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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 來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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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孫, 你聽說晉陽那奇事了嗎?”小院的門扉碰的一聲被人推開, 一個身著燕服的青年人闖了進來, 高聲叫道。

被稱作“孟孫”的男子頭都沒擡,仍舊看著手中的書卷,閑閑道:“可是那梁使君又做了什麽?”

“呵, 自然是梁使君!據說晉陽剛剛出了政令,刺史府選擢吏人,出題命人作答。誰聽說過選吏還如此麻煩的?還繞過了中正官!據說上黨、晉陽的可去了不少人,只盼著能趁這機會撈個一官半職呢!”

那青年說的眉飛色舞,一副八卦模樣。然而聽到這裏, 看書的男子猛然擡起頭來:“刺史府擢選?怎麽出題?!”

“這……”那青年不由一噎, 想了想才道, “命人把答案寫在紙上?好像當初上黨就這麽選過官吏。這次梁太守升任並州刺史,晉陽也依了循例吧?”

“只是選吏嗎?都考些什麽?”對方仍舊追問飛快。

“有經科、算科和醫科?經科還能猜出個所以然, 算科和醫科又是什麽?”那青年也只是道聽途說, 哪裏能知道詳細?

這答案顯然不能讓人滿足, 那男子皺了皺眉, 扔下了手中書冊,突然道:“我要去晉陽走一遭!”

“什麽?”對方楞住了,“你不是剛剛賦閑嗎?怎麽又要出門?並州如今可不算安穩……”

張孟孫可不是個碌碌之人,博涉經史,闊達高志,對於那些閥閱貴戚的清談之風,向來鄙夷。因為這脾性,之前在中丘王司馬鑠麾下任都督時,便於司馬鑠不睦,最後告病去職。此後整日待在家中讀書,似乎沒了出門的想法。

怎麽只是聽到了這個消息,就決意前往晉陽呢?

“天下哪有安穩之處。”張賓已經長身而起,目中閃出了灼灼神采,“吾常自比子房,如今偶遇明主,豈不要親去會會!”

也不管友人呆滯的神色,張賓轉身入屋,飛快的收拾起了行囊。

雖然行動力不弱,但是從趙郡前往並州,還是要花費一番周折。如今冀州簡直亂的不可理喻。一個名叫汲桑的牧馬漢子起兵造反,轉瞬就成了坐擁數千部眾的匪首。這夥人又投了成都王司馬穎的部將公師藩,更是借其稱帝之事,鬧的不可開交。

幽州都督王浚也數次派兵,幫著鎮守冀州的司馬騰剿滅匪患。但是賊匪這東西,就像蔓生的野草,燒了也會重新長起,而且一次比一次旺盛。

也虧得張賓藝高人膽大,才獨自策馬,穿過了兵匪混戰的冀州境內,抵達白陘。穿過這裏,就是上黨,進而通往晉陽。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白陘附近,竟然有不少流民。

這可是件奇事!並州是最初就開始亂的幾州之一,不但匈奴立了國,境內還有數不清的胡人,兵禍四起。就算要逃難,不也該前往幽州避險嗎?怎會想不開,投了並州?

更離奇的是,白陘守關之人並沒有阻攔的意思,只在關前設卡,檢查過後,就放流民入境。身為士子,張賓畢竟跟其他人不大相同,還被那些守兵盤查了一番,聲明自己是去晉陽赴考,對方才讓開了通道。

當跟在這些人身後,進入並州境內後,張賓幾乎是瞬間知曉了,流民為何會向此處遷徙。

只是一座太行之隔,簡直就像隔開了鬼蜮和人間!上黨之安定富足,遠遠超乎想象!

一路行來,開墾荒田的農人處處可見。每隔十數裏,就能見到一架或是幾架水碓,從河渠裏引出水源,灌溉田地。還有一座座新建的鄔堡,大者能住上千戶,宛若小城。小者也容納三百餘人,比村落不差多少。就這麽宛若遺珠,灑落在山野之間。

一動一靜,一屯一守,把整個上黨盤活了起來。只是看著這些鄔堡和農田,就不難想象這田間百姓是如何在敵人的威逼下,保住自家性命。

更讓人稱奇的是,田裏那些農夫,可不止是種地。還經常能看到他們聚在一起操練陣型,練習刀弓。若是這一郡百姓盡皆如此,又是多大一股戰力?

自己還真是來晚了!張賓簡直都懊惱了起來。以前他不是沒聽過上黨梁子熙的大名。可是與他的功績同樣名聲遠揚的,還有他信佛心慈的傳聞。張賓想要的主上,從不是個“賢臣”。也正因此,他一直未曾真正對那梁太守產生興趣。

然而如今看來,這哪是區區一個臣子的作為?!怕是換了漢文、魏武,也只在仿佛吧!

就這麽邊走邊看,又花了數日,他才來到晉陽城。比起上黨,晉陽雖顯狼狽,但是那種戰後的淒涼,卻不覆存在。就像一月前根本沒有發生過圍城惡戰一樣,城門內外,皆是井然有序。還有不少車輛載著貨物,排隊靜候驗關。

通商貨可是地方安定的重要象征。沒想到梁刺史只是花費短短兩月時間,就讓並州恢覆了生機。

張賓再次驗過身份,進入了這北地首屈一指的大城。倒是沒有先登門投刺,而是來到一間邸舍,安頓下來。這邸舍倒也不小,還提供吃食。張賓隨便點了一碗羊肉湯餅果腹。見到他一副士人模樣,店裏的夥計倒是不怯,笑著問道:“客官可是前來刺史府應試的?如今來,可是晚了!”

沒先到連個下人都知曉這事,張賓饒有興趣的問道:“怎地,制科已經結束了?”

“可不是嘛。來了一百多人呢,大半都在小店用過飯食!”那夥計先自吹自擂了一番,才繼續道,“十日前,這些士子剛剛在刺史府內考過。據說各科都是同樣的試題,就看誰人答得出色。這兩天正等著張榜呢,若是過了,都能入府當官!”

這種下人,哪能分清官和吏的區別。但是聽到這樣的消息,還是讓張賓心中暗自點頭。果真是出題考校,而且試卷如一。只要花些心思,不難分辨士子的學識究竟如何。不過醫科,又是為的什麽?

張賓狀似隨意道:“可惜來得晚了。經科、算科也就罷了,醫科又考來做什麽?”

那夥計嘿嘿一笑:“客官這就不知了,晉陽城中可是有醫院的。裏面的主官姜醫生,便是當初救治晉陽大疫的神醫!每隔些日子,醫院就要舉行義診,幫助百姓治病救疾。你沒看,之前那幫胡虜來犯晉陽,扔了幾千具屍首在城下,城裏也沒生出疫病。這可都是使君和神醫們的庇佑啊!”

原來晉陽如此重視醫者。張賓聽到這話,心頭不由一顫。若論安民之法,恐怕沒有比這更行之有效了。明明在屯田養兵,開科取士,如此大不違事情都能作盡,為何還能保持如此一顆仁善之心?

莫不是自己料錯了?給了些賞錢,打發了那夥計。張賓不緊不慢的吃完飯,又開始四處閑逛起來。就這麽閑閑等了兩日,刺史府終於張貼出榜文。此次制科共錄取了三十二名經士,五名算士,醫士則多些,足有十二位。其餘未曾考中之人,雖然灰心喪氣,但也不至於心生怨憤。實在是考題如一,答的如何,自己心中都有數。

而且刺史府也有言在先,明年還會有同樣的擢錄機會。若是想要重考,自回家,或者可前往上黨郡學進學,等候下次測試。如今上黨的書館、郡學已經成了潞城一景,文風之盛讓人側目。自然有不少人決心留在並州,再尋機會。

看著這些面目期待神色的寒門子弟,張賓長長舒了口氣。管不了那麽多了!就算這梁使君跟自家想象不同,他也要出山一試!如此出色人物,怎可生生錯過!

當日,他便寫出了一份投狀,遞上了刺史府。



“這次開科,錄取的人數實在不多。”梁峰看著名錄,輕嘆一聲。

寒門士子就算好學,畢竟也是條件有限,真正能出人才的機會不高。不過對於投石問路而言,這次考試也算是功德圓滿。考試錄取了多少人還是其次,重要的是這無疑是對寒士打開了一道大門,而且是不容易被合攏的門扉。

誰讓高門不怎麽在乎這些濁吏的職位呢?然而初始的位階是小吏,能力過硬的,自然可以在他的主導下慢慢晉升。並州情況非比早年,不少郡縣都曾城破,真正有能力有氣節的,大多殉國。剩下這些投過敵的,正好可以替換下來。如此一來,整個並州基層就掌握在了手中,他的政令和措施,也能得以一項項落實下去。

不過擢取了寒士,高門和士族也要給出相應好處。只是這些居於高位之人,更要慎重萬分。能力和德行都不能輕忽。否則敵人來了城門一開,萬事介休!

正想著並州還有什麽可用之才。段欽突然求見:“主公,有一位士人登門求拜。此子之前乃是中丘王帳下都督,父親曾任中山太守,也是寒門出身。不過這拜帖,實在有些古怪……”

最近開制科,求拜的寒士也有不少。但是大多都是走段欽、孫禮這樣的門路。直接投貼入刺史府的,著實不多。而能讓段欽急匆匆跑來的,更是難得!

梁峰接過那張拜帖,打眼一看,便挑起了眉峰。

上面只寫了一句話。

“使君履湯蹈火,可有張良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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