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歐拿出手機在桌面上熟悉的地方點了點。這個位置曾經是莫名出現的算命通App的位置, 現在卻空了一塊。

在他剛知道何導是他親生父親的那天，算命通消失了。

就像它突然出現一樣，毫無征兆地消失了。

柯歐還能想起他最後一次點開這個App的樣子, 那天他為自己的身世發愁, 和容濉還有些意見不和, 後來容濉給何導打了一通電話, 他當時只想著用這個App窺探一下容濉出去幹嘛了。

甚至那天，他都不曾看完容濉的一周運勢。

再然後，這個App就消失了。

一開始柯歐也很難接受，他重活這一世，如果沒有算命通App給他開的金手指，他也不可能那麽順利。娛樂圈每年都有那麽多冒頭的新人, 原本的柯歐既沒有演技也沒有資源, 除了長得好看一點, 也沒別的優點了。但娛樂圈長得好看的藝人一抓一大把，認真說起來這也不算長處。

那個時候算命通App的出現, 真的讓他擺脫了霸王條款, 拿到第一個資源。甚至說起來，連認識容濉都有一部分算命通的指引。

也許現在, 他的生活已經步入正軌，不再需要算命通App, 所以它消失了。

柯歐輕嘆一聲，手指無意識地在手機屏幕上滑動。

“你想什麽呢？”容濉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不滿地說：“你今天怎麽總心不在焉的, 我和你說話，你老是聽不見。”

柯歐放下手機，拉住他胳膊搖了搖，“你不是問我怎麽想的嗎？我正在認真思考呢，哪有不理你。”

“那你思考出什麽結果了嗎？”容濉隨口問。

柯歐點點頭，“思考出結果了，我以後要更加認真地拍戲。”

“就這？”容濉還以為他能說出什麽大道理來，沒想到就這麽簡單一句話，聽起來還特別官方。

柯歐再次點頭，“對。我認真想了想，我還是最喜歡拍戲。如果有好的劇本，我一整年都願意待在劇組裏。”

沒有了算命通App，他更應該專註自己的本職工作才對。

“那不行！”容濉卻不滿意，“你待在劇組我怎麽辦？”

“那有什麽關系，拍戲只是工作，再說拍戲中間也會有假期啊，我又不是綁在劇組不能回來了。”柯歐解釋道。

容濉卻仍然不滿意，但是在這方面他一向不願意強迫柯歐。於是話題自然轉到了另一個方面：“你是不是想去演何導的戲？”

身世的事情塵埃落定之後，何導除了在各種場合秀兒子，還十分迫切地希望柯歐參演他的新戲，就容濉知道的，何導已經和柯歐提過好四五次了。

但何導的新戲，容濉感覺不太適合柯歐。因為主角的人設有些偏激，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好人。簡單來說，這個角色的陰暗面和他的光明面形成巨大的沖突，既陰狠又善良，特別考驗演技。

這樣的角色，其他的劇裏不是沒有，只是大部分都是配角。

按照這兩年的趨勢，基本上大火的劇本，一般都是主角有光環，配角有觀眾緣，皆大歡喜。可這部戲大概率是主角沒光環，也沒有觀眾緣。

容濉倒不是因為不信任柯歐的演技，而是覺得柯歐沒必要走這條險之又險的路。本來柯歐就是易招黑體質，雖然每次上黑熱搜，最後都反轉了。但是這樣幾輪之後，路人黑早就成片成片的了。再接個這種劇，到時候有心人稍微一拱火，柯歐會被罵成什麽樣子，容濉想都不敢想。

所以要容濉說，他就按部就班接幾部不錯的劇，平平穩穩走下去就行。

還是那句話，冒險是給那些前路坎坷的藝人準備的。

可是，何導卻偏偏不，他非說，柯歐特別適合這個角色，要是柯歐拍了這部劇，差不多能包攬當年男演員的全部獎項。

現在，容濉和何導的分歧已經大到不可調解，柯歐夾在中間，卻始終沒有給出一個明確的答覆。

於是，容濉一聽他說要好好拍戲，就覺得他是想拍何導的新戲。他哪裏知道，柯歐只是因為算命通App的消失，才引發的這一系列感慨。

“你怎麽會突然說起這個？”柯歐哭笑不得，“那件事，我還沒有想好呢，反正又不是一時半刻就要拍，等我好好看過劇本再考慮吧。”

容濉不悅：“所以你其實還是想拍，是因為我的關系，才沒有立即答應下來？”

“我是真沒有想好。”柯歐再次解釋，他的手指再次放在了算命通App曾經出現的位置上，如果這個App還在，他也許能得到一些需要拍還是不拍的建議。

“容濉，有件事我想和你說。”他突然做了個決定，然後擡頭，定定地看著容濉。

容濉眼睛裏露出一絲疑惑，“什麽事？”

柯歐說：“可能是個像傳說一樣的故事。”他拍了拍身邊的位置，讓容濉坐下，然後打開手機桌面，指著空著的地方，問他，“你知道這裏曾經是個什麽App嗎？”

他們互相並不會翻看對方的手機，但因為在一起也有一段時間了，所以容濉記得很清楚，“你這個位置上，不是一直都空著嗎？”

“不是空著，這裏以前有一個App。”柯歐解釋說。

“是什麽？”容濉意識到柯歐可能要說的事情有點不尋常，神色越發鄭重。

柯歐：“是個水墨風的App，叫算命通。”

容濉張口欲言，正好柯歐看了他一眼，他便閉緊嘴巴，示意柯歐繼續說。柯歐又道：“你大概知道，在認識你以前，我有段時間過得很辛苦，渾渾噩噩做了些傻事。有一天醒來，手機上就多出來一個陌生的App。打開這個App輸入一個人的名字，就能查到這個人的生平，甚至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以後的事情，都有可能在App裏顯示。”

他說著又試探地看向容濉，容濉朝他點點頭。

柯歐繼續說：“借著這個App的提示，我擺脫了原來的經紀公司，還拿到了很不錯的角色，並且……”

“並且救了我？”容濉接著他的話說。

他們還不太熟的時候，容濉在地下停車場遇到過一次商業對手的暗算，柯歐因為提前知道了這個計劃，就守在那裏替容濉消災。

但他剛才不是想說這個。

柯歐欲言又止地看著容濉，容濉露出一點笑容，說：“你是不是想說，一開始接近我是有目的的？”

“當然不是。”柯歐脫口否認，他只是害怕容濉覺得自己是有目的地接近他。

容濉道：“我怎麽會誤會這點？要說有目的，最開始也是我有目的地接近你。”

他這麽說，倒讓柯歐有點不知道說什麽才好。本來今天對容濉和盤托出，就是突然做的決定，並且也做好了容濉不肯相信他說的話，或者相信了卻誤會他的準備，結果容濉不按常理出牌，三言兩語就讓他無話可說。

“話說，”容濉在他頭上敲了敲，“這麽隱秘的事情，你就這樣告訴我了？”

這話聽起來像是責備，但他的語氣卻隱隱透著興奮。

“我不想瞞你——”柯歐說到一半，突然住了口，不對，他還瞞了一件大事，關於自己重生的事情。這件事無論如何也不能告訴容濉……

容濉卻心情愉悅地搭在他的肩上，說：“我知道，你那個神奇的App應該沒有人見過。我估計或者除了你，應該沒有人能看見。你不說，也沒有人會知道，但你卻肯告訴我，我很高興。”

“對不起。”柯歐道歉。

“你和我說對不起幹嘛。”容濉覺得好笑，又在他頭頂揉了揉，“我聽你的意思，這個App現在消失了嗎？怎麽消失的？”

柯歐搖搖頭，“不知道，就是忽然消失了，沒有任何征兆。”

“和它出現的時候一樣。”容濉想了想，又說，“你是不是覺得有點難過？”

柯歐：“有一點吧，畢竟在我最難的時候，它來了。現在我的一切都漸漸好起來了，也許真到了它消失的時候。”

“它消失了也許是好事，”容濉思考了一下才說，“我雖然沒有見識過，但從你描述的話裏能聽出來，這個算命通就相當於人生作弊器一樣，可以讓你獲得種種便利。但它從這裏拿走了什麽，誰也不知道。”

柯歐一震，之前他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容濉見他嚇到了，又連忙說：“你別怕，這個App在你手裏，根本就沒有發揮出應有的作用。可能它就是覺得在你身上浪費時間才走的，走了是好事。”

“什麽叫我沒有發揮出應有作用？”柯歐反駁。

容濉見他跑偏，又好笑道：“要是發揮作用，你現在就是人生贏家了。還用得著在這兒糾結拍哪部戲？”

柯歐和他較上勁兒，非要問他：“那要是你拿著這個App，你想做什麽？”

容濉說：“如果我是你，走娛樂圈成名這條路，我就先把娛樂圈名氣最大的人都搜一遍，制造機會和他們認識，投其所好，讓他們把我引為知己，親手送上各種資源任我挑。”

柯歐楞了一下，才發現自己的確從來沒有搜過娛樂圈裏的各路大神，也從來沒有想過通過算命通認識上那麽幾個，從而拓展自己的人脈。

“我真的有點好奇，你是真喜歡娛樂圈嗎？”容濉覺得他呆呆的有點可愛，好笑地捏捏他的耳垂，“手裏捏著這麽厲害的外掛，你都不用，難道是覺得那些大牌明星沒必要認識嗎？”

柯歐心想，因為我上輩子自己就是個大牌明星啊，屈尊去認識自己曾經的後輩，才叫想不開吧？

“那要不走娛樂圈成名這條路呢？”他又問。

容濉：“不走娛樂圈也簡單，可以當個神棍。拿著這個App能夠預知未來一周的事情呢，當個天下聞名的神棍，不是最簡單的事情嗎？”

柯歐撓撓頭，他好像壓根就沒有想過當神棍的事情。

容濉繼續說：“要是這個App在我手裏，千藝娛樂恐怕就不是現在這個規模了。可能未來的十年規劃，一兩年裏我就能達成目標。”

他略微有些遺憾，“我是真沒有想到，你只是拿著這個App解決生活中實際遇到的困難，根本沒想拿它創造出一個屬於自己的世界。”

柯歐被他說的沒脾氣了，悶聲道：“我知道你覺得我笨，你不用一直提醒我。”

容濉把他拉到自己身邊，嘆道：“我什麽時候說你笨了。還是那句話，這個App出現未必是好事，消失未必是壞事，我現在倒慶幸它消失了。”

柯歐默默點頭。其實經容濉提醒，他才發現他的確一直都很克制地使用這個算命通App，除了還沒在一起那段時間裏，他經常打開算命通搜索容濉的名字……話說，搜別人名字，應該不會對容濉產生什麽不好的影響吧？

“對了，”容濉突然說，“你搜過我的名字，那我和你老了以後是不是還在一起？”

柯歐：“……”

他馬上就想到每次看見容濉生平經歷時，配偶那欄的名字。

“怎麽不說話？我們難道沒能走到最後？”容濉不太相信。

他看柯歐還是不說話，就以為自己說中了，於是又道，“這什麽破App，看起來也不是很可靠嘛。”

“不是……”柯歐弱弱說。

容濉興奮：“那我們一直在一起？”

這個算命通倒是沒有提過，雖然破鏡重圓的可能性不太大，但也不是沒有，柯歐猶猶豫豫又要否認。

“好了，你別說了。”容濉擡手捂住他的嘴巴，“你就沒兩句好話。反正這個App預言的東西也不是一成不變的，如果是好事就信它，不是就算了，別當真。”

柯歐默默點頭，讓他說出配偶那兩個字，也太為難人了。

“但你打算什麽時候告訴你爸我們的事？”

柯歐還沒喘一口氣，就聽見容濉又拋出一個重型炸彈。

……

自從何導認回柯歐以後，容濉和何導的關系就莫名變得緊張起來了。

明明以前兩個人經常有合作，關系不說多親密，但能融洽相處是必然的。而且之前在劇組，何導也知道柯歐和容濉的關系的比較好，容濉去探班的次數也不少。

柯歐萬萬沒有想到，何導和容濉兩個人會因為自己而劍拔弩張。

那天何導剛認回柯歐以後，就各種暗示容濉離開柯歐的家，說他想和自己兒子單獨相處。

容濉大概也覺得應該給這對父子留點空間，於是當時沒有反對就離開了。然後何導得罪進尺，每天只好要給柯歐打三個電話，不是約柯歐一起吃飯，就是關心柯歐的工作。

這樣一來，就大大壓縮了容濉和柯歐談戀愛的時間。容濉的不滿越積越多，終於在何導邀請柯歐演他的新戲時爆發了，無論如何也要反對柯歐接部戲。

柯歐夾在這兩個人中間，真的有點難受。

他既不敢告訴何導自己在和容濉談戀愛的事，也不敢辜負容濉的心意，只好變著花樣安撫容濉。

但顯而易見他現在安撫不住了。

看柯歐半天沒說話，容濉又道：“要不我先帶你見我爸媽，等你有經驗了，再和你爸提我們的事情。”

“不行。”柯歐想都沒想就拒絕，他還沒有做好見家長的準備。

容濉嘆一口氣，拿起衣服，說：“公司還有點事情，我先去處理一下，晚上一起吃飯。”

“……嗯。”柯歐應了一聲，把人送走，再回身把自己往沙發上一扔，臉埋在沙發裏。

別的先不說，他起碼應該先和何導說清楚自己和容濉的事情。就是因為這件事一直拖著，才讓容濉不安。

不管怎麽說，今天都要把這件事了了。拿定主意以後，柯歐掏出手機想給何導打個電話，約時間見個面聊一下。

沒想到手機正好來電話，正是何導的。

柯歐心想，幸好不是容濉在的時候來電話。

他剛一接通，何導就說：“小歐，你晚上有事嗎，我們一起吃個飯，再看個電影？李導的新片超前點映，我有票，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爸，我晚上約了容濉一起吃飯。”柯歐道。

何導：“噢～那等你們吃完飯，你能不能陪我看個電影？”

“恐怕不行，爸爸。但我下午有空，您要是有時間，我們可以約個下午茶？”柯歐說。

何導：“好啊，你幾點出門，就約在你家附近吧。”

他們約在柯歐樓下不遠處的一家咖啡廳。兩人見到面，何導就推過來一個小盒子，說是在他家附近給柯歐買的小蛋糕。何導向來體貼，有時候比容濉還能照顧柯歐。柯歐猜測，也許因為何導做的太好了，才會讓容濉越加不安。

“謝謝爸爸。”他道謝後拆開小盒子拿出蛋糕，用小勺子挖著吃，一邊聽何導絮絮叨叨說了好一會兒話。

不知道過了多久，何導才發覺柯歐今天都沒怎麽開口，便有些不好意思，語帶歉意地說：“對不起啊小歐，爸爸是不是話太多了？”

“沒有沒有。”柯歐忙解釋，“我聽您說呢，您說的話都很有意思。”

何導：“那是你今天有心事？”

柯歐放下小勺子，正色道：“是有一件事，我一直猶豫不知道怎麽給您講。”

何導笑瞇瞇地說：“沒關系，你說吧。”

柯歐先遲疑了一下，繼而快速說道：“其實是我和容濉的事情。”

“慢著。”何導突然喊停，“讓我猜一猜，你是不是想說，你和容濉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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