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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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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叢羨全程拉著林望書的手不肯松開, 哪怕他還戴著手銬。

沒辦法,警察只能讓林望書一起上車過去。

孫朝被送去了醫院,等傷情檢測報告出來, 還得看受害者願不願意私了。

之後才能看要拘多少天。

江叢羨因為精神狀況的原因,警方想給他找個心理醫生,先做下疏導。

林望書倒了一杯熱水,看著江叢羨喝完, 然後給趙醫生打了個電話,希望他過來一趟。

趙醫生剛準備睡下, 聽到地址後,嚇的瞌睡全沒了:“警察局?怎麽去那了?”

其中的緣由三言兩語也說不清楚, 林望書說:“您先過來再說。”

“行。”趙醫生下床穿衣服,“我馬上就過去。”

水喝完了,林望書想再去給江叢羨接一杯, 結果剛起身手就被他拉住。

她垂眸, 看見他一直在抖。

警察局裏開了暖氣, 應該不是冷的。

她重新坐下來, 溫聲問他:“怎麽了?”

他抱她,頭埋在她頸窩, 輕輕喘著氣:“別走。”

聲音和往常不同, 少了那點不可一世,更多的,是渴求。

對於這個擁抱,林望書楞了片刻, 想推開的,也應該推開。

可沈默片刻,還是溫柔的拍了拍他的肩背:“嗯,我不走。”

江叢羨抱的更緊了一點,緊到林望書都喘不過來氣了。

俊男美女,不論在哪似乎都能自成一道風景線。

警察局也不例外。

裏面剛被送進來幾個在酒吧打架鬧事的小姑娘,染的五顏六色的頭發被扯的毛糙,妝也花了,臉上身上大多都帶著傷。

一路互罵進來的,警察厲聲制止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年紀都不大,平時在家被父母寵上天了,天王老子都不怕,怎麽可能會怕警察呢。

罵著進來,然後就停下了。

一行人盯著旁邊長椅上的二人,男的整張臉全埋女的頸窩裏了,女的在哄他,手在他後背輕輕拍打著。

動作親昵的不行。

因為是背對著她們的,所以看不清全臉。

有人笑道:“警察叔叔,你們這還提供這種服務嗎?”

帶她們過來的那個警察忍了一路了,這下實在是忍無可忍,把手裏的檔案往桌上一扔:“這裏是警察局,不是酒吧,擺正你們的態度!”

她們被這突如起來的動靜嚇了一跳,最後還是不爽的切了一聲。

幾個人坐在那做筆錄。

一時之間,深夜裏安靜的警局越發吵鬧,因為多了她們幾個,就像是菜市場。

只不過叫喊聲變成了偶爾響起的叫罵聲。

包裏的手機響了,想著應該是夏早打來了,她覺得自己很有必要和她解釋一下,以免她會擔心。

於是輕聲哄著江叢羨:“我去接個電話,回來了再讓你抱,好不好?”

他不肯松,還是要抱,要一直抱著。

林望書對他從不仁慈,他是知道的。

她說先松手,然後回來再抱,這句話肯定也是假的。

所以他不信,也不聽。

電話因為長時間無人接聽自己掛了,過了幾秒鐘後又響了。

應該是很著急。

林望書只能再次去勸他:“我先接個電話,好不好?”

他還是不動。

林望書:“你聽話一點。”

這句話就像是個魔咒,不論林望書在這句話的前面加上什麽,江叢羨都會老實照做的。

無論是什麽。

似乎是怕自己不聽話的話,就會被她討厭。

她已經很討厭他了,所以他不能讓她更討厭自己。

然後他松開了手。

林望書這才得以起身離開。

裏面太吵,她開了門,去外面接的電話。

來電人不是夏早,而是盛凜。

他那邊風聲很大,偶爾還有車鳴聲傳來,應該是在開車。

“今天發生的事,我都聽夏早說了,你還好吧?”

他們被警察帶走後,夏早聽到宴廳裏有人在議論。

也因此得知那個動手的男人叫江叢羨。

盛凜知道這個名字,甚至還和他見過幾面。

所以才會給林望書打這個電話。

“我沒事,不過他現在的精神狀況不太好,而且……”

她頓了片刻,“而且他也是為了維護我才會動手的。”

所以她覺得自己此刻留在這裏陪他,不光是出於憐憫,還有一部分的責任。

電話那邊沈默了很久,盛凜輕聲問她:“需要我過去嗎?”

“不用的,我已經給他家裏人打過電話了。”

雖然他的“家人”也只有蔣苑。

而且蔣苑和盛凜之前還有恩怨在,即使知道盛凜已經把這件事放下了,但林望書還是覺得最好不要讓他們見面的好。

盛凜也沒有繼續勉強:“記得有事給我打電話,別自己強撐著。”

“嗯。”

她掛掉電話進去,正好看到那幾個做好筆錄的小姑娘圍在江叢羨身邊搭訕。

原先還在調侃他們在警察局摟摟抱抱,等那女的出去打電話的時候,她們才得以看清男人的臉。

深色西裝,雖然是坐著的,但也不難看出他優越的身高和腿長。

皮膚很白,可能是因為生病,整個人有些憔悴,那張臉更是毫無血色。

禁欲中帶了些病弱。

早知道來一趟警察局能碰上這種極品,她們哪裏還會在酒吧裏為了那個男DJ爭的大打出手,和面前這個男人比起來,那個DJ連個凡人都算不上。

她們性觀念開放,說的話也大膽,問他介不介意多幾個女朋友。

他也不說話,眼睛一直盯著警局門口。

這裏不算繁華地帶,周圍的商鋪八點準時關門,這會外面已經很黑了。

只有警局裏的燈光映照出去,但還是太微弱。

林望書的身影被黑暗完全吞噬,哪怕是一點輪廓也看不見。

那幾個女的還在那裏調戲他:“帥哥怎麽不說話啊,我們又不是壞人。”

如果是往常,江叢羨早就用眼神或是言語嚇走了她們。

他本身就不是什麽憐香惜玉的人,更加沒有半點紳士風度。

可是此刻,他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

那就是林望書。

他怕她就這麽丟下自己,不要他了。

她做的出來的,她對他從來都不仁慈,但凡是有關他的事,她向來不會表現的太熱情。

所以他才會怕。

他就一直看著門口,完全忽略了她們的話。

長的帥,話不多,還生著病,看起來又好欺負。

這更加激起了她們心底的欲望。

“帥哥,你看上我們這的哪個隨便帶走,怎麽樣?”

旁邊的警察過來趕她們走:“言語性騷擾也屬於性騷擾的一種。”

那女的笑道:“警察叔叔,您未免也管的太寬了點吧,我們這你情我願的事,怎麽能叫性騷擾呢。”

說完還沖江叢羨拋了個媚眼,“對吧帥哥。”

後者仍舊不理她,一雙眼睛死死盯著門外。

林望書掛了電話進來,就看到那幾個濃妝艷抹女生圍在江叢羨周圍。

她疑惑的走過去,詢問她們:“請問有什麽事嗎?”

江叢羨看到她了,終於有了點反應,從椅子上起身,也不說話,走過來就抱住了她。

他比她高太多了,抱她還得彎腰。

那幾個女的正要開口呢,看到這一幕突感無趣,原來是個深情的。

聳聳肩離開了,沒意思。

畢竟無論是外在和氣質她們都比不過面前這個女的。

自知之明,她們還是有的。

林望書又去問江叢羨:“剛剛發生什麽了?”

他搖了搖頭,沒答,可能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沙啞著聲音反問她:“誰的電話?”

林望書沒說出名字,只是說:“一個朋友的。”

他嗯了一聲,就沒繼續問了。

光是從她的神情和語氣就大概可以猜出來是誰。

如果是以往他可能會生氣吃醋,甚至於發脾氣,沖她陰陽怪氣。

他本身就是個惡劣的人。

可現在,他不想再這樣了。

他不想把林望書推的更遠。

他一直抱著,也不顧周圍的人都在看。

林望書臉皮薄,有些掛不住,想推他。

察覺到她的意圖,他就抱的更緊。

林望書小聲說:“你先松開,別人都在看。“

江叢羨點頭:“嗯。”

卻還是不肯松。

他也不管有誰在看,他只知道,可能只有今天抱她,她才不會表現的太反感。

不會情緒激烈的推開他,也不對他冷言冷語。

哪怕知道這一切是出於對他的憐憫。

他沒有因為這個感到難過或是自尊心受挫,反而很高興。

至少她對他還是有憐憫的。

江叢羨一直覺得自己的人生糟透了,連他自己都厭惡自己,更加沒指望過有人會喜歡他。

圍在他身邊的那些人口口聲聲說仰慕他,喜歡他。

可是江叢羨知道,沒幾個是真心的。

不是為了他這張臉,就是為了他可以帶來的無窮利益。

他把這些看的很透,甚至比他們還要虛情假意。

成年人的世界本來就不談感情,太幼稚。

感情哪有利益來的重要。

有利用價值的,他會多看一眼,哪怕說出些違背內心的奉承話他也不介意。

面子尊嚴能當飯吃嗎?當然不能。

他是從最底層一點點爬上來的,什麽齷齪手段沒見過沒用過。

可能越是缺什麽,才會更加向往什麽。

哪怕嘴上不說,內心卻是沒辦法欺瞞的。

江叢羨第一次見到林望書,是在很多年前,她高中的時候。

同學的妹妹參加比賽,他被強拉一起過來。

原本對這種小孩子的文藝匯演沒什麽興趣,可是在聽到學校的名字以後,他還是稍微猶豫了一會。

他不是什麽大度的人,所以不可能會輕易的放過林有為。

哪怕是拼個玉石俱焚,他也要親手毀了他。

聽說他最愛的是他的女兒,所以江叢羨不介意連他的女兒也一起毀了。

那場比賽,她做為壓軸最後出場,穿著白色的裙子。

聚光燈下,她安安靜靜的,演奏完表演的曲目,到處都是歡呼聲和掌聲。

後來她得了第一名,放下琴上臺領獎。

她是臺上眾星捧月的萬人焦點,而江叢羨,是躲在臺下,帶著仇恨的惡魔。

兩個人的人生似乎從那個時候就初見端倪,他註定沒辦法光明正大的站在亮處。

趙醫生很快就來了,帶著藥過來的。

他給江叢羨簡單做了下心理疏導,然後讓他吃了藥。

那藥有鎮定的作用,沒一會他就睡著了。

只是手還牽著林望書不放。

怕她走,怕自己一睜眼,她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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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超那邊的傷情鑒定報告出來了,傷的挺重的,江叢羨的確下了死手,拳拳到肉,一點後路也沒給自己留。

尤其是腦袋上的傷,縫了好幾針。

孫超他爸看到兒子這樣,自然是氣不過,但又不敢和得罪江叢羨。

自己和他還有生意上的往來,要是真的因為這件事撕破臉皮了,那虧損可就太大了。

再者,還有人不斷的給他施壓。

林家那個被氣走的小兒子林有勤,前段時間回國了,脫離了本家後他就去了馬來西亞,做生意。

這二十多年來,身價早就超過他那個廢物哥哥了。

之前林有為跳樓他沒回國,足以可見他對這個哥哥的恨。

但這次回來,眾人都不知道是因為什麽。

不過孫朝在宴會上的那些話林有勤可是一字不落的全聽了去。

罵林有為他沒意見,但林望書是他的侄女,也是林家的血脈。

詆毀辱罵她,就等於詆毀辱罵林家。

這和當眾抽他的耳光沒什麽區別。

於是他適當的在孫界面前施壓,讓他同意這次的私了。

不為江叢羨,而是為了讓孫朝吃下這個啞巴虧。

他早年移民到馬來西亞,和林家也徹底斷絕了關系,原本沒打算回國的,但聽到些風言風語,也不得不回來一趟了。

那個廢物為了賭博居然去借高利貸,這事他倒是從未想過。

自己不管不顧的跳樓死了,半點沒有為那一雙兒女打算過。

聽說自己的侄女被那堆爛債逼的緊,為了保護弟弟不受到傷害,甘願當了別人的金絲雀。

父輩的錯和小孩無關,林有勤這次是來接他們走的。

他前段時間聯系了那幫債主,要把這筆費用還了,不過人家說早就兩清了,是她姘頭幫忙還的。

還說名字叫江叢羨。

六十個億,一分不少。

這個便宜林有勤不會去占,要想望書和那個男人徹底撇清關系,最重要的就是沒有金錢交易。

所以這筆錢他已經通知財務打到江叢羨的賬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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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叢羨醒過來的時候,林望書果然走了。

倒不算意外。

他從床上下來,手上的傷還纏著繃帶。

家中新來的傭人端著煮好的茶上來,畢恭畢敬的放在桌上,然後又低著頭離開。

江叢羨脫掉身上不知道誰給他換的灰色T恤,打開衣櫃,隨便拿了件襯衣出來換上。

茶還放在桌上,他看也沒看一眼。

邊穿襯衣邊往樓下走,一直守在門口的蔣苑立馬跟過去。

他淡聲說:“看下我今天的行程。”

蔣苑欲言又止:“趙醫生說您的身體應該好好休息。”

江叢羨眸色清冷,看著他:“我好好休息,他去幫我賺錢?”

蔣苑低著頭。

江叢羨淡漠的收回視線,繼續往樓下走。

蔣苑突然想起什麽,再次跟過去:“昨天賬戶上多出了六十個億,也沒有署名。”

聞言,江叢羨的腳步突然頓住。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剛好六十億。

他不蠢,自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卻也只是身形微動,然後打好領帶:“走吧。”

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他的聲音嘶啞到一種極其可怕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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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郊那邊的樓盤新開工,他得去審查進度,選在這裏建度假酒店也是看中了這裏的地理位置。

近幾年上面大力推廣旅游業,不出三年的時間,這裏就會成為旅游旺地。

包工頭跟條哈巴狗一樣在江叢羨面前拍馬屁。

其實這種嘴臉他早就見怪不怪了。

像他們這種人,似乎都愛用這個方式來討好上司。

以往江叢羨對這些感到厭惡反胃,向來不拿正眼看他們。

是啊,他們又有什麽資格讓他去拿正眼看呢。

沒錢沒權,沒有利用價值。

連活下去都得拼盡全力。

江叢羨看到他褐色工裝褲上的粉色貼紙。

褲子是臟的,各種水泥石灰混著,但那張貼紙卻仍舊幹凈。

“你女兒貼的?”

聽到江叢羨主動發問,男人楞了片刻,然後有點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那丫頭總嫌我工作忙,一周見不了我幾次,所以就把她最喜歡的貼紙給我了,讓我每天帶著,回去後她要檢查的。”

工地雖然經常需要加班,但也還不至於苛刻員工到這個程度。



男人連忙解釋說:“我家住的遠,光是坐車就得兩三個小時,這一來一去的光坐車了,所以我就住在工地裏的員工宿舍,只有周末才回家。”

江叢羨點了點頭,沒再開口。

似乎是見老板第一次主動和搭話,男人有點興奮,拿出手機點開自己女兒的照片給他看。

話裏帶了點炫耀:“這是我女兒,每次帶她出去玩,街裏街坊的都誇她可愛。”

照片裏小女孩子坐著粉色的學步車,手裏拿著一個很大的糖果在啃,臉圓嘟嘟的,隔著屏幕仿佛都能聞到身上的那股奶味。

江叢羨看的久了點。

不知怎的,那男人總覺得老板今天和平時不太一樣。

平時話也少,雖然模樣溫和,偶爾也會笑,但始終有著一種難言的疏離感。

但現在是沒有的。

所以他壯著膽子調侃了一句:“您是想要女兒了嗎?”

江叢羨回過神來,看了他一眼。

男人立馬認識到自己多嘴了,剛要開口道歉,他卻輕嗯一聲:“想的。”

沒有絲毫的遮掩。

男人笑道:“想就和夫人生一個,正好你們都還年輕,可以多要幾個。”

然後他又不說話了。

也不知在想什麽,那雙眼睛盯著面前已經完成了一半的建築。

幾個地方都看過了,江叢羨取下安全帽,遞給身旁的人,然後上了路邊那輛邁巴赫。

司機在前面開車,江叢羨揉了揉鼻梁眼角,緩解疲勞。

車子勻速的行駛,他看向車窗外,片刻後,給項目負責人打了個電話。

“放他們兩天假吧。”

林望書說他冷血,眼裏只有利益。

所以他想試著變成,不那麽讓她討厭的樣子。

不那麽冷血,不那麽利益。

他想讓她看到,他也可以溫柔的。

車開了半路就調轉了方向,因為江叢羨突然接到一個電話。

對方聲稱自己是林望書的二叔,約他見一面。

江叢羨答應了。

約見的地址在就在附近的一家茶館裏。

穿著旗袍的服務員帶著他進到最裏面的包廂,男人的眉眼與林望書有幾分相似。

準確點說,他的眉眼和林有為相似。

血緣的確是種奇妙的東西,他們不光眉眼相似,身形長相也是相似的。

那些深埋在江叢羨記憶裏的陰暗過去鋪天蓋地的湧了過來。

童年的陰影會最大程度的跟著你,它們就像是個隨機定時的鬧鐘。

無時無刻的提醒你去回憶。

江叢羨面上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異樣來,走過去坐下。

兩人互相做過介紹,語氣都不算熱情。

原本就不是為了交朋友而來的,也無需太客氣。

林有勤叫退了茶藝師,自己上手開始泡茶:“這段時間望書和小約多虧了你才會安然無恙,改天有空的話再約一次,我正式謝你一次。”

江叢羨松了松領帶,笑道:“您特意約我過來,恐怕不單是為了謝我吧。”

林有勤擡眸,看了他半晌,將茶杯裏的熱水倒在茶寵上,也笑:“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時省力。”

“那六十億相信你也收到了,望書和小約到底也是我林家的血脈,我這次回國,也是特地來接他們走的。”

他拿出一張卡,放在桌上,推到江叢羨面前,“這裏面有五百萬,算是答謝你這些日子裏照顧他們姐弟倆的酬勞。”

江叢羨看著那張卡,沒動,冷笑道:“區區五百萬就想讓我和林望書劃清界限?”

“那倒不是。”林有勤的語氣非但不重,反而極其溫和,只是說出來的話卻處處致命,“你們本身就不是一路人,何來的劃分界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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