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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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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腰上算卦的老者說了一堆吉言,並含蓄表示了相遇就是緣分,表表心意就好,老媽滿意地點點頭,雙手遞過去一些辛苦費。

我看看時間,還好,此刻下山的話,估計五點前我就能舒服地躺在賓館的沙發上。

老者又補說了句:“唉,怕就怕你們家姑娘以後的感情路不順哪!”

剛起身的老媽又坐在了小板凳上,塞了幾張票子過去。

我一看票子那粉裏透紅紅裏有粉的可愛顏色,眼皮一陣狂跳。好吧,就當是關愛老人了。

分析完眉毛分析鼻子,分析完鼻子分析痣,等臉盤講得差不多了,老者又要我把手掌給他瞧,看了不到五秒鐘,閉上眼掐了掐指頭,睜眼說了句你家姑娘有旺夫相,夫妻感情甚篤,只是將來這婆媳關系不是很和睦啊,癥結就在於男方家大業大,可你家姑娘這輩子註定沒兒子,這就麻煩了……不過也不是不可化解。

聽到這幾句我就呵呵了,拿手掌扇扇風,打了個哈欠,從背包裏掏出一包開心果磨磨牙,順便琢磨著要不要拍拍老媽的肩膀,說一句認真你就輸了。

兩位背著雙肩包的女孩子從我旁邊經過,扯著張海報興奮無比地說著虞美人好帥之類。我搖了搖頭,分出心思無聊地理了理虞美人與帥之間的邏輯關系,不理就算了,一理就風中淩亂了。

擡頭看見老媽又打開了錢包,我閉了閉眼,覺得這麽下去實在不妙。我真得在即將到來的盛典上拐個高富帥回來才是,不然對不起領導對不起更年期老母對不起我走過的兩萬五千步山路。

上一個算卦的說了我一句命犯孤鸞,邪走桃花劫,老媽就花了一沓鈔票給我轉了“桃花運”,轉運的直接後果就是每晚我的睡前牛奶從四五塊錢一盒的特侖蘇變成了一塊多一袋的紅棗酸牛奶。

盛典並不是相親盛典,是某奢侈品頂級品牌舉辦的周年性質的走秀暨交流盛典,屆時將會有諸多模特及明星到場,翌日還會有名流雲集的酒會。

領導說,不缺單身高富帥,不少妙齡白富美,如此絕配,分明是披著盛典外衣的相親大會,在這個戀愛自由的時代裏不值得提倡!但是吧,儒家提倡修身齊家平天下,先齊了家再平天下,現在先平天下再齊家的年輕人太多了,平了天下之後挑對象眼光高了不少,是導致不得不依靠相親來達成齊家目標的重要原因,即便不提倡,也要理解。考慮到年輕一代是祖國的未來,為了讓他們更好的平天下,產出優質的小年輕一代,形成良性循環,提升高富帥和白富美的配對指數很有必要。

據他估測,盛典上男女比例將會失調,高富帥多白富美少,根本不夠配對的,我應該去湊個數。

在我的土豪領導看來,我顯然不是富的,所幸在他眼裏我算得上是白且美的,和四舍五入的規律相似,三樣我占了兩樣那我就是白富美。領導是工科出身,他對數理化的威力有著近乎於偏執的尊重。這種推理顯然有漏洞,比如領導又黑又矮,但他絕不挫,黑矮挫明顯不是他的寫照。如果白手起家,十年內就成了包括我在內千餘口人的衣食父母還能用“挫”來形容的話,那挫貨一定是個令人艷羨的貶義詞。

我的領導是我上司的上司的領導,也就是我們公司的頂級上司,不喜歡被人稱作什麽司什麽總什麽董,就喜歡我們喊他領導。

領導有條著名言論:混什麽圈子結識什麽人,環境決定主流人群。在他看來,在我所處的圈子裏,要“邂逅”高富帥不容易,我坐公車別人坐豪車時的“擦車而過”倒是挺容易。要真邂逅了並修成正果,這就是灰姑娘的翻版,知道灰姑娘為啥是童話故事嗎?因為它既是童話,又是故事,給孩子看的笑話,故意編給大家聽的故事。領導反覆向我論證了參加這次盛會的重要性,並將它提升到了任務的高度,讓我好好準備準備。

領導之所以會註意到我這個工作經驗只有一年的小職員,並不是因為我為公司做了什麽大貢獻,而是我在公司舉辦的年度評價及建議上,我填了“建議領導寫本書”。

這建議居然被領導看見了並采納了,一本書很快就出來了還成了暢銷書。邀約訪談不斷,公司股值大增,在我們這男性高管普遍聰明絕頂、脫發嚴重的公司裏,領導居然再生黑發,有越活越年輕之勢。

我因此得到了公司五千元的金點子獎,還得到了與家屬一起海南三亞七日游的機會。悲催的是,公司沒有批下那麽長的假期,所以直到現在也沒有去成。

以後領導見了我,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小明啊,你給點建議啊給點建議!”

我用了一下午的時間思考人生,想了為什麽我叫明茉,全公司的人都喊我小明,重點想了怎麽樣才能讓盛會上的高富帥看上我。談收藏、極限運動、高爾夫?想到這裏,我突然想寫一篇雜文,題目就叫“從土到豪到底要走多久?”

再往深層面一想,估計我會累死在從土到豪的路上。末了就一把黃土掩風流。

我召集爸媽開了個家庭會議,表達了我想找個高富帥男友的願望,並著重說明了過程的艱難性與結果的悲觀導向。老爸說不要高富帥,小夥子靠譜、五官端正、有上進心、對你好就行了。老媽欣喜若狂,但就發了一次言,只有一句話——聽說現在的高富帥都喜歡嫩模。

開完這次家庭會議,老媽就給我定了半年的鮮奶。以往我工資的百分之九十是要上交家庭的,這一次老媽明確表示未來三個月內,我的工資都不必再上交了。想怎麽花都行。我在老媽心裏瞬間升級為“有志氣、有上進心的五好女青年”。

為了將我打造成新一代嫩模,老媽把她參加廣場大合唱的紅領巾翻出來給我,紮倆辮子,在家裏跟她學跳廣場舞,還拉著老爸一起跳。由於我頭發太長,家裏客廳不大,跳起舞來我的頭發會甩到老爸,老媽就建議我把頭發紮到褲腰裏。以後再跟朋友去KTV,聽見別人點《最炫民族風》,我都會在幽幽藍光中笑上一笑——

會唱《最炫民族風》算什麽?我們全家都會跳!!!

我及腰的長發給了老媽靈感。老媽想出一計:頭發長見識短,不懂收藏沒玩過極限運動不會打高爾夫統統沒關系,在盛會上誰笑我沒見識,就甩長發給他看。反之,就暗示他一下:我已長發及腰,少年娶我可好。並再三強調了這句話的流行性。

老媽說若“待我長發及腰,少年娶我可好”行不通,就換她給我準備的第二套方案,名字就叫“待我長發及腳,少年嫁我可好”。練習方式就是每天握著搟面杖唱老媽改編過的《達阪城的姑娘》,以堅定我必勝的信心。

其中有段歌詞是這樣的——

如果你要嫁人/不要嫁給別人/一定要嫁給我/帶著百萬錢財/領著你的弟弟/駕著那寶馬來……

方案是有了,並很快付諸實踐,再者就是自身形象的提升。

對於我等B杯人士,胸的大小完全取決於胸罩的厚度。盛會開幕當天老媽在夜市給我挑了條二十五塊錢的超厚胸罩,穿上之後果真效果明顯,舉頭望明月,低頭唯見胸。

只是我沒有機會穿,因為領導的兒媳給我打電話了,要我和她一起去選衣服,再三強調從裏到外必須按她的品味來,包括內衣。

領導就是領導。我才知道這次任務的重心所在,就是適時給領導兒媳一些“建議”,勸她不要“追星”,至少不要追的那麽瘋。

領導說,在我之前有N多說客像小紅小藍小紫小白,依然不能改變他兒媳對某位企業家的愛。領導兒子不以為然,領導本人卻惶惶不安,生怕哪天小綠來敲門。

按照常理,剛見面大家會拘束,實際上情況不是這樣,和領導兒媳呆了多久,就聽她說了多久那位企業家的事。

我以為企業家至少三十歲,沒想到只有二十歲,MBA專業出身,是某知名投資公司的股東、時尚界巨頭YGY品牌創始人、企業咨詢師、營銷大師、慈善家。最勁爆的是,這位“嫩企”還是位T臺模特,將親自在盛會上走秀。

畢業於倫敦商學院,念大學時在某投資公司兼職,業餘憑借創辦游戲平臺撈到了第一桶金,隨後賣掉游戲平臺專心做投資。再後來利用自身優勢踏入時尚圈。最初經營皮具,後來延展到飾品及香水,以不可想象的速度發展著,去年將時裝納入經營模塊。

之前YGY品牌一直在國外發展。這次周年慶典盛會的召開預示著YGY將進軍國內。

我深深覺到了後生可畏。長江後浪推前浪,把我們這些老魚老蝦晾死在淺灘上。我聽著這些傳奇,覺得離自己遙遠得很,權當聽故事了。

“高富帥?”

領導夫人盯了我幾秒“不是,他是虞顧映虞美人。”下車前她又補充,“高富帥這三個字概括力強,但用在虞美人身上不合適,太俗,待會兒見了真人你就知道了。”

我一聽虞顧映這名字心臟狂跳不止,後來想想根本不可能。同音或重名的人太多了,像王菲王飛王斐王緋王霏。我所認識的那個人姓顧不姓虞。

鑒於領導兒媳在當全職太太之前的一線演員身份,她一下車,數架攝像機圍攏過來,我麻利兒地跳下車低頭護著領導夫人向前走,場面嘈雜混亂,說什麽都聽不見。

稍一偏頭,一架攝像機創到了我的鼻子,一酸一熱,兩大滴鼻血滴在了晚禮服上。我第一反應是糟了,這是租來的禮服。遲鈍的一瞬間,已跟不上人群。

領導兒媳在哢擦聲中邊走紅地毯邊向兩邊的媒體揮手微笑,在海報上簽了名,最後在主持人的介紹聲中繞到後臺去了。我的緊張勁兒才緩過來。

看著紅地毯上一張張精致的容顏,高舉的攝像機和晃眼的閃光燈,我摸出充話費贈的智能機拍了兩張照片,胳膊肘被人蹭了下,手機差點掉地上。

手機安然無恙,被我塞到價值不菲的手袋裏,壞就壞在鼻血又滴在了手袋上,我捂著鼻子低頭翻找面巾紙,眼前遞過來一方手帕。我道謝婉拒。

出現在秀場的手帕我怎麽會接?萬一是條幾萬塊的手帕,我接了用了,洗不幹凈了,我一年的薪水就這樣賠進去了。縱是高富帥遞過來的手帕我也不敢接。

又將高富帥這三個字咂摸了一遍:主動給陌生人遞手帕,素質高啊;用手絹擦鼻血,富啊;帥不帥我沒看,不過看手還是挺養眼的。臆測加目測是高富帥。

我都這副模樣了,再想艷遇高富帥,顯然不現實。有了手帕一橋段,就是和高富帥有了某種程度上的交集,總體不枉此行,回去可以和爸媽交流下心得了;待會看看那位虞美人的走秀,再勸一勸領導兒媳,領導那裏我也可以有個交代了。

抽出面巾紙擦了擦,團成團塞在鼻孔裏,覺察到他還沒走,我捂著鼻子低著頭又連說了幾聲謝謝。

手腕被人扯住拉上紅毯,也不過一瞬間的事,閃光燈就聚焦到這裏了。

走了幾步,閃光燈突然停止了,各大媒體齊齊安靜下來,時間仿佛被無限放緩了一樣,我身側的人穿著衛衣,扣著帽兜,戴著口罩,捂得嚴嚴實實,我的手不知何時挽上了他的胳膊。

只靜置了一瞬,下面炸開了鍋,哢擦聲更密,像是360無死角曝光一樣,整個人都被閃穿了的感覺。

能倒退回去的可能性不大,只能死撐著厚臉皮向前走。

突然就想起網上流行的一句話:“第一次評論,好緊張啊!有沒有潛規則,用不用脫啊?該怎麽說啊?打多少字才顯的有文采啊?我寫的這麽好會不會太招遙,寫的這麽深奧別人會不會看不懂啊?好激動啊!怎麽才能裝成是經常評論的樣子,好緊張啊!”

我直接腦內成:“第一次走紅毯,好緊張啊!要不要笑啊?能低頭嗎?能遮臉嗎?能快走嗎?我這樣會不會被後期裁掉啊?我身邊的男人是誰?會不會傳緋聞啊?好激動啊!怎麽才能裝成是經常走紅毯的樣子,好緊張啊!”

誰喊了句虞顧映,我聽到熟悉的名字,反射性轉臉,對上鏡頭,不得不笑。

依葫蘆畫瓢,我學著領導兒媳的樣子打招呼,猛然想起鼻孔的紙團還沒扯掉……

那一瞬的感覺很微妙,無數念頭一齊冒出,在不到一秒鐘的時間裏一一將信息準確無誤地傳遞到大腦,信息量太大,一般記不住,但有些感覺強烈到足以讓大腦為它卡在那裏——

感覺不會再愛了,再也不想來這種地方找高富帥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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