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邦軍部法庭。

原告席上，沐恩將早已準備好的資料有條不紊地放出，將整件事從頭開始做了個匯報。

他大病初愈，側臉清瘦而優美，說話時不急不緩，任憑議會內眾人臉色變化，面上沒有一絲波瀾。

全聯邦最大政務直播平臺的首頁，沐恩的頭像赫然掛在最上方。

觀看人數迅速突破百億大關，沒有絲毫停頓地繼續上漲。

【聽說議院同意公開審判前司令官叛國相關事宜，前排坐等一個真相。】

【一會兒司令官他叛國，一會兒又是副司令官構陷，其實是為了一手遮天，到底怎麽回事，能不能說清楚了？】

【就是這個Omega把聯邦搞得風風雨雨？Omega真的不該上學，一讀點書，就自以為掌握了知識，成天惹事！】

【前面sb，知道你是Alpha生的了，Alpha癌能不能滾出去？】

【吵架的能不能滾出去？我們在這等議會給個交代，你們吵什麽吵？】

短短兩個月內，聯邦議會會員迅速更疊。

近半個聯邦議會議員被調查，陸續查出包括通敵叛國，賣官鬻爵，錢權交易，接受巨額賄賂，參與走私等大大小小的罪名。

理查德半點沒留情面，手起刀落殺空了半個議院。

軍部更是重災區，近一半星域換了最高軍事長官。

這舉動說的嚴重點，那是會動搖國祚的。

從做出這個決定起，上門勸說他改變主意的人就沒有斷過，甚至是聯邦議長都親自走了一趟他的府邸。

奈何理查德鐵了心要處理這件事，任憑議長說破了嘴皮子，也改變不了這場大清洗。

無論是軟磨硬泡，許以重利，威脅逼迫，動用人情求情……

甚至是言辭犀利地指責他假借清掃臥底，大肆排除異己，妄圖在聯邦一手遮天……

通通都沒用。

背後的人狗急跳墻，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輿論潮，試圖用民主攻訐理查德，逼迫他下臺。

在這些人的嘴裏，被關押的威斯特在他們嘴裏儼然已經無罪。

畢竟，在威斯特在任期間，聯邦風調雨順，沒有任何大的動蕩。

而理查德一上臺，就動用這樣血腥的手段，幾乎屠殺幹凈了大半個聯邦高層，甚至有人暗地裏給了他一個血腥屠夫的稱號。

至於什麽艾伯特？

這種無憑無據的話也拿來說？

今天這場公開審判，就是這些輿論潮的成果——在全聯邦的面前進行審判，杜絕一切陰私。

理查德十分淡定，一身軍部禮服，老神在在地坐在前排，像是完全沒有意識到這場審判意味著什麽一樣。

這段時間以來，針對理查德的暗殺就沒有停止過。

不過理查德也不是吃素的，來刺殺他的死的幹凈利落也就罷了，要是留下點馬腳，被他順藤摸瓜找出背後的主使……

“我當然體諒他們擔心同伴的心情啦，但是我們作為聯邦的官員，總是要以聯邦為重嘛，既然他們這麽擔心，不如親自進去問問好了。”

理查德說完這話，頗為無辜地把議長家上好的紅茶一飲而盡。

他這樣鐵血的手段，直接顛覆了整個聯邦對他的印象。

在此之前，所有人都認為他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鴿派，和威斯特那種極端種族主義完全相反。

然而，在官方確認威斯特被捕並發布消息不到二十四個小時，他就成功代替了威斯特，成為了聯邦中最頭鐵的那只鷹。

此時的議院裏，許多最近才從地方議院提拔上來的議員噤若寒蟬地看著坐在最前排的理查德。

哪怕這個中年男人竭力擺出和善的表情。

——真有人會覺得微笑的鯊魚毫無威脅嗎？

艾伯特的部下被殺了七七八八，身邊剩下的人原本準備做最後一搏，無論如何，先把艾伯特救出去。

他這樣經歷過上一次星際大戰的將領，和後來在和平中靠家族蔭庇升上去的將領，在整個聯邦地地位是不一樣的。

只要保全了他，失去的所有權利都會回來。

但是隨著沐恩的講述，一項項鐵證被放上證物臺，他們嘴裏的構陷逐漸蒼白無力。

按照時間線，幾個證人輪番被帶到法庭中央。

雖然不情願，但迦南確實是這場審判的重要證人，沐恩擔心有人暗殺她，提前讓澤維爾把她帶到了首都星。

在審判中，迦南身穿黑裙出席，親自指證了艾伯特·肯內特對她們母子做的惡行。

三百年前的聯邦緊急法令荒誕而不真實，迦南話語蒼白，但哪怕是用最簡單的話語，都能讓人觸目驚心。

她提供了自己和威斯特，還有林家當代家主親緣關系的鑒定報告。

林家同樣出席了這場審判，林家家主望著證人席上的迦南，心裏五味雜陳。

他當然也聽自己的父親說起過迦南。

按照輩分，迦南其實是他表姐，兩人面對面的時候，那種血緣的相似是造不了假的。

當著全聯邦的面，他不好多說什麽，只是望著迦南的眼神十分覆雜。

誰能想到，林家千嬌萬寵的小姐，最後的結局竟然這麽慘烈。

就連滾動十分頻繁的彈幕也靜了大概兩分鐘。

【怎麽有人能做出這種事，這是畜牲吧……】

【人家不喜歡他他就QJ？有病嗎？想O想瘋了吧！】

【就沒人覺得這項法令很可怕嗎，聽說聯邦又要和帝國開戰了……】

【前面的，細思極恐啊我艹！求議會做個人！！！】

緊接著被帶上來的就是雷哲·南玻，或者說，頂著雷哲·南玻皮囊的帝國間諜。

雷哲·南玻十分好說話，當場承認了自己的罪行，甚至提供了艾伯特·肯內特和威斯特·斯圖爾特互換身體的實驗視頻。

視頻被緊急送往聯邦研究院再次鑒定真假。

趁著鑒定結果還沒出來，彈幕裏有人提出質疑：

【這全靠一張嘴說吧？先不說雷哲·南玻已經鐵板釘釘地叛國了，就算他沒叛國，他說就信嗎？】

還沒等讚同者蜂擁點讚，一段錄像被展示在大頻幕上。

視頻裏是一片蒼翠的樹林，大樹根系突出地面，水系豐富，到處都是濕潤的土壤。

澤維爾一眼認了出來，這是薇若拉星。

視頻裏是一段挖掘錄像，一臺實驗床被挖掘出來，攤開在空地，聯邦研究院的研究員眼含著熱淚，把一段字符展示在視頻中——

Federationperpetuation.

——RegLambo

聯邦永存。

——雷哲·南玻。

字母刻的歪歪扭扭，但是每一筆都深刻入骨，生生在合金實驗床上留下了這一段話。

三年前，一個功勳累累，對聯邦做出了卓越貢獻的老人收到了一條簡訊。

他獨子被綁架，他被要求孤身前往一顆剛被納入聯邦星域的星球，在那裏等待他的是傷橫累累的兒子，還有兩個選擇——

眼睜睜看著兒子死去。

或者叛國。

他親眼見到兒子被千刀萬剮在面前，本人也沒能逃出惡魔的毒手。

薇若拉星就是雷哲·南玻被奪走身體的地方。

年邁的科學家沒能抗住嚴酷的實驗，最終死在了暗無天日的地下實驗室，臨死前，他在實驗臺上留下了這段話。

淮殷撐著病體出席了審判，他的臉裹著一層又一層的繃帶，幾乎沒人能認出這就是曾經那個以Beta之軀淩駕於Alpha之上的天之驕子。

他看著視頻裏，眼眶酸脹，慢慢流下淚來。

緊接著是瑞文、艾莉森、沐恩本人，甚至連瑞文都上臺做了佐證……

“……以上就是我的匯報內容，諸位還有什麽疑問。”

沐恩收起手裏攤開的文件，目光冷淡地看向下方。

即是面對著此時聯邦內最位高權重的一千人，以及攝像頭後連著全聯邦數千億公民，他卻沒有半分緊張，姿態舒展，神情放松，安靜等待的姿態顯得格外文雅秀氣。

軍事法庭內鴉雀無聲，就連小聲討論和翻動紙業的聲音都停止了。

直播間裏，隨著一項項證據的展開，聯邦近百年來最大的醜聞曝光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任何言辭在這時都是蒼白的。

這場陰謀歷時之久，牽涉之大，早已不是鏟除一個帝國間諜那麽簡單了。

沐恩也不急，又過了兩分鐘，終於有人按響了手邊的鈴。

“西斯特少校，”一位在聯邦中德高望重的陪審員站了起來，神態平和地發問：“在我提問前，我能先確認一下，你的言行的皆是出自於你個人嗎？”

沐恩神情不動：“您想問什麽呢，我的立場？我沒有立場，這份資料是聯邦犧牲了近百名戰士的性命才換來的，無數科研工作者和監察系統工作人員夜以繼日地工作，就為了將它們匯總，我只是它的發言人而已。”

“我沒有問題了。”陪審員坐了下來。

另一名陪審員站起身，提問道：“西斯特少校，我能請問一下，您做這份報告的目的是什麽嗎？”

沐恩面對著萬千同胞的註視，聲音輕而堅定——

“我的目的其實很簡單——”

“為殉難者討回公道。”

將軍浴血奮戰，保家衛國，歷經千辛萬苦回到家園，卻被自私者陷害，無聲無息長眠於不見天日之處。

“為無辜者洗刷冤屈。”

科研者嘔心瀝血，為國家發展奉獻一生，卻被卷進無妄之災，獨子慘死，自己也背負冤屈，歷時三年，終於沈冤昭雪。

“為愛國者尋一個真相。”

直播上，無數人已經沈默下來，註視著視頻中的少年，身軀清瘦，站在臺上時，卻比千軍萬馬還要讓人膽顫。

“為國家求一個未來。”

蛀蟲拔除，萬眾歸心，被壓抑已久的雛鷹展翅飛翔，血腥洗禮過後，腐朽的聯邦終於迎來全新的血液。

審判持續了一整天，太陽從天邊滑下，天際全被殘陽染紅。

但是沒有關系——

明天早晨，太陽仍舊會升起。

那時，它會照著一個全新的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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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把開局那個實驗室，以及後面的打撈呼應起來了TOT隔這麽久你們估計都忘了……

話說真的沒人註意我的卷標嗎QAQ

無題啊，就李商隱的那首。

無題

唐·李商隱

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

曉鏡但愁雲鬢改，夜吟應覺月光寒。

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

這首詩超有感覺的，可惜這不是古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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