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府門外掛著的燈籠竟然比平時多了一倍，孟老太太被眾人簇擁著站在門口，見有人走近，趕忙走下臺階相迎。突然的亮光讓重玄有些不適應，睜開眼，用手虛擋了一下，再次看向前方時，孟老太太已是滿臉笑意的站在自己跟前。

“祖母，您老怎麽站在這風口上？要是著涼了可如何是好？”

重玄趕緊下轎，淵兮站在外圍沒有往前湊的意思，只是給了重玄一個眼神，重玄只是瞄了一眼，便雙手摻過老太太往府裏走去。

“是不是嫌我這個老婆子拖你後腿了？要不是有我，恐怕今晚你便要宿在那個扇莊了吧？之前只是知道你這個丫頭醉心政事，如今一瞧啊，祖母自愧不如。同為大衍子民，祖母這心裏卻裝不了那麽多，人老了，心眼也變得跟針鼻兒一樣了！”

孟老太太呵呵的笑著，重玄陪笑了兩聲，扯了扯孟老太太的衣角。

“祖母，您瞧，這麽多下人在場，您也太會貶低自己了。其實重玄覺得自己很是幸福，知道有個人不管多晚都會挑燈等我歸家，心裏別提有多甜了。只是重玄也知道什麽政務案子都該是男人們為之角逐的，我這個小女子如今對那些太過於上心有違禮法，還好，祖母很是體諒，重玄很是感激。雖然在外人眼裏我不是您的親孫女兒，可是您要相信重玄一次，在我眼裏，早就把您當成了親得不能再親的祖母了。祖母，孫女兒要是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希望祖母能嚴厲指正，就像……就像對待小岱那樣，別跟重玄生分了才好。”

重玄將頭靠在孟老太太的肩上，閉著眼任由老太太帶著自己前行，摻住孟老太太的雙手緊緊抱住孟老太太的胳膊。孟老太太拍了拍重玄攀著自己的手，嘆了一口氣，那雙手摸向重玄臉龐時竟然觸碰到一片潮濕，孟老太太猛然縮回手，拿了帕子將重玄身子掰正，為她拭著淚。

“丫頭，要是覺得累了咱就辭了官跟著祖母留在這孟府，如果還想繼續與那些男兒爭個雌雄，那祖母便在你的身後做你的後盾。那些你看不到的動，看不到的靜，有祖母為你細心留意著，可好？”

丫頭們裏裏外外的忙活了半天，終於將一桌子菜擺放妥當。蘇媽媽站在孟老太太身側為她們布著菜，對重玄微微一笑，重玄禮貌的回笑了一下。門外一個閃電晃了眼，接著雷聲陣陣，豆大的雨點便如同傾瀉而下的瀑布般打在窗子上，丫頭們趕緊關著門窗。

“蘇媽媽精神不錯，看來祖母沒有看錯你，真的是老當益壯，比起不如你年長的人來還要得力。”

重華話音一落，門口的孫媽媽擡起了低著的頭看了一眼祖孫二人跟蘇媽媽，眼裏的不屑被重玄收入眼底。

“祖母，來，嘗嘗這個湯，相信這一定是蘇媽媽親手熬的，這香氣我竟然還記得，一聞就特別有食欲。”

蘇媽媽伸手接了過去放在老太太跟前，老太太拿起湯匙喝了一小口。

“就著丫頭嘴刁，可不是？蘇媽媽別看年歲與我差不多，這心可是比我細多了。可心，一會兒將我白日裏的書信整理好，明兒個一早就送到莊子上去。”

可心屈身道了聲是，蘇媽媽的眼裏已是滾著淚珠，轉過身去抹了一把，回過身來時雙眼依舊通紅，吸了一下鼻涕，眨了眨不太舒服的雙眼，眼淚竟然又成線的落了下來。

“蘇媽媽，這是怎麽了？青鸞去莊子上已有大半年了，如今老太太讓人去接她回來，你該高興才是。”

可心的語氣柔柔的，看來許久未見青鸞，她們曾經玩得好的小姐妹也是怪想她的，屋裏的幾個丫頭都不自覺地交頭接耳的，那種雀躍無法掩飾。

老太太用胳膊肘碰了碰蘇媽媽，拿餘光瞟了一下門口的臉盆，蘇媽媽拿出帕子擦幹淚痕，轉身走到蓮蓬那兒，埋首站了一會兒收拾心情，捧起一捧水往臉上潑了潑，用帕子擦幹重新來到老太太身後。

“蘇媽媽還是這個德行，動不動就愛撒那些不值錢的淚珠子，有那功夫還不如明兒個起個大早去為孫女兒收拾一下屋子，準備一些日常所用之物。伺候起我來那時沒的說，輪到自個兒身上了卻跟丟了魂兒似的。”

“祖母這是看不到自個兒才這麽說蘇媽媽的，剛才也不知道是誰不顧惜自個兒的身子，大半夜的站在門口受那風吹露沾，雷聲都響了一路，我都怕自個兒會在半路被澆成落湯雞。偏偏祖母跟個沒事兒人一樣站在那兒，要是真的下起雨來怕是想回去都來不及，即便打了傘這身上肯定得濕上些許。瞧現在這陣勢恐怕要下上一夜了，祖母，今晚我可得賴在您這兒不走了。”

蘇媽媽捂著嘴笑著，看著這祖孫倆逗趣兒，想起了自己曾經跟青鸞相依為命的時候，雖然身為下人，那段日子卻可以算得上是幸福的。吃罷飯，丫頭們坐在一邊聊天，老太太喝著茶望著窗外出神。雨勢漸漸小了，重玄起身來到窗口打開了窗子，空氣裏滿是泥土的氣息。

“祖母，看來是老天不留我，這雨竟然這個時候小了。祖母趕緊去歇息吧，時辰不早了，有蘇媽媽在重玄就不去伺候您安歇了。”

老太太點了點頭，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茶慢慢咽下，雀舌的味道似乎變了，看來該換別的茶試試了，喝了這麽久終於膩了。淵兮拿了件鬥篷給重玄披上，在門口拿了傘走到長廊處撐開等著重玄出來。

“祖母還有什麽要囑咐的嗎？沒有的話重玄便回去了。”

“回去先不著急睡下，一會兒佩兒會給你送安神湯，怎麽著也是見了臟東西，壓壓驚還是有必要的。”

重玄調皮的笑了一下除了屋門，湛兮跟著出了門，不解的問了句：“姑娘為何出門前多問老太太一句？”

重玄笑了笑沒有答話，摘了一朵長廊上的薔薇，捏在手裏湊到鼻子上聞了聞。

“雖然歷經了風雨，卻依舊很是芬芳，來，你也聞聞。”

重玄隨手將手裏的話遞給了湛兮，淵兮歪過頭笑了笑。湛兮看似機靈的腦袋此刻像是被卡住了一般，看著她倆竟然一時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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