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許是久沒有人打理一片蕭條，地鋪了厚厚一層枯了的竹葉，整個青竹院跟著有了些頹靡之氣。品書網　廊下的雀兒在籠子裏跳躍歡叫著，董藝正拿著餌料逗著雀兒玩兒，大老遠的便看見兩個人進了院子，開始還以為是門房給傳錯話了，竟然將自己領到了這麽一個猶如冷宮的院子。

“丞相！”

董藝拍了拍手殘餘的餌料，拱手低頭間重玄已經抓住他的手腕往正殿拽去。瑤光等人還未進屋便被砰的關門聲嚇了一跳，男女獨處，且門窗關閉，這在當時是不合禮法的，瑤光按壓了一下太陽穴，閉眼回了回神，站在了門口一側。

瑤光有些懷疑今天自己碰到了兩個不同的重玄，一個如女子般柔似水綿如柳見之生憐，一個似殺手般幹脆狠戾讓人心生懼意。

被拽進大殿的董藝被眼前這位生龍活虎的重玄給嚇著了，之前那弱弱的樣子讓自己錯誤的以為她不過是個有些謀略的弱女子，如今看來算立馬拉到戰場，也會奮勇向前將敵軍三兩下便斬在馬下。

“怪我為何與之前判若兩人是嗎？作為我的謀士，我勸你還是把心思用在出謀劃策，那些猜度人心的本事還是不要用在我的身要好些。這裏是之前孟小岱的居所，相信你之前調查案子的時候也有所耳聞，我之所以帶你來這兒不是為了讓你了解孟小岱，而是讓你明白我與她不同。她做不到的，如今的我無需自個兒動手便會有一大堆人搶著做。她的溫柔善良賢良淑德在我這裏通通一不值，而且如果有必要的話，算是自己人我也會眼睛不眨一下的滅口。董藝，跟著我這樣的主子，你會不會後悔？”

董藝將被重玄弄皺的衣袖理平，輕蔑一笑。

“你是想用這招嚇住我嗎？你以為我之前跟著你是看了你柔順的性子？我董藝雖然生來便不被人看好，可有一點最為人稱道，那便是會看人。父親當時為我取名為藝，不是想別的父母一般期望我這個兒子有一技磅身以後衣食無憂，而是讓姨娘看清楚我在父親眼裏的位置，命如草芥，永遠屈居人下。藝還是那句話，既然選定了主子，以後衷心相隨不在話下，但是藝打小怕死，想讓我以死報恩是不可能了，大不了自宮謝罪。”

“董藝，我沒在跟你開玩笑。你可知為何當朝皇在收到別人的奏本後，不僅沒治我的罪，反而看似對我更加信賴，大小事物都要過一下我的手？他不是傻子，不然也不會坐在那個位置這麽長時間，如果猜的沒錯，他已經在背地裏開始調查我了。今天既然把你叫來，不怕跟你交個底，我真的是南國長公主，過尚賢以為參我一本便可讓我乖乖回南國，可是我有我的原則，我來大衍不是惑亂朝綱，而是想給兩國子民一個安穩的太平日子。你可以不相信我，也可以現在便綁了我送到皇面前，相信你的前途會無可限量，畢竟將我這個忝居丞相之位卻身為鄰國的長公主捉拿歸案。”

屋裏靜了下來，董藝站在那兒仔仔細細地打量著重玄，他不知道她哪來的勇氣將這些告訴他，難道是在考驗自己？孟老太太如果還活著會不會因為她的身份而將她驅逐出府，皇默許她留在大衍是為了制衡還是另有他意，如果皇真的像她說的那樣，會不會結束長久以來的戰亂……一大串的問題挨個出現在腦海，卻沒有找到答案。

“瑤光，你進來！”

在董藝想問題正想得入神之際，瑤光應聲開門進來。重玄熟練的從櫃子裏拿出了一個琉璃杯，跟一個畫著山水圖的紫砂杯子放在了桌子，許久未曾使用，看去有些臟。

“將這倆杯子清洗一下，沏兩杯茶過來。記得祖母那裏還放了一些舊年普洱，這個紫砂杯裏沏普洱好了。這個……還是花果茶吧！”

瑤光拿了個托盤將杯子放好，餘光瞥見了書案一卷未曾打開的字畫，那是小岱去安定庵之前畫的，自己還未來得及裝裱好，只是簡單的卷了放在書案的一邊。這個房間很少有人進來，自從老太太去時之後與重華院一般成了禁地，如今看來竟然未曾因為別人的冷落而更改模樣，只是沾染了些許灰塵而已。

“瑤光，你怎麽還不去，在這兒想什麽呢？哦！差點忘了，是睹物思人了吧。”

“沒有小姐，我只是覺得這屋裏裏灰塵大，您身體剛有起色便來此，會不會覺得身體不適。這個院子之前是大小姐居住的，自大小姐離開以後鮮有人來，即便來了也是打掃一下院子便出去，這屋子老太太生前明令禁止任何人進來，所以許久未曾打掃過了。”

重玄用手抹了一下桌子的灰塵，舊物在，舊人不再，也只有這灰塵一直陪著這屋子裏的東西挨過了年前的大雪狂風，不知道今歲暴雨初過，它們還能不能長久地待下去。也只有這一處才能讓她靜下心來去感受，像門口的修竹一般飽經風雪青翠如初。

“這個院子是誰住過的我當然知道，我並非為了驚擾亡靈而來此，只是有些東西需要暫時借走罷了，你可放心。瑤光，要是你那麽放心不下的話，以後可以經常來此打掃，至於這裏的物件兒，卻是不可缺少一件的，要是壞了少了，那我便拿你試問。”

重玄那聲不太輕易被人察覺的嘆息聲被瑤光偶然捕捉，那似有似無的嘆息到底是為何？嘆時光如舊人不當初嗎？還是僅僅是自己將小岱屍身毀得面目全非的懺悔，死者為大，要不是她親眼瞧見重玄的瘋狂舉動，真不相信一向沈靜內斂毫不張揚的丞相重玄竟然也有那麽喪心病狂的一面。喪心病狂？瑤光趕緊低下了頭，這麽一個詞用在重玄身竟然到如今還覺得有些別扭。

“瑤光明白，謝小姐！”

瑤光端著托盤快步走了出去，重玄望著那背影笑了笑，將目光轉向一旁的董藝。手執折扇敲打著手心的他竟然沒有了剛才的為難之色，看來他的心裏亦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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