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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蠶叢路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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彎彎曲曲的環山路驚險萬分,蜀地多山,地勢險峻,風景也同樣秀麗。

裴青開著車,副駕駛齊西坐著,倆人時不時的討論下到底怎麽走。

“前面分岔口向左拐。”

“我怎麽記得就是北面的山,一直往前的。”

“你這樣開小心掉河裏,我記得絕對沒錯。”

“掉河裏可不是目的地就到了。”

倆人爭執了會,互相看了眼,裴青將車靠邊停,轉頭跟他們說:“真是奇怪了,明明有大致方向的,但越往這裏靠近,越是走不對。”

齊西也覺得有問題。

離殊坐在後面,看了眼窗外,已經快天黑了,說:“找個地方休息一晚,晚上飛上去看看。”

“也成。”齊西點頭。

車裏傳來呲呲的聲音,張丘一摸是對講機,裏面傳來高志豪迫切不耐煩的聲音,“怎麽回事?是不是到了?”

“還沒,走迷路了,先找地方住一晚,明天繼續。”張丘說。

高志豪在對講機裏嘀咕,“明明那倆就出去了不到一個小時,怎麽開了一天的路,是不是故意的 ……”

張丘無話可說,前面那兩人裝著很忙的樣子繼續上路。

開了不到一個小時,前面隱約有燈火,是個村寨子。三輛車先後進入,村子深處山中,風景秀麗,假期不少市裏的人會開車來游玩,因此村子中農家樂小旅館都有,不過天色晚了,又是深秋,這個季節很少有游客來玩的,村子裏冷冷清清的,他們沿著蜿蜒的小路往進走,到了第一家旅館門口停下。

齊西拉著圍巾遮住臉下去敲門,很快裏面睡下的主人家開了門,神情戒備的盯著他們。

“施主,我們化緣來的。”齊西笑嘻嘻的說。

張丘扶額,連忙說:“他開玩笑,我們想住宿,這裏接待嗎?”

主人家見車裏陸續下來幾個大漢,握著門把的手緊了,隨時準備關門,結果看到離殊懷裏抱著一個孩子,這才微微放松了戒備。

“進來吧。”房主松開手,門大打開,向屋裏喊:“老大、老二又來了一些客人,出來把剩下的房間收拾下,還有你們的車開到後面去,前面路窄,你停到這裏明天牛車不好過。”

裴青跟另外兩人開車到房主說的後院停車,張丘幾人將行李卸下車,合夥拎著往進走,這院子是四四方方的,凹字型,中間出入口,背後主人家的地方,倆側招待游客,就一層,房頂是瓦片房,打理的很幹凈漂亮。

他們幾人拎著行李,小僵在車上睡了一路,這會挺精神的,背著他自己的小汽車書包,蹦蹦跳跳的走在前面,走了幾步又轉頭回來,指著一處說:“爸爸,有人看我。”

張丘隨著小僵指的方向看去,對面一處側房的窗簾擺動,很快燈光熄滅了,本來張丘不覺得有什麽,但是現在看來好像真的有問題。

“老板,對面住的什麽人?”

“哦,中午才到的,一個年級輕輕的小夥子,長得挺俊的。”老板說了兩句,又說:“現在晚了,不供熱水,要熱水早上八點和晚上七點,還有飯食也沒了,你們要是沒吃,這也有泡面的。”

年輕小夥子?這麽說來不是齊止戎。

張丘點頭,問老板買了幾包泡面,借了鍋,他們還有午餐肉牛肉,亂七八糟的煮了一鍋,別說在這兒深秋冷謔謔的山裏還挺香的,中午他們啃得幹糧,聞到味這會都饑腸轆轆往院子中間搭的棚子去。

棚子底下是一張大石桌,幾人圍著鍋用一次性小碗分著吃了。

下邳惠王喝了口湯,誇道:“小丘,你這面煮的不錯。”

“難得你有胃口。”張於水將自己碗換了過去,接著下邳惠王只剩湯底的碗喝了口,笑瞇瞇說:“你最近胃口不怎麽好,現在就多吃點。”

下邳惠王確實餓了,也沒去深想張於水笑瞇瞇的神色,端著碗慢條斯理的吃著。

張丘吃面的時候不住的想往對面漆黑的房間瞥去,剛剛的窗簾動好像是他的腦洞大開,也許對方就是個前來游玩的游客,聽到院子動靜看兩眼也很正常的。

吃飽草草收拾了,對面一排除了中午來的游客外都是高志豪帶的人住的,這邊是張丘他們,倆倆一間,齊西單身享獨間。

第二天一早六點,張丘打著哈欠洗了把臉人清醒許多,房主兩位兒媳婦兒已經做好了早餐,就放在棚子底下的石桌上,腌菜臘肉熱騰騰的大饅頭和稀飯。

齊西懶洋洋的從房間出來,見到張丘笑嘻嘻的打招呼,轉頭看到從房間出來冷著臉的離殊,不由聳了下肩,“你這也看的太緊了,我和小丘丘之間就是純潔的男男友誼。”

“可別。”張丘趕緊說,友誼就行了,還非得gay裏gay氣得加個男男,對上齊西他頭就疼,也不知道誰能治住著戲精。

“小丘丘你這也太傷我的心了。”齊西捧著胸口歪歪的坐在椅子上。

張丘懶得理齊西,這人當演員是選對了,沒見過這麽愛演戲的人。

過了會,下邳惠王和張於水也出來了,幾人坐著吃早餐,裴青從後院出來,深秋早上穿了件T恤,渾身帶著水珠,顯然是剛洗完澡的樣子,透出結實的好身材,打了稀飯端著饅頭和腌菜回房間,看樣子是給鈴鐺的。

齊西見了嘖嘖兩聲,撐著下巴,說:“裴青可真夠忙活的,昨晚出去了趟,還能折騰小鈴鐺。”

“小心裴青揍你。”張丘淡定的給小僵餵饅頭,擡頭看了眼對面緊閉的房門,高志豪下手出來打了早餐進去吃的,昨晚窗簾動的一直沒什麽動靜。

齊西感動的說:“小丘丘,還是你擔心我。”

張丘: ……

不想跟齊西說話了,並且向齊西扔過去一個齊止戎。

早餐閑扯有的沒的,高志豪吃完飯就站在院子頻頻向大門口看,又讓手下開車去,雖沒有明著催促,但這樣子張丘幾人也不好在待著了。

從村寨出來,裴青上車,從懷裏掏出了一張手畫地圖,雖然畫的潦草粗糙,但該標志的都有,一目了然,這是昨晚和齊西出去探地形畫的。

“這河流很刁鉆,我們一直圍著打轉,有捷徑可以走,開到最上面要棄車往下走,大概一個多小時就能看到河流了,要是開車得繞,走到這處,然後穿過野猴子區域,那裏樹木太繁茂,車進不去也得走。”裴青比劃著地圖說。

張丘見那條河流像是瀑布一樣掛在包裹的深山中,然後沖擊緩緩流下。

“走捷徑我們直接到了瀑布口這邊,要是繞穿平地的話是在這裏——”裴青指著一處寬的河流處,“現在不知道到底在哪裏。”

河流延段很長,一個山頭到另一個山腳,面積太大他們也不知道在哪裏。

張於水拿著對講機將話跟高志豪說了遍,很快對講機刺啦刺啦的響,對方忙著翻本子,過了好一會高志豪也沒有做個決定,顯然本子上只記了河,別的沒有。

“瀑布。”離殊最後說。

對講機裏,高志豪連忙點頭,“咱先從捷徑口走,不行沿著河流往下總能找到的。”

裴青沒意見,發動著車往山頂去了,越往上路越窄,坑坑窪窪的也沒有護欄,像是一個顛簸車帶人都能翻下去,張丘掃著窗外,陡峭的山壁讓人心驚。

“到了,前面上不去了。”裴青將車停到稀疏的樹林中,再往上沒有路被攔著。

後面兩輛車要到了,高志豪從車上下來,臉發白趴在樹根下吐得一塌糊塗,張丘本來好好地,一聽到嘔吐的聲音心裏也犯潮,捂著嘴幹嘔,被離殊護著走到遠處風口,遠離高志豪。

張丘喝了口水壓下胃裏的不舒服。高志豪已經吐完了,下手從車上搬著行李,現在負重爬山只挑必要的,像是帳篷就不帶了。

山體筆直陡峭,一人背著鼓鼓囊囊的背包,像是要將人往下墜。離殊選了棵大樹,手法嫻熟的將繩子打了個活結,等繩子有重物下拉就是死結,到了地兒巧勁活動下,繩子就會掉下來。

這種手法張丘還沒學會,不過每一次看都特別佩服離殊。

有繩子往下爬安全性大大提高,張丘本來擔心小僵,結果一看,小僵蹦蹦跳跳的飛到樹枝上來回蕩,比他還要輕巧靈敏,跟個小猴子似得。

這座山是無人野區,雜草橫生,枯枝雜亂,高志豪養尊處優慣了,被枯枝刮的直罵娘,“你們倒是砍啊!怎麽到處都是。”

帶來的五個打手都是五大三粗的糙漢子,打架還行,爬山真不怎麽順手,本來就手忙腳亂害怕掉下去,又被高志豪罵,一個個心浮氣躁大冷天的憋著一張通紅的臉。

繩子不夠長,幾人跳到一處稍微平緩的地方,離殊拽著繩子往下拉,試了兩次,繩子沒有掉下來。

“是不是被樹枝勾住了?”張丘擡著頭往上看,層層的樹枝雜草遮擋什麽都看不出來。

高志豪不在意的揮手,“別管繩子了,反正還有,找地方要緊。”

離殊皺著眉松開了繩子,擡頭望了眼上面。高志豪的下手從包裏又掏出一條繩子,眾人綁著繼續往下走。

“你們聽見了嗎?水流聲。”高志豪興奮的說。

張丘早都聽見了,不過他們下山的地方有些偏,距離瀑布口還有段距離,不過這樣也安全,他正想著,突然背後一重,有什麽東西砰的跳到他背上,拽著他的包往下。

幾乎是瞬間,離殊一把拉著他的手,將他拎了上去。

“抓好。”

離殊幾乎話音落地的同時,握著匕首的手已經往他身後去了,張丘只聽到吱吱刺耳的叫聲,背後重量一松,腳下傳來高志豪打手的叫喊聲。

“有猴子。”

“媽的,我非得打死它。”

“操。”

“救我、救我——”

張丘扒著樹枝,往下看,剛剛他背上應該是一只野猴子,被離殊趕走往下逃,很快跳到那些打手腦袋背上,胡亂抓,也幸好這裏不是很陡,離殊攬著他的腰,倆人到了一處緩坡。

裴青抱著鈴鐺,二哥和二嫂也沒事,高志豪就比較狼狽,臉上被抓的血痕,有兩個打手被拽到底下,齊西上去拉了兩把,雖然受了些皮肉傷,但人沒事。

“這裏也有野猴子。”裴青皺著眉,昨晚他來的時候並沒有看見。

“小心點。”離殊說。

張丘點頭,拉著小僵的手說:“別跑太遠了,你這麽小一點,被猴子抓走了怎麽辦。”剛剛落他背上的猴子小小一只,但力道卻出奇的大,要不是離殊他整個人就掉下去了。

小僵點著頭,乖巧說:“爸爸,我保護你,猴子來了我打它。”

“好,爸爸就靠你了。”張丘很正經的說。

繼續往瀑布口去,現在路要好走許多,前面有打手開路,除了蟲蛇外,一路沒什麽驚險,越往邊走,瀑布激流聲越大,空氣中都要濕潤許多。

“等等。”離殊停下了腳步。

張丘戒備的看向四周,突然眼前一道黑影撲了上來,旁邊離殊拉著他撲到,只聽到吱吱吱的叫聲一片,成千上百的吵雜,從茂密的大樹中探出一個個灰白色的腦袋,站在樹上將他們團團圍住。

這些野猴子比剛才那幾只要大很多,像是大猩猩似得,渾身毛發灰白,有的已經接近白色。

張丘還是第一次見到白猴子,這會壓根沒什麽欣賞心思,一手拉著小僵,另一手握著匕首戒備的盯著這些猴子。

“砰——”

不知道誰開了槍,剛剛圍著他們吱吱吱叫的野猴子紛紛往下撲。

頓時混亂一片,張丘被離殊拉著往前跑,回頭一看,頓時嚇得臉發白,他家好兒子站在原地露出他軟呼呼的爪子露著虎牙打算跟這群猴子拼命。

“小僵!”張丘松開離殊的手,回去一把抓著小僵,扛著就跑。

離殊踢飛了撲上來的猴子,大喊:“往瀑布跑。”

叢林裏是猴子的戰場,尤其這些猴子力量很大,張丘不敢耽擱,扛著小僵先往前沖,後面離殊處理,兩條腿像不是他的,輪的飛快,後面還能聽到叫罵聲和槍聲。

張丘下意識的回頭,“離殊——”

眼前一道白影,雙肩一疼,整個身子淩空,小僵從他懷裏被甩了出去,大喊:“爸爸。”

肩膀上鋒利的爪子入肉,緊緊地抓著他,白毛野猴子靈敏的在樹上來回翻騰,張丘疼的額頭冒汗,被晃得頭昏眼花,肚子墜墜的疼,手裏握著匕首,等白毛野猴子跳躍時,猛地向上刺去。

“吱——”

白毛野猴子慘叫一聲,爪子一松,張丘整個人被甩了出去,臉上是激流冰冷的水,手胡亂抓著什麽東西,肚子絞痛,眼前發暈,手上力氣漸漸松了。

張丘咬著唇讓自己清醒些,抓著樹枝的手一重,被人拉著,“抓緊。”他擡頭看去,冷冰冰的河水打了他一臉,瞇著眼,上面拽著他手的人突然向下滑,徑直的砸向他。

臥槽!

張丘來不及呼救,整個人雙眼一黑暈了過去。

肚子絞痛的厲害,渾身發冷,張丘打著哆嗦睜開眼,渾身衣服潮濕。

“你醒了?”

張丘戒備的看向聲音處,“岳秦倉?”旁邊靠在石壁上渾身潮濕,臉色發白的就是岳秦倉,岳東輝的兒子。

“記性不錯嘛。”岳秦倉笑了下,“別擔心,我沒什麽惡意的,剛剛可是我救了你。”

不提這個張丘還不生氣,如果沒有岳秦倉他還能咬著牙抓著往上爬,結果這家夥直勾勾的朝著他臉砸下來,不過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張丘撫著肚子,忍著陣陣的疼,“我們現在在哪裏?離殊他們呢?”

岳秦倉額頭有處傷口,被泡的傷口發白,失血過多又冷,唇都是紫色的。

“我也不知道,你說的離殊他們應該在上面。”

張丘環顧四周,上面還有霹靂巴拉的水流聲,他們倆躲在一處石板上,很窄貼著石壁,如果往出探個頭能被上面的水流澆灌一身那種,只能緊緊貼著石壁,背脊處傳來的冷意讓張丘打了個哆嗦。

背包也不見了,真是糟糕。張丘摸著外衣口袋,兩袋牛肉幹和巧克力,還有一個打火機,不過這裏根本不適合生火,連柴都沒有。

張丘咬著唇讓自己保持清醒,撫著肚子,將手裏的巧克力扔向岳秦倉,“吃了,先從這裏出去。”

他自己撕開一袋,手都是抖得隨便塞在嘴裏,岳秦倉也好不到哪裏去,吃完了,倆人狀態依舊的很差,張丘肚子已經不怎麽疼了,撐著石壁彎著腰站起來,雙腿發軟差點栽倒下去,被岳秦倉一把扶著,張丘才看到岳秦倉胳膊上有傷痕,還挺嚴重的,皮肉翻開。

“昨晚村子裏的年輕人是不是你?”

岳秦倉點了下頭,張丘心裏了然,岳東輝研究資料估計不止一份,剛剛活結的繩子沒拽下來,岳秦倉可能就是從那裏下來的,他們在前面開路,這小子跟在後面撿現成的。

“別廢話了,再耽擱下去,你肚子裏就危險了。”岳秦倉說。

張丘楞了下,“你怎麽知道——”

“我本來學醫的,要不是我爸走了,我也不用接管家業。”岳秦倉說了兩句不願提及這些,說:“抓好了,走吧。”

倆人探出腦袋被淋了透心涼,深秋的山水,像是能冷到骨子裏。張丘淋了會渾身已經感受不到什麽了,麻木的跟在岳秦倉後面,他們被摔的有些遠,水流不怎麽急湍,一腳紮進深水區,小腿像不是自己的,肚子被泡的發冷,張丘咬著唇讓自己清醒些,每一步都走的艱難,腳下的石頭很滑,差點能摔下去,幸虧岳秦倉拉著他。

短短幾米的距離,對張丘來說卻十分遙遠,終於上了岸邊,岳秦倉唇已經成了白色,張丘面無血色也好不到哪裏去,打火機進了水不知道還能不能用。

張丘腦子漲疼的要炸開,倆人互相攙扶著往裏側靠了些,這會也沒心思操心猴子來了怎麽辦,只想著趕緊生火。

岳秦倉胡亂在四周找了些枯樹枝,張丘將打火機遞了過去,岳秦倉看了眼,說:“防水的,高志豪果然偷了我爸的筆記本。”

生了火,張丘拖著身子恨不得鉆到火裏去,慢慢的有些熱氣,哈著氣呼著手,抖著唇說:“你就算想報仇,一個人來這裏也太膽子大了。”

“我爸臨死前都記掛這件事,我就想看看。”岳秦倉說到這裏冷笑了下,“當然也不能讓高志豪那個賤人得逞。”

張丘打了個哆嗦,頭昏腦漲聽不清岳秦倉後面還說了什麽,他實在是扛不住了,想睡會,但岳秦倉聲音太大,一直讓他不要睡,吵得他頭疼,肚子也疼起來了。

“不要吵,好疼。”

“笨蛋,你別睡,你是想睡死嗎?”

“離殊、離殊,我好疼,我肚子好疼 ……”

張丘又做了那個夢,緋色散去,迷你版的小孩沖他笑,然後一團黑屋籠罩,將小孩徹底吞噬不見。

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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