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零零落落下了一天的雨終於徹底停了下來，天邊的火燒雲被太陽鑲上了一層金邊，火紅色金色與蔚藍色程層狀在天邊排列開來，遠遠望去像是一條條掛在樹梢上的彩綢一般。

雁南從馬上跳了下來，將馬牽到溪流邊飲水，自己則走到水流的上游捧了一捧水洗了把臉，又捧起一捧喝了幾口。那溪水清可見底，有魚不停地在溪底的石頭間來回地游著，水草被沖下來的水流沖得傾斜在了水裏。雁南將水袋灌滿水，起身走到馬前將水袋放進包袱裏，拉著來到溪水旁的草地上，將馬拴在樹樁上吃著草，撿起一根樹枝用匕首削了將衣服下擺高高挽起，脫了靴子走進了溪水裏。

天漸漸暗了下來，雁南提著幾條魚方從溪水裏走了出來，收拾幹凈後提著來到拴馬的樹樁前扔在了草地上。剛想生火烤魚才忽然想起白日裏剛下過雨，這會兒怕是沒有幹燥的柴火讓他拿來生火，遂從包袱裏拿了幹糧，一手拿幹糧一手拿著水袋吃了起來。

看來今晚怕是要睡在樹上了，草地上濕漉漉的是怎麽也不能睡人的，這樹林不知道還要走多久才能走出去，周圍也看不見木屋山洞什麽的。雁南擡頭看了看天上開始亮起來的星星，將手裏最後一口幹糧扔進了嘴裏，剛想喝水發現水袋裏的水竟然不知道什麽時候全灑在了草地上。

馬在一旁甩了甩頭，打了一個響鼻，雁南被馬突然的響動嚇了一跳，慢慢走了過去撫摸著馬頭，從地上薅起一把草往馬嘴裏塞去。馬剛吃了幾口又打了個響鼻，馬蹄來回在原地踏著。

“你這是怎麽了？本來我就夠慘的了，我都沒抱怨什麽你著什麽急？乖乖的啊！”

雁南撓了撓馬下巴，擡眼看向遠處時發現有人過來，趕緊將馬從樹樁上解了下來扇著迎了上去。對面的人也發現了雁南，為首的那位騎著馬來到了雁南跟前，雁南覺得有些面熟，卻忘了在哪兒見過。

“這不是重昱公子身邊的隨從嗎，你不在你家公子身邊伺候來這兒做什麽？”

後邊馬車裏的人聽見聲音撩開了簾子，天色雖暗，馬車上掛著燈籠，隱隱約約能看出那人的容貌，原來是墨生道姑。雁南心裏總算是踏實了，沒想到她們出來的這麽早卻讓自己給追上了。

“我是雁南，我們家公子讓我前來跟隨諸位與我們家姑娘匯合，沒想到這麽快便追上了。”

“映澈，讓他跟過來吧，看來是他們公子不放心才讓他跟來的。”

墨生沖著他們喊了一句，雁南這才想起來原來這位就是之前跟著姑娘出行的那位映澈，怪不得如此面熟。

雁南牽著馬來到了馬車跟前，沖墨生拱了拱手。映澈騎著馬慢騰騰地跟在雁南身後，淵兮沖他擺了擺手，便騎馬繞過雁南來到了馬車後邊。

“雁南有禮了，這時候卻來到了你們的前邊實在有些意外，我還以為要到明天才能追上，方才正打算在此歇息一夜明早再趕路。”

“實不相瞞，我們半晌午就到了這裏，圍著這個林子繞了許久始終沒能繞出去，不知道這林子是否有什麽迷陣，可惜對於行軍布陣一類的我們都不甚熟悉。既然你也打算明天趕路，那咱們還是在這歇息一晚明早再做打算吧。”

眾人聽後紛紛下馬將馬就近拴好，那些馬正好將他們圍在了中間。淵兮從第二輛馬車上拿出了刷了桐油的隔水布鋪在地上，其他的人忙著支帳篷，雁南見她們準備得如此齊全便走到剛才拴馬的地方，將丟置一旁的魚拿了過來。

雖然自己有行軍經驗，可未能帶那麽多東西，在外露營條件還是有些欠缺，如今恰好有了他們，不用擔心今晚睡樹上了。湛兮撿了一些濕漉漉的樹枝放在一旁，拿了隨車攜帶的幹柴火搭成三角支架，用火折子點燃之後將濕樹枝放在一旁烤著。見雁南提著魚過來，便幫忙將魚穿在木棍上，抹上鹽巴架在了火上。

“雁南，公子怎麽又讓你跟了來？留趙猛一個人能伺候好公子嗎？”

“齊暉被公子召回去了，我代替齊暉去跟姑娘匯合。如今隨行的這些人你都認識嗎？有沒有什麽可疑的？”

雁南湊近湛兮身邊小聲嘟囔了幾句，出於習慣不時擡眼看向忙著的眾人。湛兮看他一副警惕的樣子，不禁覺得好笑。

“你放心，墨生師姐與我們相處了這麽長時間，雖然不是說特別和善，可是人還是不錯的。龍城跟月界雖然與我們相處的時間比墨生師姐要短上許多，可師姐說她們打弗盈師父逝世之後便自行割了舌頭表忠心，什麽也不會洩露出去。至於映澈，他是皇上賞賜給姑娘的，平時雖然偽裝成車夫，可功夫比你差不到哪兒去。之前姑娘也防過他，可是有一次他為了救姑娘差點丟了性命，數十劍沒入肌膚竟然沒吭一聲，滿身鮮血的將姑娘從殺手的包圍圈裏給安全帶了出來。”

“那也不一定是完全值得信任，萬一是大衍皇帝得死士，臨行前大衍皇帝給他下了命令，就算死也要贏得姑娘得信任，那他那麽做也能解釋得通。所以……”

“所以在你們這些侍衛眼裏，別人就算什麽都沒做都可能是心懷不軌居心叵測之人，自己的主子就算讓自己去死那也是天經地義的對嗎？好了雁南，我們能理解你得想法，可是活在這個世上總像防賊一樣防著身邊每一個人累不累？還是你自己負責把魚烤好了以後叫我們吧，我們不會怕你暗算我們照吃不誤。”

湛兮提起一條烤得差不多的魚，用手捏了捏，被燙得將手縮了回來。湛兮將手裏的魚遞給了雁南，起身抽出一根火把舉著來到了那別旁邊放置好，又拿出一些好柴火引燃，抱過來一些濕樹枝繼續放火堆旁烤著。

“湛兮，你過來一下！”

淵兮正在忙著往帳篷裏搬東西，如今七個人支了三個帳篷，墨生龍城月界一個，淵兮跟湛兮一個，剩下的那個留給雁南跟映澈。湛兮看了眼帳篷，又瞅了瞅映澈跟雁南，撇了撇嘴。

“無緣無故的撇什麽嘴？難道這帳篷還住不開他們兩個不成？”

淵兮將被子鋪好，從帳篷裏爬了出來穿上鞋，理了理身上皺了的衣裳。

“不是住不開，是住不到一塊去。你瞧瞧他倆那樣子，彼此就跟仇人見面一般，不掐起來就算好事，還真沒指望他倆能一整晚相安無事地睡在同一個帳篷裏。”

“你想多了，他倆都是出於習慣罷了，一開始你與映澈不也是每天都掐成一團嗎，現在不還是好好的？等他倆此次相處之後略微熟悉了便不會這般了，都是為了姑娘去的，他們還是能明白自己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的，你就別瞎操心了。”

淵兮從車上又抱出了一些被子，扔到了湛兮的懷裏，湛兮一個不留神差點被壓倒。

“別楞著了，趕緊將被子鋪好，吃完東西早些休息，明早好趕路。”

湛兮抱著沒過她頭頂的被子跌跌撞撞進了帳篷，將鞋一脫，在裏邊搗鼓起來。之前這種鋪床疊被的活計都是淵兮來做，她粗手笨腳的只幹些端茶倒水，燒水伺候姑娘洗漱這些瑣碎的活兒。除非手上拿起銀針，不然那粗心大意的毛病是改不過來的。之前還以為湛兮會在給姑娘診病的時候也犯迷糊丟三落四的，沒想到這麽長時間以來竟然沒出過一次錯，可一旦談及伺候人的活兒，那可真是讓人費解，你永遠不知道她會把事情做得多糟。

“湛兮，收拾好了嗎？”

淵兮見湛兮進去了良久還未出來，便站在帳篷外問了一句。

“淵兮，你進來看看，這被子怎麽弄的，煩死我了。”

淵兮進去一看，差點沒氣得背過氣去。一側的鋪位鋪了兩條被子，另一側的鋪位鋪了兩條褥子，還在那兒使勁兒拉扯，說“被子”怎麽突然窄了許多。

“我看是你的腦袋窄了，趕緊出去吧，我來收拾。”

龍城月界那邊的帳篷已經收拾妥當，二人正幫著墨生整理晚上的其他吃食。湛兮從帳篷裏出來打算去那邊幫忙，還未走近就被墨生給制止了。

“湛兮，你還是去別處看看吧，我們這邊差不多好了不需要幫忙了，一會兒收拾妥當過來吃就行了。”

龍城跟月界無聲地笑著，手裏繼續忙活著。湛兮的臉瞬間紅了，什麽都做不好也不是她樂意的，如今卻處處被人嫌棄。

“湛兮，過來這邊兒！”

映澈沖她招了招手，湛兮便小跑著來到了映澈跟前。

“這些柴火需要烤幹，你去多生些火堆。烤柴火的時候可別都燒著了，不然以後我也不敢找你幫忙了。”

映澈將濕柴火放在湛兮的跟前，轉身又走進了樹林裏去尋找能當做柴火的樹枝。湛兮嘆了一口氣，抱起柴火放在了最近的帳篷旁，去旁邊的火堆上取了火種慢慢烤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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