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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何小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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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子大名就叫鐘傳剛,當地人稱“剛子”,沒人給他分過大名小名,“剛子”人人叫,誰叫他都答應著。當然,除了下屬不會這麽叫。剛子高中畢業跑去當了三年兵,回來就幫著馮玉姜管理超市,趕上形勢好,那時候超市算是新鮮事物,老百姓願意逛它,剛子這小孩做生意腦子也鉆,幾年下來,剛子把自家的晶玉超市開遍了全省的各個城市。

這孩子從小上學不用心,瞎胡混,學習成績就沒好過。你說他老鐘家總是出大學生,他卻是個另樣的,擱現在來說就是另類,以至於鐘繼鵬跟馮玉姜開玩笑說,當初咱生他的時候是不是偷工減料了。

然而做生意腦子好用啊,剛子人緣最好,見人就熟,五湖四海都是他的朋友兄弟,到了生意場上,就跟那小魚進了水似的,他可算混的開了。剛子身上有一股子鐘繼鵬的橫勁兒,沒人輕易敢惹,凡事他敢想敢幹。漸漸地,馮玉姜把飯店也交到了剛子手裏。

她自己呢,總喜歡呆在她那個莊園裏,看看小雞,餵餵小鴨,沒事去跟工人一起摘瓜種菜,伺弄莊稼。得了剛子的益,馮玉姜算是回覆了她曾經的田園生活,當然如今的田園生活,不焦不愁的,更悠然了。

莊園開始那幾年,收入主要來自種植的糧食果菜,飯店的收入也還行,客房部開始根本就沒啥生意可做。漸漸地,農家樂、鄉村游熱了起來,春夏秋三季,客房幾乎天天住滿,冬季也住滿六七成。晶玉莊園環境好,靠河而居,東西好吃,瓜果滿地,名氣越來越大,客人越來越多。

這老些人在莊園裏吃啊玩啊,農業種植這一塊反倒成了附屬,給客人吃住玩服務的。很多城裏人就喜歡來住上幾天,在田園之間醒來,吃個草雞,親手摘果收菜,到河灘上撿才下的鴨蛋……如今莊園又擴充了北邊的一大塊地,設計成了植物園,種著各種稀奇的花草果木,真成了花園果園了。

要不是小六還在城裏頭上學,馮玉姜真打算搬回來不走了。

轉眼到了2000年,小六孩都念完五年級了,剛放了暑假,馮玉姜索性就把小五、小六跟五歲的孫女兒鐘念念,都帶來了莊園裏,住到莊園不肯走了。沒過兩天,鐘繼鵬也跟著來了,噢,你領著兒子閨女跟孫女,你住到這邊享福,我一個人擱家裏頭冷冷清清照影子?

馮玉姜剛剛開商場那會子,鐘繼鵬本來還擔著個安保經理的名頭,他幹安保,跟個黑臉門神似的,往商場門口一站,有個把兩個小痞子啥的,想來找事也不敢來了。沒幾年,鐘繼鵬說啥也不幹了,為啥?他兒子,也就是剛子當兵回來管晶玉超市,給老婆看看場子他還能笑納,你讓他給兒子幹安保看大門?你開的什麽玩笑!

這不,回來家安心當他的鐘家老太爺了。管什麽?專管接送孫女上幼兒園。要說鐘老四這一輩子混的,幹什麽都能橫起來,即便是接送孫女上幼兒園,人家每天走在路上,那也是牛氣沖天的,十分神氣。看看,看看,這是我孫女兒,她爸前陣子當副局長了,她媽在縣團委工作,都忙,就賴著我給接送了。

如今放暑假了,鐘繼鵬跟著來到莊園,便整天帶著小六和小念念兩個,下河撈魚,上樹捉鳥,成了個老小孩,也楞是把兩個白白嫩嫩的小姑娘,給變成了黑不溜秋的假小子了。

倒是小五如今都念完大三了,不再跟著他爸下河上樹,自己沒事關在屋裏,也不知道凈搗鼓些什麽,小五還喜歡騎自行車,現成的車不開,騎著個自行車,能跑幾百裏路遠去玩。

這一天,一個清秀的小姑娘忽然找到晶玉莊園來,非得要見馮玉姜。

“姨,你還認得我不?我是何小滿。”

何小滿,馮玉姜心心念念的,上輩子的小兒媳,馮玉姜心裏說,到什麽時候我也認得你。清清秀秀,文靜內向,還是那個熟悉的模樣,叫馮玉姜看著心裏一陣安慰。當初馮玉姜找到何小滿,資助她上學,頭幾年,她一個學期裏總還要去看上這孩子一回,再後來上了初中之後,她見得就少了。

這命運吶,是個奇怪的東西,小五考大學那年,何小滿呢,正好初中畢業。馮玉姜心裏念著她的好,一路資助她讀完了小學初中,這孩子確實不是讀書的好材料,盡管她已經十分努力了,成績也就是一般一般化。考慮她如果念高中,吃力費勁也不一定能考上大學,馮玉姜便支持她念了一個中專學校。

馮玉姜如今也不再想著要把他兩個配在一塊了,看看性子就不合適,小五是個內裏刁的孩子,整天一張笑瞇瞇的臉,做什麽事慢條斯理的,話不多,一肚子的鬼心眼子。何小滿呢?羞怯,膽小,就跟個嚇壞了的小貓似的,見了人,能不說話就不說話。這兩個孩子要是在一起,三天也沒有一句話說。

孩子自有孩子的緣分,不合適的兩個人,不能硬往一塊捏吧?

“小滿啊,你這中專畢業了吧?”

何小滿嗯了一聲,說:“畢業了。”

馮玉姜又問:“學什麽的?”

“文秘。”

馮玉姜想,這中專文秘,找工作可不容易,這個專業太泛濫,國家現如今也不包分配了,大學生都不好找呢!馮玉姜想了想,便說:“你要不再接著讀大專吧!才十八歲,工作也有點早了。讀兩年大專,找工作就好多了。”

何小滿搖搖頭,羞怯地笑笑,說:“不想再上學了。”

馮玉姜不好硬給她作主,便指著桌子上的水果叫她:“都是這莊園裏的果子,吃吃看。”

桌子上那竹筐裏,桃子、紅李子、香瓜、還有葡萄啥的,都是馮玉姜自己親手從樹上摘下來的,擎管放心吃。

何小滿笑笑,挑了個紅艷艷的桃子,默默地吃起來。這孩子,性子要是再活潑點就好了,她跟小五走不到一塊,趕明兒也不知攤上個什麽樣的,會不會叫她受憋屈。馮玉姜心裏慨嘆。

“小滿,那你往後是怎麽打算的?”出去打工?她這個性子,出去了怕也會挨欺負。

何小滿吃完了一個桃子,抽了張紙巾擦幹凈手,慢聲細語地說:“姨,我沒有旁的打算,我就是奔著你來的。你叫我幹什麽我就幹什麽。你要不嫌我笨,你就留我在身邊,幫你幹點雜活什麽的。”

馮玉姜一怔,何小滿低著頭又說:“姨,我這些年就是你養活的,我也不要工資,有飯吃就行,我當初上文秘,就是想跟著你。”

馮玉姜一想,得,我反正舍不得她,我幹脆就當給自己找個秘書吧。她這些年攤子雖然大,卻都有人各司其職,並沒有給自己安排什麽專門的秘書。

就這樣,何小滿被馮玉姜留在了身邊,端茶倒水,跑跑腿,打打文件之類的。當然,該給她的工資肯定是要給的。

那天小五一早騎車出去,說要上西山嶺去玩,到了晚飯的時候,小五一輛單車,總算是殺回來了。馮玉姜看到小五進來,一邊招呼他吃飯,一邊給她介紹何小滿。

“小五,這是何小滿,我今天請的秘書。”

小五想說,你請個黃毛丫頭的秘書就罷了,怎麽還留她跟咱一家子吃飯?不過小五聰明的沒說出來。他媽有時候做一些事,邪乎乎的,找不到原因的。

小五端著一張笑瞇瞇的臉,慢悠悠地跟何小滿說:“你是我媽的秘書,那你平常把她給我管好了,她有點胃寒,三餐按時,別吃太多水果。”

何小滿連連點頭,鐘繼鵬卻在旁邊搖搖頭,這都是什麽狗肉帳,馮總找了個秘書,是留著管馮總的。

不可避免的,何小滿跟小五會有接觸,然而馮玉姜眼看著,小五似乎根本就沒多註意何小滿過,何小滿內向,更不會主動跟小五說話,一個暑假過去,估計他兩個就沒有私下裏說過一句話。馮玉姜便徹底了了“小兒媳婦”這條心了。

何小滿是個心眼實在的,頭一個月馮玉姜給她開工資,她跑去給馮玉姜買了一條大披肩,喜滋滋地拿來,直接給披到馮玉姜肩膀上了。

“姨,空調有時候涼,你披這個護著肩膀子。”

馮玉姜摸摸那料子,心裏頭知道,單這一條披肩,恐怕要去了她一半工資了。

馮玉姜責備她:“你這丫頭,你買這老貴的東西幹什麽!再說,好容易拿工資了,你總得先孝順孝順你媽吧?”

何小滿的爸,果然在她九歲上得了肝病死了,旁人都說他喝酒喝死的。何小滿的媽帶著她姐弟,娘三個一起生活,自然就貧困,所以這些年,何小滿還真算是馮玉姜養活的。

“我給我媽也買了衣裳。”何小滿低著頭說,“我媽心裏頭只有我弟弟,從來沒怎麽管過我,不過我該孝順她我肯定孝順她。”

馮玉姜沒法子,看著何小滿身上那兩件半舊的衣裳,便去買了幾件衣裳送給她。她總不能讓這孩子給她花錢啊。就這麽一來二去,傳秀、傳慧不在身邊,小六又小,漸漸地馮玉姜跟何小滿倒像是親娘倆了。何小滿簡直就成了馮玉姜的影子,總是跟在她身邊,默默地幫她想這做那。

何小滿家遠,開學後小六跟念念要上學,馮玉姜回去城裏,便也把她給帶上了。二樓的房間,傳強搬出去另住了,傳慧跟孫軍結婚搬省城了,平時都沒人住,馮玉姜幹脆就把孫軍原先的房間給了何小滿,真當自家閨女養著了。

鐘繼鵬背地裏不是太理解馮玉姜這樣對何小滿,不過他也承認,這個丫頭確實人不錯,心眼好啊。鐘繼鵬便打趣馮玉姜:

“自己兩個閨女,還抱養了一個閨女,這怎麽半路上,你又弄來一個在家裏養!”

馮玉姜說:“我喜歡這孩子,我就當閨女了,誰能怎麽的?”

當地的風俗,有親閨女,不能認幹閨女,說是一個幹閨女,頂掉一個親閨女,對親閨女有妨礙。不然,馮玉姜肯定正大光明認了何小滿這個閨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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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玉姜如今是十分依仗剛子的,剛子竟成了唯一接下她的產業的孩子。

有天晚上剛子回來,笑嘻嘻的,跟馮玉姜說了個趣事。

“陶叔叫一個大閨女給纏上了,甩都甩不掉。”

剛子說的陶叔,指的是陶江波。這些年,陶江波管著馮玉姜跟他合夥的明玉閣,早已經成為了當地最大的水晶商鋪。明玉閣從當初的幾間平房,發展到現在三層獨立的大樓店面,一層是水晶飾品,二層主要是水晶雕件,到了三層,各種水晶奇石,那價格就不好說了,據說隨便哪件,都能頂上一輛進口小轎車。三樓平常人也少,據說是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

在水晶雕件和水晶奇石這上頭,在當地陶江波要認第二,估計就沒人敢認第一了。算一算,陶江波如今也四十多歲的人了,仍舊是沒有成家再娶,似乎跟他那些石頭結了婚。

馮玉姜覺著,他真是叫原先的媳婦給傷透了。可你說這一個女人傷了你,你總不能就把全天下女人看成壞的啊。

馮玉姜一聽就問:“怎麽回事?你陶叔有女朋友了?”

剛子憋著笑,說:“一個搞玉雕的女大學生,聽說才二十六歲,直截了當去跟陶叔表白了,差點沒把他嚇死。”

二十六?嗯,年齡是小點,不過,陶江波事業有成,成熟沈穩,人看上去也年輕的多,就算娶個年輕大學生也正常啊。馮玉姜就說:“好事啊,這有什麽好嚇的。”

“媽,你是不知道,男人吧,越是年輕漂亮的女人接近你,你越要小心。你能知道她圖的你什麽?”

馮玉姜聽了剛子這句話,忍不住就想嘆氣。窮了不好說媳婦,這富了的,卻也是不好說媳婦。就像剛子說的,你知道她是真愛你這個人,還是看中了你的錢?

這剛子吧,哪兒都好,就是有一點不好,女朋友老是換。想想,從十七八歲他就沒少跟姑娘混,到現在,他交過多少女朋友?馮玉姜還真不知道。反正,這小子不是個老實的,婚事上頭一直沒個定性。

也幸虧是剛子這個性子,隨鐘繼鵬,只有他招引女人的,沒有女人能硬糊住他的。要是換了鐘傳強那樣的性子,那還不糟糕!

馮玉姜那幾天就老打聽陶江波那邊的後續劇情,剛子回來說,人家那姑娘本身家庭就不錯,玉雕世家的,還是大學生,不知怎麽就迷上陶江波了,死纏爛打的非得要跟他在一塊兒,看樣子,是真把這個大叔愛上了。

後來流行的那個名詞:大叔控。

馮玉姜暗暗就巴望著,好點成了吧!從當初陶江波冒冒失失來投奔她,管她叫了十幾年的姐了,馮玉姜沒拿他當外人,巴望著他重新有個溫暖的家呢。

那邊陶江波被姑娘纏上了,這邊剛子自己也不利索,聽說他又吹了個女朋友。這個姓王的姑娘,聽說是生意上認識的,前後跟他處了才兩個多月,就忽然一拍兩散了。

馮玉姜決定罵他一頓。

“剛子,你二十八了,你不急,我跟你爸能不急嗎?你看看你這個歲數,誰家孩子還沒找對象的?我看那個王姑娘也不錯,性子怪和順的,你說你跟人家處了兩個多月,說散就散,你一個男子漢,你總得對人家負責任吧?”

剛子歪歪扭扭地靠在沙發上,兩只腳蹺在茶幾上,一邊吃著水果,一邊無奈地聽他媽嘮叨。

“媽,我又沒逼她跟我處朋友,不合適,你還非得叫我捏著鼻子要著她?”剛子叫屈,“好夥計一季子,好媳婦一輩子,那是隨便摸一個結婚的嗎?”

“我看你就是花花腸子多,整隨了你的爹!為個男人,你就是不負責任!”

剛子小聲嘀咕了一句:“負責任負責任,那些女的我要是都負責任,咱家這客廳裏還能擱下?”

鐘繼鵬噗嗤笑了一聲,馮玉姜啪的一巴掌就扇在剛子的腿上,喝道:“把腳給我拿下來!你給我坐好了。”

剛子趕緊收回腳,順手又拿了一塊蜜瓜,笑嘻嘻地跑上樓去了。她媽年紀見長了,脾氣也見長了,還是別惹的好。

“你說這什麽小孩!”馮玉姜生氣。

鐘繼鵬說:“你管他去!他反正打不了光棍,那個王姑娘,我就沒覺著好,一雙眼睛看著不怎麽正派,剛子跟她在一塊兩個月,給她買了多少東西?”

馮玉姜想想,也是啊。

唉,只要剛子不娶回上輩子那樣的女人,馮玉姜就滿意了。上輩子,剛子的那個媳婦,整天東家長西家短,喜歡翻瞎話嚼舌根,心眼子就不正,對她這婆婆從來沒個好臉不說,有事沒事整天回娘家,家裏頭什麽東西都往她娘家順,剛子稍微說個一句半句,就尋死覓活地鬧……

馮玉姜一想到上輩子那兩個極品兒媳婦,就一陣嫌怕。如今大兒媳婦周君梅,馮玉姜是喜歡的,沒有小心眼,大氣,心眼好,對自家男人也知疼知熱的。馮玉姜生怕剛子和小五再攤上個不好的,弄的一輩子不舒心,一家人都跟著過不舒心。

鐘繼鵬挑眉,想起來秋後算賬:“你個慫女人,你說剛子就說剛子,你要是再拿我說事兒,你看我不收拾你!擱孩子面前你瞎說什麽呢你!”

馮玉姜憋不住直笑,說:“我也沒說錯啊,你年輕那會子,你幹的瞎扒事兒還少?”

鐘繼鵬拿手指著馮玉姜,指了半天,哼了一聲說:“我不賴跟你一般見識,你現在吧,就是電視裏說的那個,更年期綜合癥!”

馮玉姜被他說的,自己擱那兒笑。

小五上大學走了,小六分床後,住進了小五原先的房間,把小五擠到樓上去了。小六現如今是鐘家最小的,當然讓她跟爸媽住的近一點。

何小滿晚上輔導小六寫作業,小六剛剛上六年級,何小滿怎麽也是個中專生,陪著小六寫作業,輔導一下,還是綽綽有餘的。鐘家二樓的樓梯是留在客廳裏的,這會子何小滿從小六屋裏出來,進了客廳。

“姨,叔,還沒睡呢?”

“沒呢,這就睡,你來吃點水果?”馮玉姜說。

“刷完牙了,不吃了。”

“那你也收拾睡吧!”

“喔。”

這孩子就是這樣,話不多。何小滿便上樓去了,鐘繼鵬看著何小滿上樓,忽然就湊近馮玉姜,拿肩膀頂頂她,小聲說:

“這丫頭,不錯。”

馮玉姜沒領會過來,問:“是不錯啊,怎麽啦?”

“配給剛子不行?”

馮玉姜猛地坐直了身子,看著鐘繼鵬。這……

她上輩子是小五的媳婦啊!

那都是上輩子了。

她比剛子小了十歲呢!

小十歲也挺好啊。

馮玉姜腦子裏自己跟自己爭論了半天,忽然鼻子裏嘆著氣靠回到沙發上,說:

“不行。剛子那個東西,花花腸子多,小滿交給他我不放心。”

鐘繼鵬忍不住直搖頭:“你是親媽吧?到底哪個是你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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