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墨染是唐門長老, 資深的天級二階武師，江城武學廳坐館長老。他一亮相, 頓時引來武者的驚呼：“唐老！怎麽也來了？他在為青石武館出頭！”

鄭克玉是鄭門的後輩, 成為天級一階武師不過五、六年時光, 見到唐墨染還得尊稱一句：“唐前輩。”他在唐墨染面前, 哪有高調的底氣？

兩名天級高手，在比武臺上相對而立。一股疾風吹過，看臺前排的人都覺得臉被刮得生疼, 後排的人眼睛都有點睜不開。原來, 這就是天級之威啊……

阻住了鄭克玉的拳勢之後, 唐墨染站在臺上，正擋在琉璃與石學文身前，目光之中滿是冰冷：“姓鄭的小子, 什麽時候，江城這塊地歸你管了？你們鄭門的手，伸得也太長了吧！”

“你！”鄭克玉一時語塞, 他這次前來江城，根本就沒有在武學廳報備。他就是一時氣憤，非要過來看看掌門口中的石門到底是何許人也。

鄭克玉看到唐墨染, 就知道今日之事難得占上風，他咬牙道：“唐前輩, 你這是……一定要護著石門嗎？”

唐墨染哈哈一笑：“小子，我想護著誰，還輪不到你來管！我告訴你, 石門是京城唐門、西山宋門的同盟，鄭門若是想動石門，先問問我們唐、宋兩家答不答應！”

鄭克玉心中一咯噔：“什麽時候，這三家來往如此密切？莫非傳言竟是真的？”他上下打量著唐墨染和琉璃，忽然福至心靈：“媽的！被那個臭娘們騙了！琉璃竟然是唐德宏的女兒！我呸！”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殘忍的光，讓人看著毛骨悚然。

鄭克玉一念至此，腦子裏已經開始飛速計算著下一步的行動。他面上還火辣辣地痛，鼻血滴落在雪白的衣角，狼狽不堪，不覆出場時的謫仙模樣。他深深地看了琉璃一眼，朝著唐墨染一拱手：“罷了罷了，我不和你們計較。今日之事，我記下了。後會有期！”

說罷，他袍袖一拂，翩然而去。

望著他遠去的背影，觀眾都有點反應不過來：“說好的高手開撕呢？怎麽……就這？”

唐墨染轉頭看向琉璃：“此子行事幹脆利落，進退有據，算是個人才，可惜，心黑了，沒救了！”

琉璃的臉色不太好看：“他竟然知道我母親！他說我母親是個蠢貨，說我長得和她不一樣？所以我抓破他的臉了。”

唐墨染面沈如水：“好，我這就派人去查。莫氏本來就是鄭門的武醫，關系密切是肯定的。但為什麽他一個才四十的人，竟然能夠曉得二十多年前的往事？而且還如此不避嫌地說了出來？”

桃子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鄭大師已經離開，我們的冠、亞軍決賽也即將開場，觀眾朋友們，成份矚目的時刻就要到來！”

唐墨染沒有在意桃子這個主持人，只甩了一句：“等你們比完，我們回家再說吧。”便退下了比武臺。

這一方比武臺，終於安靜了下來，只剩下桃子、石學文、琉璃三人。

桃子到底是從地下武館爬上來的，見慣了各種異常情況。有不服輸的選手下了臺又非要跳上來的、有明明已經輸了卻不肯承認毆打裁判的、有已經取勝了卻不顧裁判提示繼續單方面毆打打手的……總之，沒有規則、沒有時限，生死一瞬間的事情，桃子見得太多了。

即使是天級高手較勁，桃子也沒有忘記自己的職責，她甚至微笑著左手摸了摸鬢邊的珠花，嫵媚至極地望著觀眾，說了一句：“觀眾朋友們，今天的冠軍和亞軍，都將在青石武館的選手中產生，還是夫妻倆，這可真是難得一見啊。”

底下的觀眾終於將註意力集中在了比賽上。

桃子說：“我來問問石館長，今天如果贏了，回家會不會跪搓衣板？”一陣善意的哄笑聲裏，桃子的話筒伸到了石學文眼前。

石學文湊近了話筒，只說了一個字：“會！”聽著觀眾席上傳來的哄笑聲，鼻端傳來陣陣濃烈的香味，不知道是桃子身上的，還是話筒沾上的。石學文壓住心頭升上來的不安，看向琉璃。琉璃的眼中一片清明，篤定安穩。看到這樣的琉璃，石學文忽然就心安了，微笑道：“姐姐，手下留情啊。”

琉璃眉毛一挑，點了點頭。

裁判上臺，哨聲一響，競技開始！

石學文沒有動，因為他忽然感覺內心升起了一股從來沒有過的焦躁，這樣一種焦躁，和他第一次站在地下武館的比武臺上的感覺一樣，他的內心裏有一頭猛虎在咆哮，可是他的力量不足夠。

不知不覺之中，體溫逐漸在升高，筋骨之間有什麽在不斷生長，丹田仿佛是個巨大的蓄水池，有什麽在不斷地向這個池子裏輸送，瞬間丹田便成了一片汪洋。他的全身上下湧動著一股巨大的力量，這股力量，終於沖破了他的克制與理智，將他內心那咆哮著的猛虎放了出來！

感覺從來沒有這麽好！石學文忍不住發出一聲嘶吼，吼聲如虎嘯，竟然帶著嗜血的煞氣。

琉璃已經留意到了石學文的變化——他的體溫開始升高、眼睛有些充血，他整個人都洋溢在一種虛假的強大之中。不好！他似乎中了什麽毒，在催生和激發他的潛能。

琉璃動了！她叫了一聲：“石頭！”便沖了上去，她要迅速治住他，讓他恢覆清明。

石學文的神智已經開始有點混亂，他感覺到有人撲將過來，有敵來襲！他後退半步，擺出迎敵的姿態。這半步一退，腰部一沈，石學文便感覺到了力量增加的妙處——淵停岳峙之間，仿佛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明月照山崗，清風徐自來。

琉璃掌風襲來，她用的是擒拿手。石學文微微一笑，竟然迎上琉璃的來勢，右手一擡，左手一拖一帶：這正是防身術的卸字訣！

琉璃簡直要被他氣笑了：這傻子，竟然用這招我都滾瓜爛熟的招式，來對付我？琉璃一個旋身，已經背靠石學文，兩人右手相握。琉璃腰部一發力，右手一展，石學文整個人已經飛了起來，從琉璃肩頭飛過——

好一個“過肩摔”！

底下觀眾看到這一幕，都興奮地嗷嗷叫——老婆打老公，下手這麽狠？看得太痛快了有木有？

都以為，接下來會聽到“呯！”地一聲，然後是石學文仰面倒地，琉璃繼續進攻。卻不料石學文人在半空，卻變故陡生！

他竟然腰一擰，右手變爪，抓住琉璃的胳膊，借力轉身，勁力流轉之間，穩穩地落在臺上。

“哦——哦——哦！”一陣歡呼聲傳來，青石武館的小徒弟們都嗷嗷亂叫：“師父威武！”

臺下想看熱鬧的人群，亦發出了陣陣驚呼——沒想到，館長還是館長，雖然一直是琉璃壓他一頭，但看這實力，也相當強啊！

琉璃看著石學文，石學文卻沒有看著她。石學文整個人已經陷入了一種迷亂的狀態，他覺得自己全身精力彌散，必須要做點什麽。他覺得自己內心有一種戰鬥的渴望，必須要釋放出來。他覺得心裏的那只猛虎被牢籠困住太久，是時候出來展示它百獸之王的風采了！

琉璃右手與他交握，相對而立，她將一股木之氣，從右手“勞宮穴”送入石學文體內。不論她送進去多少，都感覺如入汪洋大海，半點浪花都沒有激起。

場上的局勢，變得非常微妙。

大家以為的情形：不痛不癢、你推我擋、你躲我讓，根本就沒有出現。不管琉璃攻勢如何淩厲，石學文都能反攻為守，而且漸漸地，琉璃竟然有些控制不住石學文了？

任意來去掌！很好……他竟然敢預判我的動作，敢反抗我了！琉璃一咬牙，右手輕揚，一股土之氣勃然而生，石學文的身體被“土之樊籠”鎖住，無論他如何掙紮，都沒法擺脫束縛。

恰在此時，三分鐘時間到了，隨著裁判一聲哨響，琉璃松了一口氣，正要拉過石學文，好好查探一下他身上發生了什麽問題。沒想到，變故突然發生！

石學文一直在努力突破這“土之樊籠”，他從小到大，一直都處在被困的狀態。

小時候想習武，爺爺說：“先淬體吧，不著急。”

爺爺去世了，求父親教自己武學，卻被喝得醉醺醺的父親痛揍。

站在地上武館的比武臺上，他就算淬體有成又如何？只能挨打！

今天忽然獲得了一種神奇的力量，他覺得他可以！他覺得他能空手掀倒一只牛！他覺得他可以把所有曾經欺負他的人都踩在腳底下。

這該死的“土之樊籠”又困住了他！石學文的憤怒情緒頓生，“啊——”地一聲狂吼，一口鮮血噴了出來，丹田之間的勁力仿佛找到了一個口子，全都湧了出來。

“呯！”地一聲巨響，“土之樊籠”竟然被石學文突破了。

石學文整個人飛了起來，半空中一個折身，如鷹隼般直撲向琉璃。

裁判已經吹哨，現在正是休息時間，石學文擅自動手，這已經是嚴重的違規行為了。裁判哨聲急響，叫道：“停停停！”話音未落，一股疾風襲來，石學文右腿踢向裁判左肩。

“這家夥，是瘋了吧？木之氣都對他無效？土之樊籠被他掙脫？現在還想襲擊裁判？”琉璃眼中有了一絲怒意，先前擔憂他身體，不敢放手攻擊，眼下看情勢不對，只有快戰快決了！

琉璃出手如閃電，右手一伸，已經抓住石學文胳膊，順手一拽，已經將他拉回地面，這是卸字訣！

右腿一勾一帶，左膝一頂，這是推字訣！

石學文一個踉蹌，跌倒在地。琉璃上前一步，右肘如鐵錘一般，已經壓在他頸間，這是小擒拿手！

這三招如行雲流水一般，迅速將石學文撲倒在地，牢牢制住他身形，再也動彈不得。

石梧、石棋看得入了迷，歡叫道：“師娘這招使得妙！真是高！”

石學文力量再大，也比不過琉璃的天生神力。石學文的動作再快，也躲不過琉璃的小擒拿手。石學文再有心脫困，也掙不脫琉璃的鎖字訣。

裁判松了一口氣，剛才石學文半空中一踢，快似閃電，他根本躲閃不開。若非琉璃出手，他已經受傷。想到這裏，裁判感激地看了一眼琉璃，振臂揚聲宣布：“石學文嚴重違規，琉璃勝！”

琉璃感受到自己用膝蓋、手腳壓住的石學文，還在拼命地反抗，他整個人都散發著一股狂躁之氣。若是不讓他發洩出來，琉璃擔心會傷到他自己。

琉璃居高臨下，看著手底下因為掙紮而顯得面目有些猙獰的石學文，心中又痛又憐：“這到底是什麽毒？竟然讓他力氣變得這麽大？竟然讓他寧可傷害自己也要抗爭到底？”

臺上的異樣，讓觀眾都站了起來，議論紛紛：“搞什麽名堂？石館長怎麽忽然象瘋了一樣？”

唐墨染飛身上前，搶上臺來，看著琉璃：“怎麽回事？”

琉璃頭也不擡，仔細審視著石學文的動作，道：“不知道，應該是中毒了。你讓人控制住那個桃子，她肯定知情。先看看石頭，怎麽回事？”

唐墨染手一揚，勁力外放，臺下站著的桃子忽然感覺胸口一滯，整個人就軟倒在地。唐墨染威嚴地指向桃子，道：“找人看住她。石學文中毒了，她是知情人。”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作者有話要說：  石學文：我覺得，我可以。

觀眾：其實，你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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