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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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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見我書包還在,松了口氣。顧映坐在他那七八個行李箱之中的一個上面發呆。

事情就這麽戲劇化的解決了……我說沒有偷樂就太假了。

我掏出兩個蘋果洗凈了:“吃蘋果麽?飯前水果。”

“不吃”

“可我洗了兩個。”

“我要大的。”

“……”我坐在沙發上,“你不是不愛吃蘋果麽?”

顧映狠狠剜了我一眼,嘴角掛著嘲諷:“我爸還跟你說了什麽?”

“說了我要是不小心對你本人說了你不愛吃蘋果,你下一步就會耍少爺脾氣。”

“呵——”顧映側過臉去四十五度望天從鼻孔裏哼笑一聲,舉起手中的蘋果。

不妙!我護住腦袋矮下身去。

“嘁——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沒教養。”他拋出蘋果,接住,再向上拋出,抓住後往地上狠狠一摔,站起來哐當一聲甩上門,嗓音隔著門板透出來,“少在我面前提我爸,隱晦點也不準”。

我們進了幾個餐館,要麽是人多沒位置,要麽是顧映嫌太吵。我瞧著不遠處霓虹燈閃爍的幾個紮眼招牌,什麽宴什麽樓的,拖慢了腳步,裏面應該裝潢得不錯,但飯菜價格……

我指著一露天擺放的小攤問顧映要不要吃餛飩,他居然點頭了,我瞬間升騰起一種被恩寵的愉悅感,撿了只幹凈的馬劄給他坐,用餐巾紙將桌面擦了又擦。

一氣呵成,動作流暢,生怕他反悔了。

餛飩一上桌,顧映就摔了勺子:“我不吃香菜。”

我要了只空碗,將餛飩挑出來,讓老板重新添了些湯水。

一碗餛飩沒多少,我吃了兩個心裏就開始泛酸,於是停下來看顧映吃。

顧映的吃相很好,看來是餓壞了,雖然進食速度不緊不慢,一碗混沌很快就被吃光了。

雖然覺得我沒吃完挺浪費的,但我不認為問顧映要不要吃掉我那份餛飩是個好主意。

我給顧映要了個餡餅。

顧映咬了一口就吐了。

我忙問怎麽回事,他說有姜。

顧映不排斥姜味兒,但受不了姜沫、姜片等“實物”。

他問我:“你以後會做飯給我吃嗎?”

也不是不可以,至少在家吃飯不會像在外面這般“曲折”,更節省。我點點頭。

他自己拿了只空碗,將我吃剩的餛飩撈了幾個出來,添湯水沖了下,送進了嘴巴裏。

我恍然大悟,心裏湧進一絲暖意。看顧映的態度,在家一起吃飯時,不必擔心他會要求分餐了。

我高興的早了點。

回家的路上,顧映突然扯住我的衣角說他不願意將就,望望酒店所在的方向。

我默默滅掉了千萬不甘願的念頭,由回家變成了去酒店。

路過書報亭,他翻了兩本軍事類雜志,我的錢包隨之癟下去一點。

我在大廳問房間,為到底是訂雙人間還是單人間糾結不已,跟著工作人員看過房間的顧映徑直出門:“回家吧,房間太次了。”

我歡天喜地的跟出去,覺得上天還是挺眷顧我的。

“次是次了點,比家裏要好。”

看顧映要折回去,我定在原地,失落感難以言喻。

“誒?那邊還有一家,看起來不錯,我們去看看吧。”顧映指著更高級的一家說。

我想我的表情一定很僵,因為我什麽表情都做不出來。

“走啦,回家。”顧映路過一處豆芽菜一樣的電話亭,“快點跟上來,走慢了說不定我就反悔了。”

回到家中又是一番折騰。

貼身的被單被罩顧映要全新的,買回來整套新的,顧映介意沒洗過。我拿了我的給他。

差不多收拾妥當,窗外一陣刷刷聲,一道閃電一聲雷後家裏陷入一片黑暗……

我憑記憶摸出手電。只要第二天不上課,我晚上經常趴在被窩裏打著手電掃文,我暗自慶幸把它從家帶過來了。

“顧映——”我拿著手電去衛生間。

正刷牙的顧映向後跳了兩步,一副受到驚嚇的表情,嘴角沾著牙膏泡沫。

顧映將我拉到鏡子前,拿過手電自我的下巴向上照,惡意壓低聲音,用氣息說話:“你看看鏡子裏面,有什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淒厲已經不能形容我的慘叫了。

不亞於恐怖片中的景象出現在鏡面裏,我沒駭得暈過去已是奇跡。

厚臉皮粘著顧映,硬拖著他翻找蠟燭,居然真的被我翻出五六支來,和打火機放在一起,我點上蠟燭,在小火苗中和顧映對視一眼,居然有種心照不宣、相依為命的感覺——看來這棟舊樓停電是常事。

聽過的鬼故事不合時宜的往外冒,雷電雨夜邂逅舊樓停電,考驗我心臟承受能力的時刻來了。窗外一亮,它就要沒骨氣地多跳幾下。

顧映提議去酒店住,我爽快同意了。

我揣兜裏幾百塊錢,顧映拿著手電筒,一起鎖門下樓。

我害怕墊後,顯然顧映也不願走在後面,偏偏又走得比我快,我讓他走慢點,顧映轉過身,惡意把手電筒放在自己下巴向上照,我真切看見黑暗中有個笑得詭異的白面腦袋浮在半空中。

餘悸未定,又來了強有力的視覺刺激,我顧不得腳下是階梯了,尖叫著摸黑向樓底沖,顧映居然也跑了起來,先我一步跑出舊樓,跑到明亮的路燈底下才停。

站在雨中,顧映問我傘呢,我們兩個接著一路小跑到最近的書報亭,才幾分鐘時間,衣服已經濕透了。

買了傘,顧映又買了兩本軍事雜志。

我打定主意,無論顧映怎麽說我,今天我都不會回去拿換洗的衣服,除非他跟我去。顧映一聽一起回去拿,就沒再堅持。

我定了一間房,顧映沒表示任何異議。

顧映一反常態,這麽好說話,讓我覺得他也害怕。但他的舉止,又不像是害怕的樣子。我希望他不害怕,害怕也千萬不要說出口,一旦捅破了,我的恐懼指數會直線上升,情況只會變得更糟糕。

輪流洗漱過,我從浴室出來,顧映已經睡下了,他將被子拉到肩膀,捏著被褥,指節露在外面,可愛到爆。

要他是普通孩子,我就直接捏他臉蛋了。也不一定,畢竟這時候我還裹著浴巾,下面是真空的。於是我及時打住了完全不著調的臆想。

我努力把思維轉向醞釀睡意,顧映發話了。

他要聽睡前故事,用他的話說,恩準我今天可以倚靠在自己床上給他念我翻都不會去翻的軍事雜志,直到他睡著。

我的思維剎那間被引領到另一個維度去,那就是我瞬間化身育嬰保姆,穿著和油畫《倒牛奶的女仆》裏的主人公一樣的衣服,柔聲哄天使臉小主人睡覺。

把我自己代入到女仆角色很詭異,同時把顧映把帶入到小主人的角色就稱得上恐怖了。我無法從心理上接受那畫面。

前一分鐘想著要捏他臉蛋的我絕對是腦筋抽了。

沒人向我專門解釋過“心機”的意思,我接觸這個詞不多,分不出是褒貶或中性,不知道怎麽用,但在與顧映的相處過程中我總不經意把這個詞用到他身上。

搞不好顧映要比我來的成熟。我們兩個人,他像是年齡比較大的那一個,雖然我不認為自己幼稚。

我是獨生女,挺受爸媽寵愛的,但是他們不溺愛我,我自認為相對於同齡人來說,我還是比較獨立的。

但怕鬼這件事,是我的硬傷。小時候跟著表哥看喪屍電影看多了。有些畫面到現在還記得非常清楚。

兩個人說話時覺得還能忍受,現在就我一個人的聲音回蕩在房間裏,翻書的動作都成了高分貝聲響。兩盞床頭燈的光完全不夠亮。

害怕勁兒一上來,我比任何人都希望自己是早進入夢鄉的那個。心裏排斥念雜志,行動上服從,顧映一拿他爸的事壓我我就沒轍了。

咳咳啪啪念了幾頁,顧映睜開眼問我:“你會在我之前睡著嗎?”

我心想你智商罷工了麽,低了好幾個八度。你肯定是先睡著的那個啊,這還用問嗎?你睡不著我能睡麽?

下一秒鐘我就明白過來了,害怕的不止我一個人,意識到這一點的我更怕了。

“不會。等你睡了我再睡。”

“你會一直對我好嗎?”

顧映直接把我問懵了。一直是多久?

聽到這兩個字我竟有些恐懼的感覺。

好像這件事會纏我一輩子似的。

我是被動的那一方,只要顧映不叫停,我絕對沒有喊停的權利。一直是他定,不是我來定,至少目前我沒有這個權利。

什麽是對他好?現在就是麽?我沒有概念。對他好的意義也是由顧映來定的。到底是能證明我是個不惹是生非的老實人,不會破壞別人家庭,還是證明了我破壞了別人的家庭,間接釀成了惡果,但怕事情曝光,被迫對顧映好。

其實我巴不得各回各家,徹底撇清我與顧家的關系,從此再不見他。

我實在不知道怎麽回答這個問題,於是我就繼續讀雜志了。

顧映許久沒有了動靜,我合上雜志,關掉他那盞床頭燈。

看著顧映的睡顏,想著要是沒有列車上的那段經歷就好了,沒有顧映這個麻煩就好了。念頭一冒上來,我就想起了白雪公主的後媽,以及作案前的犯罪獨白。就在這時,心底又突然生出一種類似於憐憫的感覺來,比聖母還瑪利亞的心疼感覺。

簡直走了喪心病狂的極端。

顧映,好可憐。

姥姥說我小時候就怕黑,晚上出門要戴帽子,愛蒙著頭睡覺,要抱著洋娃娃或者枕頭才能睡得香。姥姥訓我爸媽說沒照顧好我,因為在姥姥家住時我跟姥姥一起睡,回到自己家就一個人睡一間房,讓我缺乏安全感了。

這些事情我沒有印象,現在我晚上出門也不戴帽子,是姥姥說給我聽的。

顧映的睡姿不像是缺乏安全感的樣子。

他越是這樣,我越是覺得他可憐。

他才九歲,沒有爸媽,以後要怎麽辦呢?我不能想象自己沒有爸媽的樣子,夢到過一次,難過得不行。

顧映看起來,無論從哪個方面,都不像是孤兒。

我開著床頭燈躺下的,心裏害怕,處在不知是睡是醒的狀態,很久。

顧映突然響起的聲音嚇了我一跳。

他問:“還開著燈?”

我伸手滅了燈。

房間裏又恢覆了寂靜。我嚇得出了一身汗,被子裏很熱,但我不敢露出手腳來透透氣,就這麽耗著,期盼快點睡著。

“你怕鬼麽?”

這種時候最怕聽到鬼這個字眼,我打腫臉充胖子:“不怕,我是相信科學的少先隊員。”

“不要自己嚇自己了,沒有鬼。有鬼就有輪回,不必怕。”

那一晚,我睡得不錯。回想前一夜的種種,似乎顧映說了句有鬼就好了,似乎沒說。我清醒的記憶就停在顧映說的有鬼就有輪回那兒。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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