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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小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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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玉姜抱著撿到的嬰兒發愁,抱去派出所福利院呢?還是給她找一戶願意要的人家?

孩子雖然弱些但是身體健康,馮玉姜看著她小小的、嬌嫩的臉蛋,心裏忍不住憤憤,好好的孩子,哪家爹娘這麽狠的心就這樣扔掉了?難不成就因為她是個女孩?再或許這是個私生的孩子?

剛才醫生打開包被子檢查,馮玉姜也留心看了,包被子裏頭也沒有個紙條啥的。她反過來又想,就算有又怎麽樣?當父母的既然狠心把她丟棄了,難不成還再找到了還回去?

那時候農村棄嬰的事兒並不稀罕,因為計劃生育,有的人家一心想要個兒子,閨女多了怕罰款便幹脆悄悄扔了。

這樣小的孩子,送去福利院派出所又能照顧好嗎?馮玉姜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先抱回去再說,尋摸著給她找一戶願意要的好人家吧!

鐘繼鵬叫司機二番回頭接了來,便見到馮玉姜正在洗尿布。孩子身上的尿布早已經濕了,一時半會找不到幹凈放心的尿布,馮玉姜便拿來兩件大人穿舊了的棉布秋衣,看著洗過了的,剪開了充作尿布先換上,一邊把小五小時候的尿布找出來,下過水之後晾在外面,就手也把換下來的臟尿布洗了。

小嬰兒皮膚嫩,放時間長了的尿布,沒下水洗曬不敢放心用的。

“你咋把她抱回來了?你該送到福利院去。”

鐘繼鵬說著就去看放在沙發上的小嬰兒,這會子嬰兒餵飽了,進了暖和的屋子,已經香甜的睡了。鐘繼鵬咂嘴:“這小娃,高鼻小嘴,怪俊氣的,也不過弄飯時多添一勺水的事,生一回養一回,誰家怎麽就舍得扔了?”

“就說這話。現如今日子也好過了,怎麽也餓不死人,還有扔孩子的人家。”馮玉姜晾好了尿布,說:“我給她餵飽了,你看一會兒,我先去飯店裏看一眼。”

“你去飯店,我就不用去上班了?這都小傍晌了。”鐘繼鵬抗議,“叫我說你還是送到福利院吧,福利院也能給她找個願意養的人家。難不成你還打算留著餵?咱倒不愁養她,可誰有工夫帶?”

馮玉姜笑:“反正都晚那麽多了,你別去算了。我看你那個供銷商場,一天到晚也沒幾個人買東西,尤其你那個文化品櫃臺,平常哪有幾個人?早晚得倒閉。”而且也不會太晚了,快倒閉了吧?

馮玉姜說著拿了盒雪花膏擦手,這時節洗過手不擦東西,很快就皸了。“我尋思,福利院裏頭也就那樣,未必能照顧好的。咱先照看著,有人家要,看著能行的就給他抱去養。眼下不是過去,女孩也稀罕,有人家想要的。”

就這樣,小嬰兒暫時就留在鐘家了。中午小五放學回來,一眼看到沙發上放著個小嬰兒,高興地湊過去盯著看,問馮玉姜:

“媽,你哪弄來的小娃娃?”

馮玉姜笑著說:“我今早上自己生的。”

小五撇著嘴說:“哄小孩呢,你又沒有大肚子。你到底哪弄來的?”鐘小五同學覺著自己已經長大了,最不喜歡人家哄小孩。

馮玉姜便告訴他說在路上撿到的。“人家扔了我撿的。小孩子都是撿來的,你也是我從大路上撿來的。”

鐘小五同學嗤笑。“我是你生的,她是你撿的。大人怎麽喜歡這樣哄小孩?”他說著伸手去抱嬰兒,問:“小弟弟還是小妹妹?”

“小妹妹。”馮玉姜哪裏敢給他抱?趕緊攔住他。

“小妹妹就留著咱家餵吧,我同學大多數都有弟弟妹妹,小弟弟調皮添亂,小妹妹好玩。要是小弟弟,我就不想要。”

馮玉姜說:“你想要,你能餵她?你有奶給她吃?”

小五一臉受不了的表情說:“你不會給她吃奶粉?給她喝米湯?她這麽小小的,一點點東西就吃飽了。”

馮玉姜真沒想過要留下來養,鐘繼鵬說的對,他們家現在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剩下她自己不上班不上學,比上班上學還要事多,要照顧一個才出生的嬰兒,太難了。

馮玉姜撿回來一個嬰兒的事,很快就叫外頭知道了,也有人到家裏來看。因為是個女孩,並沒多少人真心想要抱去養。兩天之後,一家姓李的找上門來,是東鄉一個村裏的,表示想抱回去當閨女。

“我媳婦不生養,你要是願意,就給我抱去吧!我家裏說富不富,說窮也不窮,養這孩子還養得起。我現在城東頭跟人幹電工,你一問就知道。”

來的是個三十歲上下的男人,看上去倒也忠厚老實,看穿著也不能太窮困。馮玉姜照顧了這兩天,心裏頭真有點舍不得了,她抱著孩子,看了又看,鐘繼鵬就在旁邊說:“給他吧,他家裏不生養,抱回去肯定疼得慌。”

馮玉姜就算舍不得,可想想也是,只好收拾了孩子的奶粉、衣服、尿布啥的,包了一大包都交給了李家。那人反覆道了謝,挎著大包,抱著嬰兒離開了鐘家。

這件事過去也就過去了,小五回來時聽說小妹妹給旁人抱走了,也無非就是生了幾天的氣,氣得不理他爸他媽,過幾天也就忘了。馮玉姜忙著準備鐘傳強結婚的喜事,漸漸也就不再念叨這事了。

兩個月後的一天,飯店裏偶然有個知道這事的客人來吃飯,跟馮玉姜提起了孩子的事。

“那孩子,快叫他家餵死了。”

馮玉姜嚇了一跳,連忙追問,那客人便跟馮玉姜說道起來。原來,李家的媳婦是個半憨不傻少肝肺的,死饞死懶,過了門一直也沒開懷生養,也沒去檢查過,農村裏往往就認為是女人的問題。孩子抱回去以後,男人倒也算上心,買了奶粉、葡萄糖什麽的,就是吧,這些子東西,沒多少吃到嬰兒嘴裏。

“弄點奶粉啥的,全走了後門了,都叫憨媳婦吃了,拿著奶瓶餵小娃,自己一口氣就喝了半瓶,餵兩口,饞癮來了,她自己再喝,連一小半都餵不到孩子肚裏,孩子餓得哇哇哭她還嫌煩。男人起初還叨叨奶粉咋吃的那快呢,兩個月下來,個憨媳婦逢人就問你看我胖了吧。男人倒也想盡心照顧,但整天在外頭跟人上工掙錢,小娃就叫個憨貨餵得皮包骨頭,眼看著活不成了。”

馮玉姜心裏狠狠地疼了一下,連忙追問:“那現在呢?他家就這樣了?”

“唉,那男的看著不能行,再下去真要餵死了也難聽,便放出話說要送人算了。我頭先才聽說鄰村有個老光棍缺兒少女的,想抱去養,李家說養了兩個月了,要二百塊錢補償,老光棍不同意,還在僵著呢。”

馮玉姜爬起來就往外跑。

馮玉姜費了半天工夫打聽著找到了那李家,進了院門,果然看見一個憨胖臉的女人坐在屋門口頭曬太陽,旁邊並著兩張凳子,紅花布包被子放在上頭,應該就是嬰兒了。

馮玉姜幾步沖過去,抱起了嬰兒一看,那小臉真是黃黃瘦瘦的,沒有肉啊,這大冷的天,這憨媳婦就把孩子放在椅子上,也沒多蓋個小被子,那嬰兒真不比馮玉姜當初撿到時重多少。馮玉姜眼淚一下子就冒出來了。

都怨她,要不是她把孩子給了這麽一家子人,孩子哪裏能弄成這樣?馮玉姜抱著孩子轉身就走,憨媳婦跟在後頭追。

“哎,你搶我小娃做什麽?”

馮玉姜一轉臉,惡狠狠地說:“哪是你的小娃?你給我聽好,這孩子是我的,我抱回去不給你家了。”

馮玉姜抱著孩子出了李家的門,憨媳婦一路跟著她尾巴吊襠地追,邊追邊喊:“你不能搶我小娃,值二百塊錢呢!”

馮玉姜是叫陶江波開了飯店的小貨車帶她來的,小貨車停在巷子口等著,馮玉姜在前頭走,憨媳婦跟在後頭追,一路走出小巷子,馮玉姜抱著孩子站住了。憨媳婦這麽一路嚷嚷著,已經有幾個婦女出來伸頭探腦了。

馮玉姜尋思就這樣把孩子抱走了,憨媳婦說不清道不白,回頭旁人還不知道怎麽回事。於是馮玉姜就站在那兒等。

沒多大會子,當初去抱孩子的男人匆匆趕來了,看見馮玉姜,臉上便一楞,勾了頭。

“我當初把孩子交給你,你說得好好的,現如今你家裏的照看不好,你還要拿她賣錢花?你還叫個人嗎?”

馮玉姜這麽一質問,李家男人嚅嚅著說不出話,憨媳婦在旁邊喊:“咱家整天給她買奶粉,花了那老些錢,怎麽不要回來?”

馮玉姜沒理會她,沖著李家男人說:“我當初把孩子給你,奶粉、衣裳的我給了你一大包,我跟你要錢了嗎?這孩子叫你家養成這樣,你還有臉做人?”

馮玉姜說完,拉開小貨車駕駛室的門坐到副駕位子,叫陶江波:“趕緊走,我越看他越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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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小娃,我養了。”

馮玉姜把孩子直接抱回了家。晚上鐘繼鵬回來,馮玉姜就跟他這樣說了。鐘繼鵬才張開嘴,還沒說什麽呢,馮玉姜又來了一句:

“你同意就同意,不同意我自己養。”

鐘繼鵬弄清楚了前因後果,便說:“是不是跟幾個孩子商量一下?山子都要結婚了,這時候你抱個孩子回來養,兒子兒媳婦能同意不?”

“關他們什麽事?我又沒叫他給我養!”馮玉姜說,“你不用說了,我再把她送一家子,再遇上個不是人的玩意,這孩子還有命嗎?你誰也不用說了,我想好了,這孩子我自己養,我給她姓馮,姓鐘的誰也別想打攔壩。”

馮玉姜就是怕鐘繼鵬反對,幹脆醜話說在頭裏。鐘繼鵬看她氣鼓鼓的樣子,忽然就笑了,說:“你看看你,弄的跟個氣蛤.蟆似的,誰跟你反犟了?姓鐘姓馮,還不都在咱家養?”

鐘繼鵬去沙發上抱起嬰兒,看了看,說:“真他媽不是個東西,你看看她,兩個月了都沒見沈,餵得這樣瘦,這樣的憨女人蠢男人兩腳踹死算了。”

馮玉姜看著鐘繼鵬抱小嬰兒的樣子,兩只手捧著,根本就不會抱。家裏孩子小的時候,他也是不敢抱的,說軟不拉塌的抱著拿勁。看他這樣托著小嬰兒,馮玉姜稍稍消了氣,說:“我不忍心再把她送走了,咱家留著餵吧,小五還真想要個小妹呢!”

“唉,留就留著吧,一個小孩罷了,我鐘老四還養的起。”鐘繼鵬放下小嬰兒,說,“你等著,我去買個嬰兒床來,放在沙發上多不方便?回頭一泡尿把沙發也尿濕了不好洗。”

鐘傳強跟剛子他們回來,聽說馮玉姜要養這個孩子,倒也沒什麽反應,鐘傳強想了想,說:“媽,你要留著餵我不反對,不過全指望你跟我爸照看,也太辛苦了。叫我說,你真要養,家裏還是找個保姆吧!”

找保姆?也行啊,不然還真沒有旁的法子。馮玉姜便托人在四周鄉裏尋找合適的保姆,要三四十歲年紀,帶過孩子有耐心的,為了挑到好的保姆,馮玉姜給的工資也是高高的。有人介紹了一個何嫂子,三十多歲,家就住在縣城裏,兩個孩子都上學了,人也幹凈利落,細細打聽了人品也不錯,馮玉姜便留下了。

自從這孩子留在了鐘家,家裏人就“小六小六”地叫,沒幾天小五不樂意了。

“你們這些人還真懶,我叫小五,她就叫小六,你們就不能好好給起個名字?”

馮玉姜笑笑說:“小六哪裏不好聽了?你不喜歡,你勤快,你給起個名字。”

鐘小五同學頭一次接受這麽嚴肅重要的任務,便去拿了本字典,念念叨叨了一晚上,還真起了十幾個名字,寫在一張紙上拿給馮玉姜鐘繼鵬看。

馮玉姜跟鐘繼鵬拿著那張紙,邊研究小五起的名字邊笑。

“馮秋實?這個不好,你想起來那個馮玉秋了沒?最厭煩人了。不叫這個。”

“馮春?名字是好聽,可這孩子明明是秋天生的呀!”

“馮桃桃,這個好聽。”

“什麽桃桃,不能叫,瓜桃梨棗,都是給旁人吃的,不好。”

兩個人選來選去,討論來討論去,選的旁邊小五一臉氣憤了,馮玉姜終於決定給這孩子叫馮小萌,她喜歡這個“萌”字,太陽月亮捧著小草芽芽,多好啊!

鐘繼鵬還有些意見,說:“要叫叫鐘小萌,還真要姓馮?”

“五個孩子都跟你姓了,小六跟我姓,不行?”

鐘繼鵬嗤笑:“你姓的什麽馮?你自己個本來也姓鐘的,我給你改個名吧,叫鐘玉姜多好聽,咱一家都姓鐘!’

“去你的,我還就給她姓馮了。往後這家裏有兩個姓馮的了。”馮玉姜認起真來了。

名字是起了,可是一家人叫小六已經叫順嘴了,仍舊是“小六小六”地叫。命名者鐘小五同學一開始也還堅持了幾天,過後也被拉過去叫“小六”了。

就這樣,鐘傳慧放寒假回來,便多了個小小的妹妹,軟軟的,一身的奶味。另外,她很快還要多個嫂子,鐘傳強的婚期近了。

鐘傳強定下了大年三十結婚,這日子好啊,過大年熱鬧喜興,正好年初一新媳婦擱家過年。周君梅的父母在結婚的事情上頭一口就答應了,一方面,這門親事實在叫周家滿意得不行,另一方面,兩個年輕人整天黏糊在一起,周家又不傻。

再說那孫軍,年年暑假是常駐鐘家,這寒假要過年了,本來是打算把傳慧送回來,就去家賠父母過個年的,可這趟一來到,便發現多了個好玩的小娃娃,鐘傳強還要辦喜事了,這樣的事情哪裏能少了他孫軍?索性給父母打去電話,我要留下來喝喜酒,暫時就不回去了。

所以說這兒子呀,有時候真是給旁人家養的!

叫大家夥兒竊笑的是,鐘傳強跟周君梅越來越黏糊了,鐘傳強帶周君梅回來吃飯,趕到天晚,索性就不走了。

這兩個人還真住一塊了?馮玉姜擡眼看鐘繼鵬。

你看,我就說吧!鐘繼鵬挑眉看馮玉姜。

一塊就一塊吧,反正他兩個馬上就結婚辦喜事了。

就是,管他呢,現如今年輕人都這樣。

馮玉姜跟鐘繼鵬交換著眼色,馮玉姜懷裏抱著小六,忍不住就想笑。這就是個兒子,這要是閨女,今晚上天再晚他也得給我滾出去!

鄉間對這樣訂婚之後的同居是相對寬允的,碰上那樣精刁的人家,還會千方百計叫未過門的兒媳婦跟兒子先同居,生米煮得熟熟的,免得出現退婚之類的變故。

鐘傳強啥也不說,也不理會一家人各種色彩的目光,拉著低著頭的周君梅,上樓去享受私密空間,沒用多久,鐘傳強下樓來了。

“媽,還有備用的枕頭嗎?給我一個。”

“哥,你還要枕頭啊,你兩人一個枕頭還不夠?枕頭越小才越好呢!”剛子滑不溜秋地說,鐘傳強瞟了他一眼,沒搭理。青瓜蛋子,誰理你。

鐘傳強的房間正在裝修布置新房,便暫時占領了剛子的房間,可是剛子怎麽辦?

“剛子跟小五暫時擠擠吧!”鐘繼鵬安排。孫軍怎麽說也是客人,再說孫軍跟剛子都是豎高橫長的大個子,他兩個擠一張床怕不好擠。

鐘小五同學慢吞吞地說:“叫二哥跟我睡?不行,誰知道他會不會尿床?”

坐在沙發上的鐘傳慧噗地噴出一口牛奶,扶著孫軍的胳膊笑岔了氣。這句話好笑,更好笑的是鐘小五同學那一本正經、嚴肅認真的小臉好不好?剛子氣得就去抓小五。

鐘小五同學自己也噗嗤一笑,趕緊跳到鐘繼鵬背後藏著。

“跟你睡其實也好,你要是尿了床,可以賴給他,你就說都是他尿的。”孫軍說著說著自己也笑得不行了。

“胡說,你才尿床呢,我早就不尿床了。我聽姥姥說軍軍哥多大了還尿床。”小五從鐘繼鵬後邊伸出頭來抗議順帶抹黑孫軍。

這次換了孫軍想要去收拾小五,一家人都嘻嘻哈哈地哄笑。

鐘家小六子就在這一陣一陣的笑聲中,撲閃著亮亮的眼睛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然後瞇了瞇眼睛,張開小嘴打個哈欠,睡了。

作者有話要說:又一個小萌寶來到了,這孩子如此不幸,一出生就被丟棄了,她又是如此的幸運,成了鐘家的小六子。鐘家六丫頭,跟二丫一樣,性子也許不盡相同,但同樣會是個叫人十分喜歡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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