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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餃子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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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爸,她是薩維娜。”小五跟家人介紹帶來的姑娘。

薩維娜?聽著真不像中國人啊。馮玉姜朝那姑娘笑笑,心裏還在尋思,說話她能不能聽懂呢?那姑娘早已經過來跟馮玉姜打招呼了:

“阿姨好,叔叔好。”轉向其他人,笑著打招呼:“大家好,我是維娜。”

馮玉姜一聽,一口的普通話,雖說帶了點軟軟的腔調,但聽著十分舒服順耳,這是中國人啊,外國人她中國話哪能這麽好!

馮玉姜總算放心了,要是整天跟個互相聽不懂的洋媳婦比手劃腳,想想都好笑不是?

一家人紛紛過來跟薩維娜打招呼問好,張羅著拿了行李上車。小五便叫陳東跟剛子:“大姐夫,二哥,來出苦力。”

出什麽苦力?去取托運的行李。除了隨身帶著的行李箱,小五特別托運的行李好幾個大箱子,死沈死沈的,怪不得叫他姐夫跟二哥“出苦力”,剛子忍不住就抱怨:

“我說小五,你有那麽土鱉嗎?咱國內現在什麽沒有?怎麽帶這老些子東西回來!”

“什麽東西,這樣沈?”陳東也說。

小五就笑瞇瞇的,他帶的行李,除了沒處理掉的衣物用品,還有給家人的那老些禮物,其餘就都是他那些書,還不就死沈死沈的?

三個男的去出苦力,小六跟念念就忍不住開始“盤問”薩維娜了。

“阿姨,聽你名字,不像是中國人啊?”念念。

“怎麽會?”薩維娜說,“我姓薩啊!中文名字就叫薩維娜。”

姓薩啊,小六跟念念對視了一眼,你看,這姓也稀少,這名也古怪,把咱們給誤導的。小六就高興地問:

“姐,那你是中國人嘍?”只要還沒結婚,她還不能叫三嫂的。

薩維娜就笑笑說:“我父親是美籍華裔,母親是葡萄牙人,根底當然是中國人。”

噢,小六跟念念再對視一眼,原來是個香蕉啊!怪不得小六就說她“像中國人”,現在再仔細看看,總是有一些混血兒的特征,皮膚比一般人顯得要白,臉的輪廓要明顯一些,眼睛更是顯得十分大。

還好還好,小六就朝馮玉姜擠眼,不用擔心生下個黃頭發藍眼睛的孫子了。

小五他們取了行李來,大家一起動手裝好,上車回家。

“媽,你不知道英國的東西有多難吃,我覺著我的腸子都給餓細了。”一路上,小五就拉著馮玉姜的手訴苦,“吃不飽飯啊!”

“行啦,六年,難吃你怎麽還沒餓死!”前邊開車的剛子打趣他,“你就說你饞了就行了。”

“誰說我饞了?我就是想家了,我想咱爸咱媽了行不?想家裏的煎餅、蘿蔔丸子、豆泡子,想媽做的油鹽卷子、紅燒鯧魚、韭菜餃子……媽你不知道,我覺著跟中國比,英國的吃食也就是填填肚子餓不死人。”

“行啦行啦,你這是想咱媽了,還是想好吃的了?”剛子笑著繼續打趣他。

“我全都想了!二哥,你整天吃著家裏的好東西,你當然不覺著。”快三十歲的人了,小五居然給了馮玉姜一個好委屈地表情。

“走家就給你弄,管飽,怎麽能把咱小五腸子給餓細了。”馮玉姜拍著小五安撫他。馮玉姜、鐘繼鵬、小五和薩維娜,四個人一起坐的這輛車,一直都是她娘幾個說說笑笑,鐘繼鵬坐在前邊,就笑瞇瞇的聽他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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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風餃子送行面,這是當地人的習俗。出遠門的時候吃面條,圖的是“條條順”的好兆頭,遠道回來家吃餃子,餃子不是要把口捏合上嗎,叫做“合口餃子”,意思是合家團圓,再不分離了。這個跟旁的地方好像正相反啊,中國大部分地方,都是“滾蛋餃子接風面”的說法。

小五回來家,頭一頓理所當然吃餃子,一家人齊大夥動手,傳慧跟小六、念念趕緊去擇韭菜,何小滿便跟周君梅一個去擇芹菜,一個去剁肉,家裏倒是有絞肉機,但是絞肉機絞出來的肉,怎麽吃著就沒有剁出來的有味兒。剛子的兒子小豆豆,又嚷嚷要吃蝦肉餡兒的,家裏沒準備鮮蝦啊,馮玉姜便叫保姆趕緊去自家飯店走賬拿一些,她飯店裏進的鮮蝦,都是很放心的。

傳秀就去和面,包餃子的面,提前活好醒好,還要講究個揉勁兒,面要揉倒了,搟出皮子來才能筋道好吃。傳秀活好了面,陳東便說傳秀手上沒有勁,叫她去歇著,自己卷起袖子揉面。要說這陳東,這老些年的煤老板,認真起來,身家恐怕比鐘家還要多的,瞧瞧他袖子一卷,揉起面來有模有樣的,一把好手。

傳秀便搬了個凳子,坐旁邊看著陳東揉面。傳慧洗菜過來看見了,就取笑她:“大姐,你兩個老夫老妻的了,就別那黏糊了行不?你手藝好,去給烙兩張雞蛋皮子唄?”

陳東揉好一團面,把面一拍,從容地反擊傳慧:“等孫軍來了,你再笑話你大姐吧。”傳慧聽了撇嘴,傳秀噗嗤一笑,站起來去烙雞蛋皮子,再細細地切碎,留著拌在韭菜裏做餡子。

一家人都熱熱鬧鬧地忙碌著,連剛子跟傳慧家十三歲的嘟嘟都被抓了差,剛子去剝蔥、刮姜,嘟嘟負責剝蒜。

馮玉姜跟鐘繼鵬,就閑下來了。小五挨著馮玉姜坐在沙發上,馮玉姜看著小兒子,怎麽看怎麽舒心。再看看一旁坐的薩維娜,免不了又有點小擔憂,這個洋媳婦,也不知好不好相處啊!

小五、薩維娜陪著馮玉姜和鐘繼鵬,坐著說了一會子話,薩維娜看著大家進進出出的忙碌,便忍不住跑去廚房看看,這一看,包餃子吶,薩維娜來了興趣,便洗了手,過來要跟大家學著包。

“阿姨,你真要學著包餃子?也是,你就得好好學,小叔最喜歡吃餃子。”念念坐在旁邊就說。

“別聽她的,姐,我跟你說,包餃子一點也不難,你隨便學學就會了。”小六給薩維娜鼓勁,叫她拿個凳子過來,隨手捏了個皮子,笑嘻嘻地教薩維娜包餃子。其實說實話,小六自己也是個二把手,從小沒幹過幾回活,包得根本不咋地。

薩維娜頭一個餃子包的,又長又瘦,放在面板上站不住,念念忍不住咕咕地笑,何小滿就說念念:“念念,你還笑,比你包的強多了。”

“她那哪是包餃子,她是在玩面,粒粒皆辛苦你沒學過?”周君梅數落念念。

薩維娜一走開,鐘繼鵬先問小五了:“小五,這個……就是你媳婦了?”

“啊,是。”小五倒是十分大方。

“我怎麽聽說又是美國人,又是葡萄牙人?你弄了個八國聯軍回來啊!”鐘繼鵬說著自己也笑。

“她是美國籍,在英國念的書,有一半葡萄牙血統。”小五說,“爸,你不能歧視國際友人啊,再說她爸可是中國人呢,老祖先都是中國人。”

“媽媽的,我啥時候說歧視她了。”

馮玉姜推了鐘繼鵬一把,問小五:“跟你一塊上學的?也學醫的?”

“嗯哪,搞兒科的,這回跟我一塊回來,就在同一家醫院工作了,收到邀請了。”實際情況是,小五收到醫院聘請之後,跟人家說,我還要帶個兒科博士來,行不?人家一聽,這還帶買一送一的?好事啊!

“這姑娘,中國話說的倒蠻好。”馮玉姜說。

“那當然,我修兒科學位認識的她,那時候她中國話還不行,打小沒在咱中國長大,就會講幾句漢語口語。”小五說著就笑嘻嘻地靠在馮玉姜身上,說:“媽,你知道不?她先追的你兒子,我就跟她說,我早晚要回家去,你要是能把中國話學好,我就帶你回我家。這不,她跟著我學了兩年的漢語。”

“啥時候結婚呢打算?”鐘繼鵬問他,“早點說家裏好給你們做準備。”

“等等再說吧,才工作呢我們。”小五笑,“爸,你孫子孫女,外孫外孫女都有了,不用著急的吧?”

趕到下午,鐘傳強跟孫軍、陳晉先後趕回來了,餃子也包好了,韭菜餡的,豬肉芹菜餡的,蝦肉餡的,熱熱騰騰上了桌。一家人團團圓圓地吃了個餃子宴。可也算不上真到齊了,陳思還在外頭留學呢。

馮玉姜想,等陳思再回來,咱一家人就都齊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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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睡覺,馮玉姜都已經睡下了,鐘繼鵬卻在那兒翻過來翻過去,老一陣子沒睡,興奮。他一興奮,他就騷擾馮玉姜。

“我說,你睡了?”

“嗯。”

“睡了還答應著?先別睡,跟我拉拉呱。”

馮玉姜沒好氣地說:“你不睡覺你又什麽事?”

鐘繼鵬說:“我尋思啊,這人吶,真就是個命。你說咱兩個,我是小學文化,你呢,你上了幾天燈學,連正經學校都沒上過,你再看看咱家小孩,兩個大學生,一個博士,一個大專,這還不算女婿、兒媳婦,還真是沒少給咱老鐘家長臉。”

馮玉姜呲吧他說:“半夜不睡覺你算這個!孩子他又不笨,如同一粒豆子,你給他土給他肥種下去,他自己願意使勁,他就能長好。再說,咱傳秀,咱剛子,數他兩個文化低,比他幾個大學生混的哪裏差?”

馮玉姜心裏說,上輩子他幾個孩子,還不都是苦命?當爹娘的不長進,眼光短,就難免影響到孩子了。

“也不是這麽說,你看我哥家四個孩子,都沒給他上學念書,傳軍還好一點,這些年咱家也拉他不少,也算是從苦日子裏脫出來了。可你看剩下的三個,一個個都混成什麽樣了。我哥啊,自己不長進,本身也是個瞎命。”

鐘繼鵬這琢磨了半天,得出的結論就是:他命好。

馮玉姜沒有了睡意,想起鐘老大家兩口子的做派,便說:“這人哪,根不正,秧不正,結個葫蘆歪著腚,你老大家幾個孩子,都叫他兩口子教的,一點出息頭都沒有,心眼子就不正,心思都沒用在正幹上。”

“就說這話啊,這眼下老了老了,除了傳軍有時還過問一下,兒女都沒有問事的,話說回來他兩口子對得起傳軍嗎?八月十五我回去上墳看到他,哼哼歪歪的,腰都彎到地上了。怎麽說也是我一個娘的,我氣他,我又真有點可憐他。”

鐘繼鵬才這麽叨咕,沒多久,傳軍打來電話,說他爸病了,恐怕不行了。怎麽說也是一母同胞,鐘繼鵬聽了就有點火氣。

“怎麽就不行了?你爸也才就七十露頭的人,要是有個小病小災的,該給看給他看看。”

電話那頭鐘傳軍說:“看過了,胃癌,醫生說發現的太晚了。”

這些年,從鐘母去世,鐘繼鵬跟他老大家幾乎就沒什麽接觸,你也不能說他斷來往了,四巧結婚,二孬生孩子,鐘老大家的都來對馮玉姜家說了,但凡她家有要花錢的事,都會來通知一聲:哎,該你家花錢了!

馮玉姜這頭呢?孩子多,要花錢的事情也多,傳強結婚的時候,顧念著畢竟是親兄弟,倒是想叫鐘老大家喝喜酒的,可巧傳秀回來了,鐘老大家的一張賤嘴,把陳東給惹了不說,完了她還到處去講傳秀的事,說瞎話,鐘繼鵬一生氣,就沒再叫他家。

不叫他家喝喜酒,就不用花錢啊,正合了鐘老大家的心意,她還有了理,你看看,他家兒子結婚他沒通知我,不是我不想去。

那往後兩家基本上就沒再來往過。

可農村就這樣,兄弟不睦的,喜事不動,無所謂。可喪事不一樣的,死人為大,人都死了,你不能再說他怎麽怎麽不好,就算不和睦,到臨了了,一般也會去看望一下,或者送殯時去吊個喪什麽的。

鐘繼鵬一聽,他哥胃癌沒幾天了,便還是決定去看看他。鐘繼鵬也沒叫旁人跟他去,就自己晃蕩到鐘老大的病房去了,在縣醫院呢,傳軍是個長情的孩子,拿錢把他爸給送到醫院來了。

鐘老大歪在病床上,像抽了筋似的萎頓著,傳軍跟著忙前忙後,鐘老大家的縮在病床邊,居然正在“安慰”鐘老大。

“就是這個病,你有什麽法子呢?花錢沒有用的事。幸好是兒女都長大成人了,你也算安心了,這要是兒女都沒成人,你叫我可難辦了。”

鐘繼鵬一聽,媽媽的,他哥到底倒了哪八輩子的黴,怎麽攤上她這個貨!鐘繼鵬就氣得問傳軍:

“你們就不能瞞著你爸?人就是那一股子勁,你跟他明說了癌癥,他那股勁就一下子洩了,不死也叫你們嚇死了。”

鐘傳軍一臉為難,說:“本來醫生背著他說的,可我媽一腳出了醫生的門,就跟我爸全都說了。”

鐘繼鵬一聽,得,這還不明擺著嗎,鐘老大家的,那就根本沒拿男人當回事,兒女都養大了,要死你放心死去吧!

媽媽的!鐘繼鵬忍不住又罵了一句,再問傳軍:“二孬三壯呢?四巧呢?都躲哪個鱉窩去了?”

傳軍說:“二孬自己都混得吃不上飯,不往人上走,三壯倒是來過,只說自己是招贅出去的,管不著。四巧……來過了,回去幹活去了。”

鐘繼鵬那個氣呀,這都入冬了,她回去幹什麽活?正所謂父不慈,子不孝,你看這一家人弄的。

從查出來胃癌,前後只過了十九天,鐘老大就死了,還是傳軍出錢,匆匆把他爸送下了地。鐘老大家的一個老太太,跟傳軍媳婦也沒處好,自己住著個舊房子,也不知再能蹦跶幾天。

“好人不長壽,禍害遺千年,你看她死了男人也不哭不喊的,這回成了聖人了,保準蒼蠅不叮蚊子不上的。”鐘繼鵬罵鐘老大家的,意思就是,她往後肯定沒人理了。

然而鐘繼鵬自己心裏卻添了心思,什麽心思?他在醫院裏倒是聽醫生說了,胃癌這東西,它有家族遺傳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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