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點點消磨殆盡，沖破了雲層的太陽重現天空，那種熱夾雜著雨後的潮濕。蘇媽媽不禁覺得身上有種悶悶的感覺，仿佛體表的水份被蒸騰而上，自己馬上就要變成一具幹屍一般。抓起淵兮放在桌上的茶杯猛灌了幾口，擡起頭小心翼翼地瞧了眼老太太的反應。

重玄從床上坐直了，淵兮走到窗前往她後背塞了一個枕頭，又將重玄身上的錦被往上拉了拉。走到後殿往小爐裏添了幾塊炭火，水壺裏的水開始咕嘟咕嘟的冒著泡，升起的熱氣瞬間彌漫了整個小閣。淵兮便提了水壺往茶壺裏添了熱水，為孟老太太將茶倒滿。孟老太太倒像是沒聽見蘇媽媽的話一般繼續喝著手裏的茶，不時擡頭看一眼一旁的蘇媽媽。

“祖母，既然孫媽媽不幸遭難，董大人怎麽說也是與我同朝為官，如今恰逢我在府裏，我看如今還是由我出面解決比較好一些。這種意外誰都不想看到，如今既然發生了，孫媽媽在咱們孟家也待了這麽長時間，即便之前有個什麽過錯也都過去了。死者為大，眼前緊要的還是趕緊讓董大人盡快籌辦孫媽媽的葬禮，至於喪葬費這塊兒，我覺得還是咱們府裏出大部分，以示告慰死者。祖母覺得如何？”

未等孟老太太說話，外邊便傳來吵鬧聲，男的女的披麻戴孝跪在煮雨閣院子門口苦惱個不停。重玄皺了一下眉頭，沖淵兮招了招手，淵兮將茶壺放在置物架上，擦了擦手。

“你出去瞧瞧是不是董大人一家在那裏哭鬧，如果是的話將董大人叫進來，就說我有話要說。”

淵兮推門出去，剛才陰雨了這麽久乍一見陽光竟然有些睜不開眼睛。門口跪著的人一見屋裏出來了人便止住了哭聲，跪在最前邊的婦人沖著淵兮磕了一個頭，哭訴道：“姑娘仁慈，初聞婆婆不幸遇難我等悲痛交加，奈何我們家老爺被過將軍派到了外地辦差趕不回來，剩下我們這些婦孺之輩實在沒有什麽主意。今日來此不為別的，只求姑娘告訴老太太一聲，就算看在我婆婆在孟家為奴為婢這麽久的份上，賜她一副棺槨另設靈堂送她入土為安。”

淵兮一聽便明白了他們在打什麽主意，沒有回應什麽沖他們行了一禮便轉身回了屋子。見淵兮這麽快便回來重玄不禁有些吃驚，一看淵兮身後並無外人，便知道自個兒剛才怕是預料錯了。

“姑娘，外邊之人確屬孫媽媽家眷。為首的婦人哭訴道董大人遠在外地無法回來奔喪操持喪禮，懇請老太太賜棺槨在孟府設靈堂送孫媽媽入土為安。”

重玄打算起身，蘇媽媽趕緊將重玄按回床上。

“小姐，這明擺著是故意的，您又何必出去添堵？“

外邊的人見屋裏沒有動靜便起身來到了內院門口，孟老太太沖著意欲阻攔的小廝擺了擺手，那些人便跪在了內院門口，殿門開著，屋裏的情形一覽無餘。孟老太太見狀放下茶杯，看了蘇媽媽一眼。蘇媽媽立馬跪在了床前，重重地向孟老太太跟重玄磕了幾個頭。

“公主丞相請恕罪，剛才奴才還有一事並未稟明，孫媽媽在出府前偷拿了大行皇帝賜給老太太的紫玉塗安釵，估計是自查在孟府待不下去偷拿了東西打算出府的。雖然董家不算很富裕但不缺吃穿，當初也是公主看在孫媽媽勞苦的份上才為董大人向過太師求了這個差事，如今卻偷拿禦賜之物是死罪！本來想念在她過去的份上替她隱瞞，讓她得以如土，如今董家不分好壞的為難，看來也只有交給官府了。那禦賜之物是貨郎撞向孫媽媽時從她的袖中掉落的，貨郎並不認識這等禦賜之物便交給了我，奴才已將貨郎一並帶回府裏。如今要是董家非要在孟府設靈堂停棺，為了不使公主跟丞相受辱，也只有把貨郎叫來對薄公堂，公事公辦了。”

門口的人一聽蘇媽媽稱呼床上的人為丞相，瞬間明白了過來，立馬禁聲匍匐在地上。偷盜禦賜之物罪名不小，恐怕董大人的官職不保是小，董家上上下下幾十口子人的性命怕是已經懸在刀下了。

“董夫人何在？”

重玄聲音不是很大，底氣卻是十足。跪在最前端的婦人趕緊往前挪了挪，磕了幾個頭。

“民婦在！”

“董大人與我同朝為官，原本我應念在孫媽媽的情分上寬恕一二，如今茲事體大，你還是趕緊派人前往董大人述職之地報信兒去吧。董大人是祖母一手扶植上去的，況且孫媽媽又不是外人，剛才我跟祖母商議著打算出些喪葬費派人過去搭把手把孫媽媽的葬禮辦得風光一些。如今看來能不能入土也不是我能說了算的，我朝律法擺在那兒，我身為丞相不可知法犯法。”

重玄話一出口，董夫人便昏厥了過去，重玄沖淵兮使了個眼色，淵兮便傳話出去讓小廝去請大夫過來。

“祖母，這兒人雜事亂，您還沒用午飯，不如先去花廳用飯，待重玄處理好了便去花廳見祖母。”

孟老太太聽罷起身跟著佩兒離開了屋子，走到門口的時候瞧了一眼跪在門口左側的少年，停下來問了一句。

“你可是董藝？”

“回公主，草民正是董藝！”

“在你小時候我們有過幾面之緣，那時候看著你便品性堪佳，原本我看中的是你，打算保舉你的，奈何孫媽媽堅持。如今孫媽媽沒了，保不齊你會受到牽連，我跟玄兒也是愛才之人，如果你肯，之後便跟了玄兒，就算董家有滅頂之災，相信玄兒也能護下你。那紫玉塗安釵可是大行皇帝母後生前的陪嫁，這麽說你可知道利害了嗎？”

董藝擡起頭，沖著孟老太太磕了幾個頭。眼裏的猩紅像是被朱砂染過一般，眼淚在眼眶裏幾欲滴下卻最終逼了回去。

“公主所言藝已曉得其中的利害，死者為大，還請公主跟丞相能手下留情讓母親入土為安。如果公主跟丞相將此事壓下不追究，相信別人也無法再提及，藝自知才疏學淺無法追隨丞相效力，願一死以抵消全家的滅頂之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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