指:“你是不是又想逃避?”

胤禩不吭聲。

“一言不和就走,這就是你想了幾百年學會的事情?”

“別教訓我。”

“好,不說你。我問你,你去過清東陵沒有?”

“……”胤禩的表情微微變化,氣氛一下子冷凝下來,剛剛帶著一點暧昧的爭執一下子陷入了僵持的局面。

胤禛看著他:“我賭你沒去過。”

胤禩測開一點視線,從胤禛的肩膀上看向昏暗下來的夜空:“去看了又如何?沒看又如何?還能治我的罪?”

胤禛的語氣難以形容:“你真該去看看,皇考那樣腳踏乾坤乾綱獨斷的一個人,身後居然落得那樣的結局。你去看了,你的恨就少一半。”

胤禩的眼睛紅了:“我沒恨。”

胤禛忽然笑了一下,有點淒涼有點自嘲:“騙鬼呢,你恨皇考,恨我。你敢說你沒有?”

胤禩咬著牙不肯出聲。

胤禛埋下頭,把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皇考已經駕崩了,子不言父過。我是贏家,你恨我吧,爺受的住。”

胤禩望著天,胤禛的呼吸就在他脖子邊上,耳朵旁邊,他聽著像是從上輩子傳來的。

“老八,這輩子咱好好過,成麽?”

“……”

“……我從來沒這樣死纏爛打過一個人。”胤禛語氣有點頹喪,從來沒有過。他沒有起來,但是也沒有了動作。

胤禩怔了很久,他睜著眼眶看著已經露出星星的漆黑天幕,久到眼眶澀得厲害。有時候他覺得自己也挺矯情的,說得好聽是優柔寡斷當斷不斷,說得難聽就是不知好歹了。對了,胤禛上輩子就老喜歡在聖旨和口諭上痛斥哭訴他的“不知好歹”。

“老八?你說句話。”

“……說什麽?”

“你覺得爺想聽什麽?”

“我想知道一件事兒,看你願不願意說。”胤禩的語氣忽然有點悶,有點沈。這件事做他心底壓了多少年,他自己也記不清了。原本不想提的,但是胤禛剛剛提起清東陵的事情,他心裏邊難受,就忍不住想這些破事兒。

“你是不是想問老九葬在哪兒?”

“……”

“真想知道?”

“你就說不說吧。”

“老八,老九和你不一樣。爺承認爺不待見他,但他總歸是——是皇考子嗣,老十偷著把他換了出去,朕都知道,沒攔著他們棠棣深情。老十走的時候,也把他一並帶走了,就葬在京畿。”

胤禩覺得心裏頭像是堵著巨石,壓得自己喘不過氣。

他很想問問:那我呢?

但又有點問不出口,怕知道那個結果。

老四狠啊,他知走之前,親口聽說他把毓秀挫骨揚灰了。

胤禛好像也破罐子破摔了,他道:“今兒一並問了吧,你想不想知道你最後睡著哪兒了?”

胤禩嘴唇哆嗦了一下,沒吭聲。

胤禛卻是笑了一下,有點低沈:“你從了我,四哥回頭到你去看你自己睡的地界兒。”

胤禩露出一個“這麽多年爺都過來了不知道也不稀罕的表情”。

胤禛一骨碌翻身坐起來,松開捆住胤禩手腕的毛衣,然後拉著胤禩也讓他坐起來:“這輩子我看泰陵是沒人敢動了,不然可以給你說說爺把你葬哪兒哪間石室裏頭。”

胤禩怔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胤禛在說什麽。他楞楞地坐在地上,涼意透過草甸染上;來也沒理會。

胤禛看見他這樣,那手繞著他的胳臂搖了搖:“餵,說句話。”

胤禩曲著膝蓋,慢慢把頭擱在膝蓋上,用手抱著縮成一團。

這個場景很熟悉。

胤禛就想起來,好像在很多很多年以前,約莫在康熙三十五之後。他那時候連個貝勒都還不是,更別說老八了。在一同出征噶爾丹之後,皇考流露出等回到京城之後論功行賞,可以把皇子阿哥們的位份定一下的意思。

良妃那時不過是個居住在惠妃宮裏的貴人,如果老八能得一個貝子貝勒的爵位,良妃的位份也總算能跟著提一提。那一次老八舍了命,入了皇考的眼。草原會盟的最後一天,他也是這樣在燃盡的火堆之前縮成一團。

那個時候,他還可以陪著老八一起。

後來,從什麽時候開始,兩個人相悖而行。很長一段時間,都是你搞掉我一個道臺,我幹掉你一個通政使。恨不得剁了你的爪牙拔了你的牙齒。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都是為了那把椅子,那方玉璽。

胤禛忽然有點明白這輩子老八的選擇。

因為想要的太多,所以什麽都不要。

他伸手攬著胤禩的肩膀,和記憶中三年前那一個晚上一樣,說著模糊了記憶、自己也不能完全確定的話:“小八,有點兒志氣,哭什麽。”

胤禩忽然擡起頭一骨碌站了起來,嚇了胤禛一跳。

胤禩頭頂著月光,看不清眼圈紅沒紅,只是居高臨下睨著他:“四哥,和我說志氣,老了點兒吧?”

胤禛被噎得氣結,他是比老八感性,當年登基之後不是也心心念念想著兄友弟恭麽?他也跟著站起來,和胤禩四目相對:“沒心沒肺的。爺難得對你心軟一下,每次都是你氣得爺恨不得對你再狠點兒!”

胤禩望天望地,就是不看胤禛:“回吧,馬也跑夠了。再不還回去,該以為你是偷馬賊了。”

胤禛嘴裏不饒人:“你借的,要偷也是咱兩一塊偷。”

胤禩不理他,往前幾步往溜溜達達正在吃草的馬那邊走過去。

兩人回到那鐘麟的帳篷,那鐘麟帶著金邊眼鏡正在瀏覽訊息,看見兩個人一前一後走進來,目光在二人身上的衣服上轉了一圈,然後就帶了點了然。

出於修養,他還是問了一句:“晚上你住樓上客房?”

胤禛擺擺手:“不必,爺可以和兄弟抵足而眠,漏夜談心。”

胤禩覺得胤禛越來越不要臉面了,連帶著還讓他跟著一起丟臉。

當著別人這樣說是個什麽意思難道他自己不知道?且不說當年兩人做阿哥的時候私底下接觸都要讓人看得雲裏霧裏才好,現在這個年歲,男人在路上勾肩搭背都要被指指點點說得有一腿的——現在他明明都說了還沒想好,這廝就這樣一意孤行,和當年有什麽兩樣?要不要再寫個春聯“一家如意春”什麽的掛在門口啊?

吳巖也在幫著自己老板整理資料,聽見胤禛地話臉上立即露出一個了解的神情,偷偷對胤禩露出一個賤到極點的笑來。

胤禩:……算了,你們愛怎麽想就怎麽想吧。

天黑以後,這裏沒什麽娛樂活動。那鐘麟回屋之後,胤禩照例檢查了屋子的保全設施。

剛剛踏進屋子,忽然就被人一把拽著手拉進去,然後一用力,就被絆倒在床上。身後門“嘭”地一聲摔上了。

一個咬牙切齒的聲音在他耳邊說:“朕可是記得,剛剛有人親口說的,回來再繼續——”

胤禩手腕被擰在後面,暫時動不了,他被壓得有點喘,聲音有點發顫:“別把門關上。”

胤禛把人翻過來,單手開始解他的皮帶:“不關門,難道你還想著朕知難而退?或者你不介意讓人看?——別瞪我,當年爺已經習慣了,就怕你面皮薄不習慣。”

胤禩的聲音有點陰郁,帶著顫音:“四哥,這兒太黑。”

胤禛一怔,他動作停下來,好像明白點兒什麽。

宗人府啊,老八走的時候,他沒有去看他最後的樣子。因為他記憶力,老八在十八歲之後,就一直沒有變過。那是他們最好的時光。

最後,他是不是一個人,在黑漆漆的小屋子裏,就這樣一個人去的。

(補完)

作者有話要說:

我真不是想矯情,八哥的幽閉恐懼癥大家能理解吧?讓四哥心疼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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