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這次怎麽跑？”

為首的男青年染著一頭紅發，手上握著一根細木棍，嘴裏嚼著口香糖，他和身後幾個社會男青年分散開來，直接把巷子口堵住。

季風穿著一身幹凈的藍色校服，背著書包，安安靜靜站在巷子中間，臉上沒有一絲波動，連眼皮也不掀一下。

“錢已經還了。”

紅發青年翻了個白眼，吊兒郎當地道：“還了又怎樣，你不是高材生？用你讀死書的腦袋想想，別人想打你用不用理由？”

身後小弟小聲說道：“哥，你這話說得文縐縐的，太他瑪娘氣了。”

紅發青年瞪了他一眼，舉起木棍指著季風，惱羞成怒道：“反正就是看你不爽，兄弟們……”

話沒說完，前面的季風飛快轉身，往來路跑去。

小弟：“哥，他跑了！”

紅發青年啐了一口，“哪也跑不掉，追！”

季風很快繞過巷子轉角，身影消失在巷子尾。

這一帶是舊社區，巷子多而雜，他在這裏住了五年，對這些覆雜冗長互串巷子的認知，絕不少於本地居民，而且……

“媽的，人呢？”

“明明看他跑到這裏，不是跑得那麽快吧？”

“難得堵到他一次！好好找找！”

社會青年們從巷子口走到巷子尾，來來去去的，楞是找不到半點痕跡。

“哥，這也太邪門了。”

“艹，麻煩了，林哥特地強調要在考試這幾天攔住他……”

罵罵咧咧的聲音逐漸遠去，一間破敗的舊屋子裏，轉角的腐朽木板後，季風垂眸站著。

……

“鈴——”

考試結束鈴聲響起，最後一科考試結束，學生們從教室中魚貫走出。

“啊啊啊，終於考完了！”

“太難了！最後一道大題我都來不及看……”

“一會兒一起去網吧打游戲不？”

“不去，我媽說再發現我去網吧就打死我……”

夾雜在一堆興奮的學生裏，葉筱筱一臉生無可戀格外明顯，鐘思筠挽著她的手，安慰道：“別這樣，盡力了就好。”

葉筱筱繼續面無表情，“沒有盡力，我好不容易把題解出來，結果來不及抄到試卷上……”

啊，這可真是人間悲劇，鐘思筠不忍打擊她，只好轉移話題道：“呃，下次註意，考完就別想啦，對了筱筱，我一直想問你……”她笑嘻嘻地湊近，附在她耳邊問：“你跟班長是怎麽回事？”

葉筱筱一僵，隨即裝作若無其事，“什麽怎麽回事？”

鐘思筠用手肘拐拐她，一臉暧昧，“籃球賽那會兒我就感覺你們之間的磁場有點不一樣，更別說班長後來主動給你補課。”

“你知不知道，班長以前從沒幫人補過課，他對你太好了，班裏有多少女生羨慕你，還托我來問你，不過之前快考試，怕打擾你學習我沒敢問，現在考完了，可以告訴我了吧？”

鐘思筠是她轉來七中後交到的好朋友，她也不想瞞她，想了想把人拉到校門口角落，神色害羞地湊近她耳邊輕聲道：“……我告訴你，你不許告訴別人。”

鐘思筠立刻一臉震驚，“我滴乖乖！你這話的意思不是那個意思吧？你跟班長，難道你們真的早……”

後面一個戀字沒能說出口，因為她的嘴巴被一臉羞惱的葉筱筱捂住，對方眨著一雙水汪汪的漂亮眼睛說道：“別那麽大聲，我只告訴你，不許跟別人說。”

她把手拿開，鐘思筠立刻拿手捂住自己的嘴，眼睛瞪得渾圓。

半晌平覆心情，才把手放下，一臉不可思議，“我以為你會說班長看在同桌的份上給你補課，結果你們……”

葉筱筱害羞地笑笑，做了個噓聲的動作，“噓，讓老師發現就糟糕了。”

鐘思筠手上比著OK，給了個我懂的眼神，轉瞬又一臉八卦地問：“能不能說一下你們怎麽在一起的？誰追的誰？你們可藏得太深啦，在一起多久了？”

鐘思筠的問題一個接一個拋出來，砸得葉筱筱暈頭轉向，她羞澀地轉身，“就這麽在一起啦，你別問啦。”

“什麽叫就這麽在一起……”

兩人笑笑鬧鬧離開了校門口，沒一會兒在分岔口分手，葉筱筱站在街邊轉角，拿出手機，原本想打電話給季風，一看，他給自己發了條短信。

【不用等我，早點回去。】

季風的短信留言一如既往地簡潔，葉筱筱想了想，給他打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不知他在哪裏，背景聽起來有些吵嘈，間或夾雜幾聲擴音器跳樓大甩賣的呦呵聲，葉筱筱想起什麽，望向舊街方向，腳一擡向前小跑。

“班長，你在哪裏呀？”

季風：“我今天有點事，現在快到家了，你早點回去……”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季風想掛掉電話，這時肩膀被人一搭，他瞬間反應過來，眼一沈，右手迅速擡起，往肩膀上一抓一扣一扯，身後的人便被扯到身前。

“痛、好痛……”葉筱筱整張小臉皺成一團，另一只握著手機的手忍不住抵在他胸口。

“葉筱筱！？”

看清了人，季風趕緊放手，見葉筱筱痛得厲害，抱著手哼聲，又伸手握住她手臂擡高，看剛剛碰觸的地方。

女孩子的皮膚很白，是白裏透紅的健康膚質，如今手腕處，細膩潔白的皮膚被握出一圈紅痕，顯眼刺目。

其實剛剛捉住對方手腕的時候，他已經覺察出不對勁，不像男人的手，這只手柔軟、纖細、脆弱，他下意識松了幾分手勁，沒有直接扭，不然現在對方的手不止是這副模樣。

他的臉色淡然，眉頭卻細微一凝，輕輕揉了下那處淤痕，“你不應該從背後拍我。”

葉筱筱癟著嘴，從她聽見電話裏的背景聲，分辨出是舊街一處商鋪後，立刻沿街跑過來，好不容易追上他，想給他一個驚喜，沒想到驚喜沒給成，變成了驚嚇，嚇了他，又嚇了自己。

“我只是想跟你打個招呼。”

季風揉了兩下，突然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倏地放開手，眉間愈皺，看了她片刻道：“是我反應過度，抱歉。”

葉筱筱搖搖頭：“不關你的事，我不該嚇你的。”

季風眸光沈沈，其實倒不是嚇的問題，而是太多人想找他麻煩，在外面，他早已習慣警惕四周，特別是早上還遇到紅毛那群人……

垂眸，視線碰到她通紅的手腕，默了一會兒，把她帶到人行道內側，“很疼？我帶你去醫院。”

葉筱筱一邊揉著手一邊故作輕松道：“這點小傷哪裏用得著去醫院？明天就好啦，你別皺眉，我不疼，真的。”

他皺眉了嗎？

季風抿住唇，有些不自在地轉開視線。

葉筱筱望了眼四周，認出了這是通住舊社區的方向，“你今天不坐公車啦？走路回家？”

“嗯。”

“那我陪你一起走？”

他搖頭，態度溫和但是帶著不容拒絕的語氣，“不用，今天我有事，你先回家。”

葉筱筱站著沒動，她莫名有種直覺，今天的季風似乎有什麽事，而且不是好事，她很想陪著他，但是季風這個人，表面看著斯文有禮，走近了才知道，不管離他遠近，他永遠是一副模樣，溫溫柔柔的，卻又拒人於千裏之外。

想知道他在想什麽，好難。

葉筱筱有些失落地低頭，悶悶說了聲‘好’。

前方路口，幾名穿著花哨的社會青年正在過馬路，季風看了眼，側頭說了句“早點回去，下周見”就匆匆離開。

葉筱筱在原地躊躇，神色黯然，半晌握拳給自己打氣：“這不是才剛開始嘛，不要氣餒……誒？”

她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季風，看著他穿過馬路對面，進入舊社區那條舊街，而路口，忽然湧出一群手持木棍的社會人士。

葉筱筱震驚地看著那群人追著季風進入舊街，倏地意識到什麽，向前小跑幾步，下一秒反應過來，急急忙忙四處張望，找不到自己想找的標志，隨手攔住一名過路人。

“阿姨，請問這附近哪裏有警察局？”

大媽奇怪地看她一眼，指著老街的方向，“沒有警察局，那邊有一個治安崗亭……”

“謝謝！”葉筱筱攥著書包肩帶，倉促向老街跑去。

此時被堵在一處空地前的季風，冷冷看著為首手持木棍的紅發青年，一言不發，對方似乎挺得意的，沖他呲牙：“怎麽樣？怕了吧？我看你現在還怎麽跑！”

季風沒把他的威脅看在眼裏，那雙時常帶笑的眼睛此刻漠然又冰冷，完全不把對方的來勢洶洶放在眼裏，只是看著紅毛道：“我要見張林。”

張林，雲城有名的混混頭頭，這片舊社區就在他的勢力之下，像現在這班叫囂的小混混，全是他的馬仔。

紅毛還沒說話，旁邊小弟小聲插嘴：“哥，他怎麽會認識林哥？”

紅毛明顯知道得更多，聞言推開他，又惡狠狠刮了季風一眼，“見個屁！林哥是你想見就能見的？你還以為你真是季家大少爺！？我呸！兄弟們上！！”

這群人速度分散，把偌大一片空地包圍起來，季風退無可退，他迅速抄起地上一塊木板，下一秒便陷入混戰。

一群人喊打喊殺，聲勢浩大，把路過的行人嚇得夠嗆，趕緊回避，眼見毆打聲愈烈，突然間，一聲尖銳的警笛嗚鳴沖破聲囂，把所在人震懾在原地。

紅毛：“該死，哪個警察來得那麽快？”

可惜沒人回他，這群臨時召集的烏合之眾剎那間四散而開。

“這邊！他們在這邊！警察叔叔快來啊！”

遠遠響起女孩子的呼喊聲，紅毛目光帶毒地看著跑近的身影，似乎已經能想象她身後跟著的一群警察，他不情不願地放開季風，呦呵跟著他的幾個小弟，“走！”

哨聲急急地響，在不住回鳴的警笛聲中異常清晰，季風撐著手擡頭，視野裏撞入一道纖瘦身影，女孩子穿著一身顯眼的藍白色校服，嘴裏吹著哨子，向他飛奔而來。

空地邊還有沒跑掉的混混們，但葉筱筱已經顧不及，她撲到季風身邊，望了眼他被劃破的臉，緊抿住唇，下一秒抱住對方手臂，用力攙他起身。

“走！我們快走！”

季風順勢站起，按了按嘴角，刺疼讓他的眼睛一瞇，“警察呢？”

葉筱筱簡直快哭了：“沒有警察，我放的手機警笛聲……”

什麽？！

季風詫異地看她，瞬間反應過來，掙開被扶的手反扣住她手腕。

“跑！”

身後撤退的紅毛等人終於察覺出不對勁，他們人多，撤了那麽久竟然沒人追來，回頭一望，終於發現問題。

“被騙了！抓住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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