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織覆染染，絲線強牽機杼斷。不識人間年月，舊貌換新顏。姑娘，為何來此？”

重玄搖了搖頭，只記得剛才還在跟祖母還有董藝站在一塊兒說話，不知怎的，眼前瞬間像是大霧彌漫，待霧氣散開之時便瞧見了這位坐在機杼前右手執梭的綠衫女子。

“重玄不知，還請姑娘明示。”

“重玄？呵呵……你不是叫念休嗎，怎麽會是重玄？”

面前的女子咯咯地笑著，放下手裏的梭，起身打量著重玄。

“罷了，重玄也罷，念休也罷，終歸不過一個名字罷了，你愛叫什麽便是什麽。既然不知道自己為何來此，那咱們過去瞧個究竟。”

綠衫女子拉著重玄的手來到大殿之內，伸手往空中一揮，面前出現了幾個人的影像。重玄記得裏邊那位姑娘，曾經在自己前往安定寺的馬車上時出現在自己夢裏，她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叫眠宿。此刻她的眼神裏摻雜了太多覆雜的東西，旁邊的素衫女子握著她的手莞爾一笑。眠宿眼裏的姑娘如今不再是那個宮殿裏那個只知道熬湯的小女子，她已經曉得了取舍，這轉變讓眠宿有點措手不及。

“沒事的眠宿，數年來都曉得這冥界陰司雖是由冥王掌管，但實際掌權人是我這個冥王姨母。你的冥王會沒事的，想必父王也想不出什麽好的法子來化解這場恩怨，所幸觸犯眾怒只不過想要我安然無恙的去凡間罷了。只要有我在這人間便不會有異樣，這天上的神仙也曉得輕重不會輕易下黑手置我於萬劫不覆。”

“姑娘，凡間淒苦兇險可想而知，我們這些做奴才的沒有別的想法，只求您在天帝面前進言讓我等隨你奔赴凡間。姑娘，您打小便是眠宿照顧，如今讓你獨自前往，眠宿著實不放心。”

冥界開始變得熱鬧起來，鬼差們皆一一現身圍在冥王殿門口。冥王慌慌張張的從殿內奔出，看著天上異象眉頭緊鎖。

“這到底怎麽回事？”

冥王好似不太相信自己的眼鏡，身邊的夜玨拱手高聲道：“殿下還是回殿內得好，小人這便去查探緣由。”

冥王轉身的一瞬間突然看見橋上的素衫女子跟眠宿，楞了一下，轉身問剛才前去傳話的鬼差：“剛才你沒把本王的話帶給姑娘嗎？為何她會在此？”

鬼差也是一頭霧水，看了一眼素衫女子身邊的眠宿，眠宿會意拉著素衫女子來到冥王的跟前。

“十三，不怪他，是我沒打算離開。原本眠宿是要帶著我去你母妃的蓮華池畔的，如今你也看到了這景象，我有非留不可的理由，你就別為難旁人了。”

素衫女子低頭攪著手心裏的帕子，眠宿打了一下她的手後，素衫女子才擡起頭，右手抓住左手的手腕，雙眼盯著腕上的鐲子。帕子在身前隨風擺動著，蹭得眠宿拉著素衫女子的手癢癢的。眠宿一動不動的站在姑娘跟前沒敢正視冥王，更不敢去挑撥開那讓她癢得渾身不自在的帕子。

“十三，你別生氣，我知道如若我不在，你會在眾仙面前搪塞過去替我去凡間。可是我孟氏一族的重生之力你又曉得幾分？到時怕是要砸了這冥王的招牌了。其實你心裏也一定很清楚，這次異象是父王為我設的脫身記，我去不會有什麽危險的，反而是你……你要是真的替我前去會被父王……”

素衫女子終是未能將話說完，因為她面前的冥王已因怒氣漲紅了臉，轉身負手離去。

“姑娘如今也是年歲一大，連帶著主意見長。姑娘都如此說了，本王還能綁著你去母妃那兒嗎？姑娘大義，既然如此，進來自己跟天帝說吧，本王沒有姑娘的連珠妙語，怕是幫不了姑娘。”

風沙起，暗下來的天色隱約間還是能看見光的痕跡。殿前的柳樹在狂風中枝條搖曳，打在臉上有些許的疼。眠宿看著冥王離去的背影，深深嘆了口氣。

“眠宿，看來十三是真的生氣了。他的性子跟姐姐如此的相像，恐怕只有那未來冥王妃能降得住他了。眠宿，以後你的日子怕是要不好過了。”

眠宿輕啐一口，厲色盡顯。

“姑娘也是這麽大了，打趣別人的話還是莫要多說。有那功夫還不如好好想想接下來要如何解決眼下危機得好。姑娘自記事起便在這冥界替別人受過，如今去凡間也好。眠宿思慮了好一會兒，人間細雪微雨，花開草枯是咱們這冥界沒有的景象。年少不知愁，眠宿坐望人間數千年，見多了那人間的悲歡離合，此去或許對你來說是好事。眠宿年歲漸高，也想親歷人間的寒來暑往，姑娘還是莫要舍了我才是。”

大殿內有杯子碎裂的聲音傳來，緊接著白帝咆哮聲似雷入耳欲聾。看來今天生氣的不只冥王一個，這大殿裏的幾個都是厲害的主兒。

“她算什麽陰司之主，只不過是被拋棄了的異類罷了。眾仙好生給了她一席之地，如今這小小女子難道還要頂著陰司之主的頭銜免去責罰嗎？梨笙如今還生死未蔔，罪魁卻在此逍遙。如今天帝也想偏袒於她不成？”

素衫女子拍了拍眠宿的手，將她拉到自己身後快步向殿內走去。

“白帝這話說得我這小小女子有些消受不起。梨笙為何成這般模樣想必你這做父王的再清楚不過，強加在我這小小女子身上，還是一個被厭棄了的異類，難道不是有失公允？”

人未到聲先傳，白帝未料到這次她敢現身，顯然有些仿徨失措。

“白帝想要的不會是以命抵命吧？如今白帝這愛女心切我也能理解一二，如若不是白帝曉得我孟氏秘術恐怕早就將我千刀萬剮扔到忘川河裏餵那些孤魂野鬼了吧？”

天帝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低聲怒斥了一聲：“念休，不得無理！論資排輩他好歹也算是你的師兄，你師父他老人家最看重徒兒的品行，你對同門這般無禮怕是要讓他老人家痛心疾首了。”

素衫女子識趣的閉口不言，她聽得出天帝是在為她開脫。明著說她不懂禮數實則拿師父來壓一壓白帝的囂張氣焰，白帝如此對待自己的師妹師父的關門弟子怕是會更讓師父氣憤才是。

“無妨，如今我算見識了孟氏之後是何等伶牙俐齒，怪不得梨笙會想盡法子在大婚前將你趕出這冥界，有你在何談安生！師父一生明理高志，不知為何到頭來會收這麽一個關門弟子。”

白帝安步斂袖，透過素衫女子看向冥王，眼神裏滿是不屑。看來這白帝還沒聽出天帝的弦外之音，順桿爬的本事不知道是不是背著師父偷學的。

“冥王，你這怯弱的性子怕是與她有關吧？但凡有點血性的也不會讓這刁鉆女子做這陰司之主。梨笙所做所想不過是為將來夫婿覓一個好的光景罷了，如今連你也要幫著這不顧禮法膽大妄為的妖女欺負我家梨笙嗎？”

“白帝，你且謹言！念休的性子是爭強好鬥了些，可還沒你說的那麽不堪。不是我有心偏袒，梨笙如今這般光景是你親言她想要將念休趕出這冥界造成的。念休有何錯讓你父女如此羞辱？她只不過是出身不好罷了，還沒到隨便任人欺負的地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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