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斯塔夫的領地離母星很遠，抵達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

澤維爾降落在半人高的草場裏，落地時直接壓塌了一片豐茂的草地，他站起身，打量四周的環境：“這裏……”

一眼望不到盡頭的草原，幾乎看不到大樹，只有無窮無盡的草原，風從遠方吹來，草叢成片伏倒，如海浪般起伏。

雁群飛過天際，金色斜陽毫無阻攔地撒滿草地，一掌寬的草葉邊緣都是金色。

“……好大啊。”

單論體積，這顆星球並不是他去過最大的星球，無論是人族的首都星還是蟲族的母星都比它大的多。

但是，只有這顆星球給人一種遼闊的、一眼看不到盡頭感覺。

菲利克斯也很久沒回來了，一手搭在眉骨上，微微瞇起的眼睛裏隱約有懷念閃過。

但嘴還是硬的：“有什麽好看的，全是草。”

古斯塔夫神色覆雜，他沒想過他還有機會回來，從他離開蟲族的那天起，只有做夢的時候才能再到這熟悉的草原。

“古斯塔夫？”身後傳來的嗓音裏滿是不確定。

古斯塔夫回過頭。

幾個猛獸形態的蟲族站在他身後不遠處，望著這邊不敢靠近。

古斯塔夫微微一怔：“桑塔，奧利弗，薩姆……”

獵豹首先撲了上來，半人高的小豹子活像一頭橫沖直撞的小牛犢，古斯塔夫猝不及防，被他撲倒在地。

獵豹狂喜被沖散，連忙後退幾步，“對不起，我太激動了，古斯塔夫，你沒事吧？”

古斯塔夫從地上撐著爬起來，摸了摸獵豹的頭，忍不住微笑道：“麥克，你也長大了啊。”

獵豹咧著嘴笑，前爪匍匐在地上，流暢優美的脊背壓低，“快，古斯塔夫，上來，咱們回家！”

古斯塔夫揉揉他的頭：“暫時不急。”

巴巴裏獅年長些，站在遠處，好奇地看了一會兒，不確定地問：“是菲利克斯嗎？”

菲利克斯和他打招呼：“是我，薩姆，好久不見。”

巴巴裏獅走過來，湊近聞了聞菲利克斯，嗓音低沈醇厚：“你長大了。”

菲利克斯黑線：“怎麽，我聞起來更香了？”

巴巴裏獅用頭拱了他一下：“你小子，怎麽這麽記仇，不就是曾經把你當成了食物嗎？誰叫你那麽小，巴掌大一塊，塞牙縫都不夠。”

菲利克斯扶著額頭：“夠了，閉嘴。”

巴巴裏獅看向一旁的澤維爾：“這是？”

澤維爾不確定這玩意兒吃不吃蛇，謹慎地回答：“澤維爾。”

菲利克斯道：“我弟弟。”

巴巴裏獅露出和藹的笑容：“你好，歡迎來到格雷斯星。”

三人坐上猛獸的脊背，古斯塔夫坐在獵豹麥克的背上，菲利克斯坐上了巴巴裏獅，澤維爾轉了兩圈，選中了北美灰狼。

野獸的奔跑能力都是數一數二的，在廣闊無垠的草原上奔跑起來，就像一道風，肆意又自由。

風吹在臉上，帶來草葉清爽的味道。

晚餐吃的是北美灰狼捕獵回來的羊。

蟲族的星域上生存著很多純粹的動物，和蟲族並不相同，羊剝皮後架在架子上烤，這是給他們準備的，有些猛獸更習慣於吃生肉，叼著分到的食物去山坡後享受去了。

澤維爾終於找到空，問古斯塔夫：“昨天問你的問題還沒問完，方便繼續說嗎？”

古斯塔夫回到家，心情極好，一慣嚴肅的眉眼都放松下來：“你有什麽想問的？”

“你了解帝國那邊的情況嗎？”

“我在帝國住過一段時間，”古斯塔夫說，“一開始我對人族那邊了解不多，不知道什麽帝國聯邦，住了一段時間才知道。”

“我是和布萊特他們一起逃跑的，布萊特說只有逃到人族去才能活命，他和人族那邊有聯系，可以給我們提供庇護。”

澤維爾凝神聽著。

“和布萊特聯系的人族叫修斯，據說是人族那邊的重要人物，他給我們提供了食物和住處，當時和我們一起逃跑的蟲族不少，我們躲在一顆很荒蕪的星球，就這樣過了很多年。”

古斯塔夫望著手上的羊腿，說不出是什麽表情：“就像寄生蟲一樣。”

對於猛獸來說，失去自由是比死更可怕的事。

“那個人族對我們沒有要求，也不管束我們，只是偶爾會來一趟，布萊特不安分，過了沒多久就慫恿我們一起埋伏那人族——”

“那可是人族的皇子，只要控制了他，我們要什麽沒有？”

昏暗的夜色下，幽靈蠍的眼神如淬了毒一般，陰鷙地掃過古斯塔夫和北美黑熊的臉

“難道你們就甘心這樣一輩子仰人鼻息？像被圈養的家畜一樣，整天等著一個人族來投餵，然後對他搖尾乞憐？”

古斯塔夫不為所動，他是不喜歡這樣的生活，但是是他自己選擇了生存，他沒什麽好抱怨的。

北美黑熊有些躊躇，他的前爪被菲利克斯生生碾碎，還是逃到人族後才得到的治療，時間隔的太久，已經留下了輕微的殘疾。

他還指望著人族能幫他治好前爪，暫時不想和人族翻臉。

帝王蝶沒說話，卻是態度最積極的一個。

幽靈蠍一看古斯塔夫和北美黑熊隱隱不情願的態度，神情不變，鎮定自若地拋下誘餌：

“你們難道忘了，我們是怎麽落到這境地的嗎？”

“全是因為菲利克斯那小畜生，簡直和他那個婊｜子娘一樣卑鄙無恥！”

“他把我們逼得不得不離開蟲族，這樣寄人籬下，和家畜有什麽區別？”

北美黑熊摸著斷爪，漆黑的眼裏滿是怨毒，“那又如何，我們根本不是他的對手，當初咱們那麽多兄弟，現在也只剩下我們幾個，再和他對著幹，怕是一個也留不下來！”

“從前是打不過，現在不一樣了，”幽靈蠍說，“你沒看到人族那些武器嗎，我們要是能拿到，還愁區區一個菲利克斯嗎？”

在蟲族的時候，他們自恃實力強大，從沒把宇宙中是其他種族當做對手過。

如今離開了蟲族，才知道世界上除了強橫的肉｜體，還有其他值得稱道的東西。

人族弱小，但是，這樣弱小的種族，卻能靠著有限的資源發展出足以毀天滅地的武器，怎麽不讓他們心動。

北美黑熊被他說動，古斯塔夫卻沒興趣。

他對幽靈蠍的貪得無厭厭惡不已，直接起身離開了他們居住的洞穴。

當時他並沒有想太多，幽靈蠍成功也好失敗也罷都和他無關，他最終還是要回到蟲族去的，女皇的壽命終究是有限的，等到她死去，他依舊能回到自己的星球。

說實話他沒覺得幽靈蠍能成功，也設想過要是幽靈蠍失敗，人族一怒之下驅逐他，他該去哪。

還沒想出個結果，第二天，那個叫修斯的人族就找上了他。

那時他才知道，世界上有一種東西，叫竊聽器和監視器。

就裝在他們居住的洞穴裏。

古斯塔夫看著視頻裏幽靈蠍繪聲繪色和北美黑熊商量陰謀的模樣，沈默了。

修斯也不嫌臟，直接往地上一坐，一條腿屈起，手肘擱在膝蓋上，偏過頭看著他，笑眼彎彎地問他：“怎麽不跟他一起呢？”

古斯塔夫：“贏不了，沒意義。”

修斯把他的回答在舌尖過了一遍，玩味道：“這麽不看好自己的同伴？”

“他連十歲小屁孩都贏不了，何況是你，聽說你都活了幾百年了。”

修斯笑了下：“承蒙誇獎，不過這樣的手段三歲小孩也能玩，不需要幾百歲。”

“想不想知道，幾百歲的老男人都在玩些什麽？”

古斯塔夫不想知道。

修斯也沒勉強，哈哈大笑著就走了。

古斯塔夫猶豫過要不要告訴幽靈蠍他們已經暴露了，別做無謂的犧牲，還沒來得及，就發現自己被控制了起來。

幽靈蠍到底沒按捺住動了手。

修斯早有準備，這場荒唐的“綁架”還沒到半小時就被遏制住。

事後修斯帶走了幽靈蠍和北美黑熊，還有跟隨他們反叛的幾百只蟲族。

半個月後，幽靈蠍和帝王蝶被放了回來，北美黑熊和其它蟲族卻不知所蹤。

他們閉口不談離開的這半個月經歷了什麽，卻從此再沒提過反叛的事。

古斯塔夫有些摸不準修斯的用意。

他們幾個幾乎是靠著他的庇護生存，他想動他們，他們壓根沒有還手之力，再加上他們身份存疑，修斯就算把他們怎麽樣了，也不會有人去責怪他。

何必等到幽靈蠍按耐不住之後才動手。

澤維爾聽到這，想到那男人莫名其妙也放了他一次，深深覺得他可能就是個神經病。

但是，他也得到了一個線索。

普通人族壽命在一百年左右，那位帝國皇子卻已經幾百歲了，說明他一定有辦法延長自身的壽命。

首先不可能是聯邦的基因技術洩露，雷哲·南玻出事就是最近幾年但是事，如果帝國幾百年前就已經得到了基因技術，就不需要在雷哲·南玻身上費那麽大的功夫。

聯系到科恩·南玻身上出的事，澤維爾對他長壽的方法也有了一個猜測。

這種堪稱禁術的東西，竟然已經被發明出來幾百年了嗎？

古斯塔夫看他思考完，繼續講述了下去。

那次襲擊之後，他們徹底“閑”了下來，直到一個月前。

那是修斯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給他們派發“任務”——伏擊殺死澤維爾。

這個任務徹底粉碎了古斯塔夫回家的願望。

只要澤維爾一死，不管他對菲利克斯和諾亞有什麽樣的恩情，蟲族他都回不去了。

但他無路可走。

不去，就是死。

那時的古斯塔夫已經在人族生活了很多年，時光打磨幹凈了他的棱角，把他變得麻木不仁。

為了生存，他連最寶貴的自由都失去了，還有什麽不能犧牲的呢？

古斯塔夫是抱著無比疲憊的心情去的。

他沒想到，他還有回家的一天。

“對不起。”

澤維爾一楞：“什麽？”

“我說對不起，”古斯塔夫重覆，“無論如何，我都不該把自己生存的前提架設在奪走別人生命的基礎上，雖然道歉很沒用，但是我還是想跟你說一句對不起。”

澤維爾有些不自在，半晌，他把眼睫一垂，撇了撇嘴：“不用，我又沒……”

火光映照下，古斯塔夫深邃堅毅的眉目間隱隱有愧疚一閃而過。

澤維爾怔了一下，停住話頭，下意識想站起身，卻突然感到一陣暈眩，這暈眩來得又猛又急，頃刻間就奪走了他的力氣，朝一旁倒了下去，手腳軟的像棉花一樣。

他掙紮著看向美洲豹：“古斯塔夫?！”

古斯塔夫低聲說：“對不起。”

“——你想知道的我已經告訴你了，接下來的事就不需要你參與了，我答應了菲利克斯，要送你離開。”

--------------------

作者有話要說：

二哥：走你！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