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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科場入闈眾生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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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無話。

秋闈這日,監生們早早的就來到了貢院外,圍著貼在左側布告欄上朝廷下發的《科舉紀要》細細看著。上面寫著一幹考試註意及考試的綱目,還有對舞弊人員的處罰規則。

武朝對科舉舞弊處罰之重,超越歷朝。若是生員、貢生舞弊,終身不得再考;若是蔭生舞弊,不僅其人終生禁考,其父兄為官的也要被罷官撤職;若是監生舞弊,便不能承襲爵位。所以,大凡舉試,無論是最低級的院試,還是縣試、鄉試、會試,幾乎無人敢舞弊。這種情況下還敢舞弊的人,還需要去考試麽?

只見貢院肅穆莊重,周圍似有一股氣運加持,想必便是所謂的浩然之氣了。托先帝洪福,這貢院從來都是高墻大院,以彰顯武朝文教大盛。而無事的時候,孫旭曾隨父親來過這,記得這外邊的高墻之內還有一道高墻,自是為防考生舞弊串聯之用。兩墻之間留有一丈多寬間距,形成一圈環繞貢院的通道。圍墻的四角又建有四座兩丈多高的崗樓,考試時,地方學政專門派崗樓監考人員在樓上監考,自上而下,一目了然。

看完紀要的考生們又各自提著籃子,去看各自號牌了。

那邊男裝的阿食早就看完號牌,興沖沖地過來回稟道,“公子排在頭排之末。這天氣漸涼了,頭排怕有秋風,不若阿食去尋幾件衣衫?”

“不必啦,我哪有那麽嬌貴。上次著涼感冒只是湊巧而已。”孫旭心想,她必是又想到上次自己穿梭回來後感冒的事情了。

“阿食,你便回去吧,待考試完畢再來好了。”

阿食點頭,打開孫旭入場攜帶的籃子,裏頭放著一副碗筷,都被洗得幹凈。卷袋、筆袋以至著饃饃油餅的油紙,都收拾得整齊,還有一副茶盅,一套小食盒,食盒內又有一些面食,以及受放的小菜。筆墨紙硯,擦臉漱口的東西更不消說了。見諸項齊備,不曾缺失,這才應聲回去,只待明日晚間來接人。

阿食走後不久,便聽門外兵丁高聲叫道,“生員入場!”

這聲喊話一起,門口的幾百號人齊齊地圍了過來,在人員安排下排好長隊,順著點名臺依次入場。孫旭依著點名,隨著眾人魚貫而入,走到了內高墻裏頭道搜檢的所在。

原來這處搜檢,不過虛應故事。只有幾個閑散兵丁在這監試搜檢,看那模樣肯定不是欽派的。每到鄉會試,學政照例會派出幾個人來此當差。這會兒,幾個兵丁在那或站或坐。孫旭候著前面授檢的當兒,聽那班侍衛彼此談得熱鬧。

一人道:“餵,老表呀,咱就當值一天,明天無事,我們東口兒外頭,新開了羊肉館子,面餅齊整好吃。明兒個早起,咱們在那兒鬧一壺罷。“

另一人嘴裏叼根短煙袋兒,兩只手卻不住的搓煙荷包裏的煙,騰不出嘴來應話,只嗯了一聲,點了點頭。

孫旭可不管這二人明天吃啥,只是把自己的鄉試考帖和身份文牒遞了過去,剛要解開衣衫讓人檢驗,便聽那邀請人吃飯的人道,“罷了,不必解衣裳了。這道搜檢,不過是奉行功令的一樁事。到了前面還得搜檢一次哩,若是處處的苛求起來,殊非朝廷養士求賢之意。趁著人松動,順著走罷。”

這話說的,頗有幾分味道。不過孫旭卻暗自撇了撇嘴,“這人言語間賣弄辭藻,弄得跟他楚才晉用一樣。不過是多年在此辦差,耳濡目染偷懶而已!”

一路想著,進了那座內墻門。不曾到得貢院門跟前,便見不遠處臨時搭了個罩棚,底下那班伺候搜檢的兵丁已不是剛才那副面貌,自有一番氣象。孫旭作為府尹之子,以蔭生身份入闈,自然知道這是朝廷從異地調撥的十二衛精銳。那些人一絲不茍地在進行搜檢。

被搜檢的士子逐次上前解開衣裳,敞露胸懷,待搜檢完畢,那些兵丁也不容人整理衣冠,就提著嗓子,高喊一聲:“搜過!”便催其快走。那聲音對常人卻有一股難言的震懾力。生員雖有心與兵士理論,但聽這殺氣騰騰的話,外加身處貢院重地,不敢造次,依言趕緊走了。

到孫旭時,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兵丁過來,先是仔細對比了文牒考帖,又喝了聲:“擱下筐子,把衣裳解開。”這聲爆喝,震得人耳膜生疼。

孫旭心道,“這人怕是已有後天巔峰的實力了,也不知道比之那左千戶如何。”

這時卻聽棚子裏上座那位大人說道:“你當差只顧當差,何用這等大呼小叫的?”

武朝重文輕武,雖然不至於貴文章而賤武功,但是不同級別的文武官員待遇畢竟不同。這兵丁看上去不過是個校尉,聽到京師的大人如此呵斥,面子上雖有些掛不住,可他哪敢頂嘴?再說話時,聲音顯然小了幾分。

孫旭擡眼向上望了望,只見這位大人身著官服,胸前還繡著孔雀補子,看上去約有四十多歲。

那人見孫旭相貌堂堂,不似凡人,這時也早已搜檢完畢,便對他笑道:“別耽擱了,趕緊進去罷。”

孫旭進了貢院門,對面就是領卷子的所在。

搜檢這許久,此時才進門來,那一身的家夥已經壓得他有些氣喘,便想找個地方歇歇,再上去領卷子。

往四周看了看,發現老相識範生正在那廂。還有幾個客棧同住見過一面的人,都在墻腳下把考籃聚在一處,正坐在上面閑談。再往裏看去時,卻見領卷臺周圍已圍了一大幫人,臺上坐的那位須發蒼白的老大人,正拿著枝紅筆,按著那花名冊,叫一人,放一本。

範生幾人早參加過多次考試,知道早去領會被擠出一身臭汗,氣喘籲籲,不如先在這養精蓄銳。還從未聽過早領到的人比別人中舉幾率大的。

此時,內中有個身著土黃色長袍,看上去有些滑稽的十七八歲的胖子,擠開眾人,拿手裏的考帖在那老大人的桌子敲了敲,嘴裏還叫他:“老大人,趕緊把我的那份卷子給我吧!”

那老大人放下筆問道:“你是哪縣的秀才,名字叫作甚麽?”

胖子道:“我不是秀才,我爹去年給我捐的監,我叫樊達通。我爹是樊仁金,乃是皇商。你瞧罷!那花名冊上都有。“

那老大人果然覷著雙老視眼,給他查了出來。看了看,便拿在手裏和他道:“你的卷子是有的。可國家明經取士,掄才大典,何等盛況?怎的這等不循禮法,難道你家裏竟沒有一些子家教的不成?你這卷子,現不必領了,我要扣下指名參辦的。“

在場的本來有些世家豪門子弟,首次參加鄉試都會有些散漫,以為沒有什麽可懼的。可眼見這樊達通就這麽被老大人三言兩語如此安排,這才安靜下來,不敢越雷池半步。不過這胖子只是言語兩句便被剝奪考試,眾人都有些兔死狐悲之感。於是不知是誰帶頭開了口求情,大家便紛紛替他作好作歹的說著,老大人才把卷子給了樊達通,還說道:“我這卻是看諸位生員分上,若是只看你這等不良,豈有如此容易?”

那樊達通眼見柳暗花明,趕緊接過卷子來,倒是給大家恭恭敬敬地道了個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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