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兒進院門的時候正好瞧見花匠們三三兩兩的出去，側開身在門口站了會兒，等花匠們都出去了方踩著松軟的泥土進了院子。

“小姐可曾收拾妥當了？老太太打發我過來瞧瞧，小姐這邊要是收拾得差不多了讓佩兒帶著小姐去花廳。”

蘇媽媽正好在門口，沖著佩兒招了招手。

“我這兒才過來不久，老太太怎麽有巴巴的打發你過來了？小姐已經收拾妥當了，我們正打算往重華院去呢，可巧兒你就來了，要是再晚些時候估計咱們怕是要走叉了。”

佩兒在臺階前停住了腳步，鞋上粘了些泥土怕把臺階弄臟便沒有再往臺階上走。

“今早兒蘇媽媽前腳剛走，便有人往府裏送了拜帖過來，老太太替小姐收下了。這會兒老太太剛從抱樸齋出來，正往花廳那邊趕呢，早飯也擺在了花廳，有大小姐最喜歡喝的秦桑綠枝……對不住小姐，佩兒只是一時口快，沒有別的意思。”

佩兒話剛一出口便察覺到自己口誤，抽了自己幾個嘴巴，心裏懊悔不已。蘇媽媽拉住佩兒掌嘴的手，將她拉到房門一側。

“無礙的，你且小聲些。小姐雖不在意這些小節，以後還是註意一點罷，不要等到老太太發火了再懊悔。”

“知道了蘇媽媽，得虧是您老在，要是平日裏孫媽媽在，我們這嘴怕是要腫得幾天下不去了。別說在老太太跟前伺候，就是這院子怕是也不讓我們湊上一湊，怕老太太問起她不好交代。您老不在的這些時日我們這些丫頭小廝沒少受她的氣，經常在我們面前作威作福的，還不是她那個得了臉進了朝堂的那位給她撐了腰？”

蘇媽媽捂著佩兒的嘴，沒讓她繼續說下去。重玄披好披風從房內出來，看見蘇媽媽二人站在旁邊拉拉扯扯的，不禁打趣道：“這是說什麽悄悄話呢？也不讓我們聽見。”

“哪有，是佩兒來請小姐去花廳，說今天一大早兒有人遞了拜帖進來，老太太替您收了，這會兒早飯也擺上了，老太太正從抱樸齋出來，估計咱們這會兒過去跟她差不多時候趕到花廳。”

重玄點了點頭，踩上了石子路，不經意瞧見佩兒腳上的泥土。

“佩兒這腳上的泥土是在這個院子才踩的嗎？真是難為你了，之前祖母便說要重新鋪條路出來，可是我瞧著這石子路乍一踩上去腳雖然有些疼，可時間長了便會覺得全身舒坦得不行便沒讓鋪。我們仨倒是習慣了，可苦了你們這些來這院子裏的人了。蘇媽媽，不然以後還是勞煩您老再找些人給鋪上一鋪，偶爾換條路走走也是不錯的。”

蘇媽媽見重玄並未提佩兒口誤一事，心裏懸著的那根弦放了下來，一旁的佩兒也舒了一口氣。

“小姐想要什麽花樣的花磚開鋪？回頭我讓人繪幾個樣子讓小姐好好挑一下，每個院子的花磚都不相同，要是小姐有瞧著好看的也可以跟奴才提提。”

“蘇媽媽看著挑選就行，要一些素雅一些的，別太花哨了便可。蘇媽媽，重玄有一事不明，不知道蘇媽媽可否為重玄解惑？祖母既然把小岱送到安定庵那便是有意向道，那為何還要修一個抱樸齋。”

蘇媽媽看了佩兒一眼，佩兒緊緊跟在身後竟然沒有搭話的意思，沒辦法，自己只好硬著頭皮來回答。

“小姐來到孟府晚，不了解孟府的情形。其實大小姐的母親嫻小姐生前便在抱樸齋處理家事，嫻小姐走後，老太太便重修了如今的抱樸齋，平日裏我們是無法進去的，出了老太太跟大小姐。如今老太太去得倒是更勤了些，興許是在贖罪吧！呃，奴才多言了，小姐就當是可憐奴才年老體弱便當沒聽見吧。”

“蘇媽媽，你說的我都能懂，所以今天我們不是僅僅聊花磚的事嗎，有什麽值得隱瞞的嗎？難道蘇媽媽是怕祖母覺得你消極怠工了嗎？就算你這麽認為，祖母也會罵你多心的，最近祖母可是對蘇媽媽越來越上心，蘇媽媽的好日子還在後頭。”

重玄笑笑，蘇媽媽了然。佩兒踩在石子路上，呲牙咧嘴的終於撐到了石子路的盡頭。

“小姐，孫媽媽今天被發配到門房了，能不能去求求老太太看在她年歲已大的份上……”

“蘇媽媽不用再多說什麽了，祖母做的決定一般都有她的道理，咱們只要聽著便是。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堅強。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故堅強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是以兵強則滅，木強則折。強大處下，柔弱處上。不爭是好事，但是縱容別人便不見得是好事。不是我絕情，而是有些平靜下邊埋藏著的說不定就是毀天滅地的波濤洶湧。”

薔薇花架下，孫媽媽正滿眼怨恨的瞪著迎面走來的眾人，手邊上的薔薇已經被孫媽媽給撚成了花泥。對面的佩兒不禁撇了撇嘴，小聲嘟囔了一句“勢利小人”。

重玄用帕子捂著嘴假咳了一聲，佩兒便躲在了重玄身後。孫媽媽迎了上來敷衍地一屈身算是行禮，隨後將手裏的殘枝敗葉隨手扔在了花架下的凳子上轉身離開。

“佩兒，我知道你是祖母身邊兒的老人，以後不必這般。別人欺負你便是在打祖母的臉，這一點他們要是不明白的時候就該嚴詞厲色的告訴他們。今兒個她敢如此猖狂不過是仗著家裏邊有個得勢的，要是那個狐假虎威的幌子沒了，她便是連紙老虎也稱不上了。”

重玄把佩兒從身後拉了出來，往前推了幾步。

“現在過去，把孫媽媽拉過來，當著我的面狠狠甩她兩個耳刮子，我看看誰敢替她說話。”

佩兒怯怯地回頭看了一眼蘇媽媽，蘇媽媽沖她點了點頭，她便快走了幾步來到孫媽媽身後，扯著孫媽媽的胳膊往後拉著。孫媽媽也不是個任人擺布的主兒，另一只手試圖去撓佩兒的臉，佩兒歪著頭強行將她拉到了重玄跟前兒。淵兮走了過去一腳將她踹在地上，站在她旁邊，見她打算起身又是一腳。這下孫媽媽見周圍沒有人拉她一把，便明白是怎麽回事，老老實實地跪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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