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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王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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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羅門,或者說是原本被無相稱作是耶底底亞的那個存在,他是在某一瞬間突然意識到,自己是一個被覆活的個體的。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你知道自己曾經死過一次,也莫名肯定現在的自己就是過去的那個,但你卻絲毫想不起有關於先前的那個自己的哪怕是一絲一毫的記憶。

剛覆活的時候,所羅門的思緒是可以稱作是一片混沌的存在,他的雙眼可以看清那人的黑發和紅眸,雙耳也可以接收到對方或焦急或溫柔的嗓音,但當他想要對刺激有所反應的時候,卻發現……不,連發現都不曾,他根本無法對那位英靈做出任何回應。

就像是一軌空轉的磁帶一樣,他在最開始的時候,只是毫無意識地接受著來自對方的信息,然後依照設定好的本能進行“斷帶”——渴求魔力。

所羅門真正地、第一次意識到他自身的存在,產生可以被稱得上是“人格”的東西的時候,是對方將自己包含魔力的血液餵進他口中的時候。

就像是一塊布滿水霧的玻璃□□燥的棉布擦凈一樣,在接收到來自外界的魔力補充的時候,所羅門整個人的思維都清明了。

不,完全清明這個說法並不怎麽貼合事實,但至少,在有了比較穩定的補給後,他的思維和身體兩方面都得到了長足的成長。

當然,註意到自己有變化這一件事,也是所羅門最近才意識到的。畢竟,在最初作為一個孩子模樣的“耶底底亞”的時候,他是完全沒有“自我意識”這樣東西的。

就像是一個普通的孩子那樣長大,在小的時候會本能地依賴陪伴在自己身側的人,在稍大一些的時候會依照自己的情感選擇留在對方身邊,以及再更深入地成長後,從自己的立場和角度出發,對那位英靈的所作所為做出獨屬於他“所羅門”的評判。

“所羅門”是公允的,所以才會在那人造成如此破壞的情況下對其做出阻止和勸慰,但是“所羅門”也是有私情的,不然他就不會把對於那人的處責權全權交由相葉雪見來評判。

對於罪犯持有不符公平的情感是不對的,但他又做不到冷酷地對對方的行為做出斷罪式的評判,所以他才會將解決的權利讓渡出去,這樣的話,無論對方遭受到怎樣的處罰,他就只要作為陪同受刑的那一方、而不是施加刑罰的那一方出現了。

所幸,那人的運氣很好,相葉雪見似乎也對他有著包庇的情感,才會讓最終結局的處理方式看上去有些過分地輕描淡寫。

所羅門在聽到審神者發表不追責言論後,第一個反應是松了口氣,第二個反應就是覺得有些心疼。

雖然那位英靈只要看到自己不再生氣就完全滿足了,但是所羅門總覺得對方在這件事情上受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明明事件的起因都在於自己,對方只是采取了比較偏激的方式去解決而已,若說責任的話,造成那些破壞的緣由肯定也有自己一份在內的,可為什麽當初的自己以及相葉雪見,都更加偏向於站在另一方受害者的立場上來看待對方的行為呢?

他因為內心的矛盾而選擇了退卻,而相葉雪見則是在兩方之間徘徊不定,直到有第三方勢力介入,將其中最大的一個損傷給彌補回來了,才順勢做出了妥協的決定。

在那個時候所羅門就在思索了。如果是過去的自己,在面對這樣的情況的時候,是會選擇完全公正但冷酷的宣判,還是選擇全然無理且無恥的偏袒呢?

不知道。

他雖然確信自己就是“所羅門”,是那人所在世界的獨一無二的所羅門,但無論他怎樣絞盡腦汁地去回憶,去動用自己的寶具,他都無法想起一絲一毫有關於過去的“他”的記憶。

聖經的語句是自然脫口而出的,對於那人行為的評價也是自然油然而生的。一切都是那麽的順遂,除了讓他找回過去完全的“自己”這一點。

“不過,雖然對於過往的我一無所知,但除卻我就是‘我’這一點之外,我唯一可以認定的事情,還有這麽一件。”

所羅門擡眼看向聽楞了的夏目貴志和斑。

他緩緩道:“‘我’,一定是深深喜歡著他的。”

如果想要一直待在他的身邊,想要張開雙臂肆意地擁抱他,想要讓他對著自己微笑、永遠也不會露出悲傷的表情……這樣的欲望就是喜歡的話,那麽所羅門確信,自己就是這樣“喜歡”著對方的。

“這難道不是所謂的‘雛鳥情節’嗎?”

雖然所羅門的敘述十分令人動容,但斑還是十分不客氣地開口吐槽了對方。

“而且就這麽坦然地接受了自己曾經死過一次的事實,我看你的腦子也是有點問題啊。”

“貓咪老師!你怎麽可以這麽說……”

“夏目你閉嘴聽我繼續說下去!而且啊,你一說到你是覆活過來的,我就想到了另一個可能性。”

斑蜷起身子蹲在樹枝上,居高臨下地俯視所羅門。

“覆活一個人肯定是需要代價的,而你又是身為英靈這種非尋常的存在,要是真的是他設法將你覆活了的話,那麽他一定支付了很多很多、多到你無法想象的代價。”

“早先我還在奇怪,為什麽友人帳上偏偏只有他留下的是畫像而不是名字。現在聽你說了你們之間的事情,我才確定了。”

斑篤定道:“他的真名肯定是他當初為了覆活你而付出的代價。”

“而且,”看著所羅門因為自己的話而在面上露出楞怔表情後,斑揚了揚嘴角,繼續補充,“或許除了真名,他可能也在覆活你的過程中做了其它些什麽事情呢。”

“那個英靈留在友人帳上的氣息極其渾濁,按我們大妖怪的觀點來看,這是‘業障纏身’的表現。想必,他之前應該是做過了許多十惡不赦的事情吧。”

“那麽,針對這樣的事實,你又會對他有什麽新的看法呢?”

斑在撂下一個可以稱得上是重磅□□的消息後,就閉嘴不再說話了。他將充滿惡意的目光投向所羅門,本想看到對方露出什麽不平靜乃至於是崩潰的表情,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在聽了斑的推測後,方才尚且在眉目間傳達出些許怔忪神色的所羅門反而意外地平靜了下來。

“無所謂。”

所羅門在夏目貴志和斑兩人詫異的目光下,這麽說道:“他有怎樣的過去我都能夠接受。這不是因為他這樣的所作所為是因我而致,而是因為我對於他難以磨滅的情感。”

“不論這喜愛之情是出於過去的我對於現在的我的影響,還是正如你所說的是那無稽的‘雛鳥情節’,我所喜歡他的這個事實是不會改變的。”

“事實放在那裏了,起因也就不是很重要了吧?”

他憑空漂浮著,擡眼看向對方。

“如果他真的因為我而做下了許多人神共憤的事情,那你以為我會怎麽做呢?檢舉他嗎?用所羅門王公允的頭銜審判他嗎?不,我不會的。”

所羅門的一只手輕輕地撫上胸口,語氣中包含著他自己都未曾察覺到的滿滿的堅定。

“如果是我叫他犯下這十惡不赦的大罪,那我必然應當陪同他在贖罪的道路上一起前行,哪怕這路的盡頭是萬劫不覆的毀滅,是不見未來的深淵,我也絕對不會再做出拋下他、讓他獨自一人面對的抉擇來。”

他不會否認對方所犯下的罪行,因為這是他本性上對於公正的判斷,但他也不會用再一次的死亡來向那些被害者贖罪,因為這樣的做法除了讓那人陷入更深層次的絕望,以及繼續傷害更多人之外,沒有任何效果。

就像是在面對審神者072的事件一樣,他會把抉擇權全部交出,僅僅作為一名隨同者,或者說是“共犯”,來陪同對方去完成後續的彌補的工作。

他相信對方不會拒絕自己的提議,因為如果不是懷著對過往所作所為的懺悔和愧疚,那人是不會做出深入暗黑本丸救出相葉雪見的舉動的。

而正是因為對方內心尚且心存善意,才會讓所羅門感到心疼。

為惡者之所以為“惡”,就是因為無論外界怎樣指責他們,那些人始終都不會對自己所做的事情感到抱歉。而如果那人在作惡的時候尚存善意呢?那對於他來說,來自於自己良心的內疚就足以將其折磨至瘋狂。

所羅門越想越覺得心下一陣陣地抽痛。他放下手,任其自由地垂落在身側,最後看了一眼被他方才發言給震在原地的夏目貴志和斑,便調轉身形,繼續回到了原本尋找通道的過程中。

斑看著對方利落的背影,似乎想要再說些什麽,卻被夏目貴志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巴,死死地禁錮在自己的懷裏。

接下來便是一段死一般沈默的登山之路。

有了所羅門的魔術加持,以及對方不斷糾正的尋求路線,他們終於在太陽下山之前找到了那口據說是可以通往另一個世界的井。

“是這裏沒錯了。”

所羅門將友人帳交還給夏目,撤銷了懸浮魔術,讓自己可以腳踏實地地站在滿地的枯葉之上。

“殘留下來的氣息以及時空震蕩的反應都最為明顯,等會只要從這裏跳下去,就可以去到那個有他的世界了。”

他往枯井的方向走了兩步,然後在井口前停下。

所羅門扭頭看向夏目貴志:“你確定要來嗎?穿越時空對我來說或許不算什麽,但你畢竟只是一個脆弱的人類,就算有著大妖怪的保護,這想必也是一場比較艱難的旅途。”

“不,我要去。”

夏目貴志緊緊握住手中的友人帳,道:“雖然友人帳上記錄的不是那位英靈的真名,但既然可以作為契約成立的條件,那勢必也是一件對他來說十分重要的東西……我需要把這個還給他。”

“那就隨你了。”

所羅門見自己最後的勸言沒有生效,便也就不再繼續說下去了。他率先踏上那井的邊緣,然後縱身一躍,毫不猶豫地跳下。

待到他白色的長發完全消失在井口後,沈默了一路的斑開口了。

“你下定決心了嗎?”

他問夏目貴志:“能夠用井作為通道的世界……這可不是什麽很好的體驗啊,夏目。”

“我已經決定好了,貓咪老師。”

夏目貴志搖搖頭,也學著先前所羅門的行為往前誇了一步。

“我當初既然說了要歸還友人帳中所有的名字,我就不會在這裏停下。”

他扭頭看向不知何時已經變化回了原型的斑:“這一次,也請幫助我吧,貓咪老師。”

“真是倔強。”

巨大的妖怪這麽冷哼了一聲,然後在夏目貴志下一句請求的話說出口之前,猛地叼住對方的後領,帶著那位栗發少年躍入那通向未知深淵的井口之中。

一陣急速下墜後伴隨而來的就是猛然頓住的落地感。

夏目貴志顫抖著雙腿站回地面,他還是十分不能適應這樣大起大落的活動。幹嘔了幾下後,他伸手虛浮無力地捉住斑長長的毛發,想要借此讓自己不至於立刻跌倒。

“這、這裏就是……”

他聽見自己虛弱的嗓音從喉間傳出,然後在本能地擡頭張望的下一秒簌然噎住。

目光越過不知為何停在原地的所羅門的肩膀,夏目貴志看到了那個他雖然沒有見過,但在第一眼就認出來了的身影。

黑色微卷的長發,鬢角像是貓耳一般的翹起,還有那一身黑綠相間的貼身長款制服。

那位不知名的英靈背對著他們將手中折損的紅劍從一個人的心臟中抽出,然後轉過身來。

他的雙眸血紅,面上滿是那種冰冷且無情的神色。

一如友人帳上的那副潦草畫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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