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怎麽？”

顧瞬間坐起來, 穿上鞋子立即下了床，在黑暗裏摸索著朝門的方向走過去，手上的電話裏還在陸陸續續的傳出牧皙傲說話的聲音。

顧瞬間傳來的響動驚醒了脫離牧葉身體，蜷縮在窗臺的黑貓。夜眠黑得沒有瞳仁的貓眼睜開，朝顧瞬間的方向看過去。

後者覺察到夜眠的視線，轉眸過來眼眸傳遞著某種訊息。夜眠捕捉到顧瞬間眸子裏的含義，黑色的貓在黑霧裏幻化成長著獸耳與長尾的人形, 從窗臺一躍而下——

消失在了眼前。

“……顧瞬間。”手機那頭，牧皙傲說話的聲音斷斷續續，因為夜的安靜導致連呼吸聲都清晰的可以聽見, 牧皙傲沒頭沒尾的話戛然而止，低低地喊著顧瞬間的名字，仿佛他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在。”

顧瞬間收回視線，換上鞋子推開門。蘇應生守候在門外, 長發飄揚在風裏，描繪得斑斕的瓜子臉妖冶動人。將煙青色的古裝, 穿得韻味十足。

“主人。”蘇應生迎了過來，見顧瞬間在接電話又禁聲，樹立在風裏乖乖的等待在一旁。

顧瞬間意義不明的瞥了他一眼：借著黑夜的掩蓋，夜眠和蘇應生都不需要再刻意的掩蓋自己。

“不要亂跑。”顧瞬間說。“我馬上到。”

顧瞬間嗓音依舊淡然, 看不出與平時有什麽異常之處，但話音剛落少年虛影一晃就消失在了眼前。竟是來不及與蘇應生解釋一句，急急忙忙的趕了過去。

蘇應生怔了怔，忽而淡淡的笑了起來：主人想必是喜歡在意極了牧皙傲, 才會如此吧。雖然他總是不喜形於色，但是兩次牧皙傲遇到麻煩，主人總是最積極的。

煙青色的長袍鼓動起來，蘇應生飄然而起沿著顧瞬間的氣息追尋而去，當他趕到的時候，顧瞬間正向著牧皙傲走去。

*****

在牧皙傲淩亂的闡述裏，顧瞬間得知他這幾天沒有來學校的原因是因為他的父親高燒反覆。

今天晚上他的父親好不容易睡下了，他迷迷糊糊睡著，中途醒過來時發現父親不見了。

顧瞬間瞬移到了牧皙傲的家門外，在門外看到了來回踱步的纖細少年。穿著黑色外套的他，臉蛋十分的白皙，比以往更加秀氣，但是因為發生了父親的事情，臉上掛滿擔憂。

“顧瞬間!”

顧瞬間還沒說話，牧皙傲已經看到他跑了過來。如同顧瞬間所想的，牧皙傲的眼圈微紅，眼裏有著薄薄水光，硬是強忍著。

“嗯。”顧瞬間靜靜的看著眼前的少年。“我在來的路上發現了一些異常，可能跟你父親的消失有關。”

牧皙傲急了。“那還等什麽，我們趕緊去!”

“等等。”

顧瞬間拿出生命線，走近一步，低著頭給牧皙傲手腕戴上。顧瞬間本來就是一個半吊子天師，現在因為使用瞬移消耗過多的力氣，有心裏有著薄汗。一不小心觸及牧皙傲的肌膚，感覺仿佛觸電了一般。

……真是魔怔了。

顧瞬間困惑不解的收回手，擡眼看向牧皙傲。牧少爺依然眼圈微紅，又急又擔憂，沒有一點異常。

顧瞬間困惑的低下頭：只有他變得奇怪了麽，難道這是記憶蘇醒的後遺癥不成顧瞬間壓下心頭的疑惑，頓了頓，將黃符塞給牧少爺。“拿著。”

“……這麽多？”又是黃符又是生命線，他這還有上次顧瞬間給他的保命繩呢。一個大男生帶著這麽多手部掛件，趕緊怪怪的。

省的你被妖怪叼走。顧瞬間要脫口而出時感覺到了其中的關懷之意，抿著唇改口。“收錢的。”

誰知道牧少爺懵懂的點點頭。“嗯，這是應該的。”

顧瞬間:“……”

世界上最郁悶的事情是什麽？自己難得昧著良心說反話，對方竟然當真了！難道他平時愛財真的表現的這麽明顯？顧財迷首次對自己進行反省。

顧瞬間心裏有幾分不痛快，蘇應生與夜眠卻恰巧在此時落在兩個人的面前，讓顧瞬間冷淡的臉蛋更添了幾分薄涼。

蘇應生:“我在街上看到了很多人朝著一個方向走去，似乎有什麽在召喚他們。這些人臉上出現清白之色，應該是被吸了精氣，然後被精怪輸出的液體控制了。”

“是魑魅。”夜眠接口。“我順著人潮發現聯通著鬼林，裏面有一座花樓，各類鬼怪精類在裏面。人類成批踏入鬼林，很難生還。”

夜眠的話剛說完，牧皙傲的臉色已經慘白。話都來不及說一句拔腿就跑，被顧瞬間眼疾手快的抓住。

“放開我!”

牧皙傲甩著手掙了掙，怎麽也掙脫不開，急得張開嘴巴就咬上顧瞬間拽著他的手臂，直到腥甜的氣味灌進口腔裏，才驚覺自己做了什麽。牧皙傲松開牙齒，擡頭望進顧瞬間淡然的眉眼，有點後悔，梗著脖子不願意道歉，怒氣高漲的聲音多多少少滅掉了一些氣焰。

“放開我……”

“一起去。”

顧瞬間拽著牧皙傲的手臂沒有絲毫松動，沒去瞧牧少爺怔仲的神色，看向蘇應生和夜眠。“帶路。”

夜眠眉心微蹙。“主人，你以凡胎肉體進入鬼林，怕是不妥。”

顧瞬間:“難道讓緋色出來？”

夜眠想起主人在閉眼前疲憊的模樣，知曉他一定在給予蘇應生、沙羅重生的時候耗費了太多靈力。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主人再出來受傷了。

可是……如果他以人類的身體進入鬼林，恐怕兇多吉少。

一時之間，夜眠竟然不知該如何定奪。

顧瞬間:“蘇應生，帶路。”

蘇應生看到少年一本正經望著他，自知少年不會再改變決定後，點頭。“主人請隨我來。”

顧瞬間放開拽住牧皙傲的手，朝前走。清瘦的身形，背影清冷孤絕，有著一貫的禁欲色彩。

牧皙傲總覺得顧瞬間似乎有點生氣了，一時竟然沒有跟了過去，倒是顧瞬間側著臉看過來，眉眼清淡，看不出喜怒。

“不是急？過來。”

牧皙傲摸不準顧瞬間生氣沒生氣，瞅著顧瞬間還在冒血珠的手臂，難得生出幾分愧疚，小聲“噢”了一聲，快步跟了過去。

*****

牧皙傲、顧瞬間、夜眠、蘇應生一路走到枝葉繁茂的樹林。越走越是感覺到了空氣裏的森涼，竟是在炎熱的盛夏都可以讓人起雞皮疙瘩。

“哇，好冷。”牧皙傲搓了搓自己手臂，輕聲抱怨。

冷是因為鬼聚集在這裏，陰邪之物在一起當然會覺得寒冷。何況鬼林這玩意不比鬼市，鬼林多數是由厲鬼的法力撐起的臨時場所，多數拿來聚眾用。

顧瞬間聽到有樹葉被撥動的聲響，示意牧皙傲禁聲。“噓。”

牧皙傲手上的動作僵住，大大的眼睛浮現出緊張的情緒，有些可愛。當他看到撥動樹葉的是什麽之後，緊張就變成了驚恐——

樹枝被撥開，走出來一眾奇形怪狀的人形生物:有的人腦袋被壓扁了，臟兮兮的褐色血液凝結成一團。有的人只剩下一架窟窿，偏偏套著人類的衣服，還有的幹脆就沒有了人的外表，長著野獸的豎瞳，尖嘴和獠牙……

媽呀，這他媽都是什麽鬼!

牧皙傲忍著尖叫不想拖後腿，顧瞬間一行人本來就是過來幫他的，再惹禍端就太不知好歹了。

“今天魑魅大人邀請咱們去花樓捧場，還召喚了好一些人到鬼林裏供咱們胡吃海喝，真是太好了!”

“哼，什麽讓咱們胡吃海喝。不過就是她吃剩下的，留著一點精氣給咱們罷了!”

“哎~怎麽這麽說話啊。人類的肉可是很香的。魑魅大人讓我們享受已經很不錯了……放在都市裏又得引來一身麻煩，吃白食何樂不為呢？”

“說的也是。”

牧皙傲等人躲在灌木叢旁邊，耳邊聽著它們的言論。已經初步有了一些眉目:想必那個魑魅就是始作俑者。千方百計的吸人精氣，灌入攝魂術控制人類，又找鬼靈精怪捧場。

目的又是什麽呢？

“嗨，你們說魑魅大人會真的那麽好心招我們過去？”

“難道魑魅大人會投奔天神，把我們邀請過去一網打盡？”

“嗯……不能吧。魑魅大人好歹是活了幾千年的大妖怪了，要叛變早就叛變了。”

幾只妖怪與他們想到一處，又是一番討論。牧皙傲一行人沒有聽到有用的訊息，倒是暴露了行蹤!

“不對，我怎麽聞到了血的味道？”一個怪物打斷了他們的討論，鼻子在風裏動了動，一雙閃著精光的眼睛準確的看向牧皙傲與顧瞬間躲藏的灌木叢。“在那裏!”

糟糕，被發現了!

牧少爺一陣懊惱:都是他咬了顧瞬間。說不要拖後腿，結果還是成了拖油瓶!

牧皙傲慌張的去看顧瞬間，夜眠“突”的站起來，尖爪爆漲，嗓音充滿殺意:“不用急，殺了他們就好了。”

“不能殺。”顧瞬間阻止。“利用他們進入鬼林。”

“可是……”

夜眠想要反抗顧瞬間的決定，眼眸對上顧瞬間固執清冷的眸子，沒來得及說話。幾個人形怪物已經走了過來。

“假裝抓住我們，獻給魑魅享用。”顧瞬間壓低嗓音說道。

夜眠抿著嘴巴沒做聲，幾個怪物已經到了眼前，眼裏流露出貪婪，對夜眠和蘇應生露出詫異之色，卻是識破了他們的身份。“你是貓妖？你是千年妖魅？你們怎麽和人類在一起!？”

“……”

夜眠沒有說話。蘇應生提著牧皙傲與顧瞬間面無表情站起來，努力的完成顧瞬間交代的任務。“我們聽說魑魅大人在舉辦盛會，特地抓了兩個人類過來，可惜不在受邀之列，還請幾位帶我們進去。”

幾個怪物倒是上道。“我們都是去白吃白喝，你們還帶禮物，魑魅大人一定很樂意看到你們，走吧~一起~”

“多謝各位。”

蘇應生謝過幾位怪物，一行人一起上路，牧皙傲面露忐忑挨著顧瞬間，忍受著怪物時不時飄過來的綠眼。

夜眠滿身戾氣，黑得沒有眼白的眸子一點猩紅尤其駭人。恨不得將它們殺之而後快:膽敢覬覦他的主人，都該死!

*****

一行人在森林裏走了一會起了白色的霧，森林裏的光線本就勉強可以視物，現在只能模模糊糊看到個影子。

看不清東西又冷的厲害，牧皙傲往顧瞬間的位置靠了靠，沒敢吱聲。牧少爺又慫又懵逼的模樣取悅到顧瞬間，一貫清冷的眸子裏盛出點點笑意。

由著怪物們帶路，他們漸漸的走出了那片濃霧，終於可以正常視物時才發現面前有很多走路僵硬穿著華夏便服的人類，只是他們臉上呈現青白兩色

。

顧瞬間朝著旁邊看了看，發現不僅僅只有被吸食了精氣所控制的人類過來了，也不止進化修煉不完全的獸類，還有死去不久身上呈黛青色的嬰兒、出車禍死掉的司機、還有各種死法的鬼來此參加聚會。

可以說是相當熱鬧了。

顧瞬間看著看著，只覺得手上一緊。這才發現慫貨牧少爺已經圈住他的手臂，臉也埋在他的手上不敢再看。

顧瞬間心裏高興，眉眼清淡，還故意壓低聲音嚇他。“仔細點，當心被鬼叼走了。”

牧少爺擡頭就狠狠瞪他:就你多嘴!

顧瞬間眼裏升起極淡的笑意，被前方的嘈雜聲吸引去了註意力，淡淡的笑意也被抹去。

前方出現兩位穿得花魁裝扮的女鬼，頭戴著古色生香的金步搖，手上扇著大扇子，到真有幾分古韻。但臉上撲著的厚厚胭脂實在嚇人，硬生生把古韻打了折扣。

兩個女鬼堵在鬼林口子，要進去的鬼怪需從包裏拿出鬼符才肯放行。但凡鬼怪成功通過，從兩個女鬼旁邊走過就立即沒有了身影。應當是成功進入魑魅的領地了。

沒想到顧瞬間竟然歪打正著:如果剛才任由夜眠殺了這一行妖怪，恐怕今晚上就混不進去了。

正想著，前方的吊死鬼腳一擡人就不見了蹤影，輪到顧瞬間一行人通過了。

“官人，快把通行證拿出來~”

女鬼的聲音又尖又細，說話之間眉眼放肆挑逗著鬼怪，鬼怪受用的摸了摸女鬼的手，調戲幾句才拿出魑魅大人的請帖。“等聚會過後，等著我過來~”

女鬼看了眼帖子，才拋去媚眼。“那奴家可等著官人~”

“好咧!”

在前面的鬼怪又摸了一把女鬼的小手，戀戀不舍的給後面同行的說。“好了，我們走吧。”

“等等。”女鬼們攔住了他的去路。“一張請帖帶這麽多？……還有人類？!”

“什麽聚會的有人類？”

“沒有被控制的嗎？!”

女鬼話音剛落，排隊的鬼怪嬰靈就爭議起來，朝著牧皙傲和顧瞬間看去，看到兩位少年的模樣後露出與鬼怪如出一轍的貪婪。

“呃……”鬼怪不是沒有看到周圍的態度。“這兩個人類是貓妖跟千年妖魅抓來特地孝敬魑魅大人的見面禮。”

鬼怪都已經在變相為他們說話，蘇應生不得不站出來，拱手作揖。“是的，還請幾位姐姐行個方便。”

蘇應生所屬妖類一種，外貌生的嫵媚妖冶。一站出來周圍的嬰靈鬼怪都靜了靜，仿佛被其外貌所折服。

夜眠厭煩的撇開頭：嫵媚妖冶這就驚為天人了？他的主人還未選擇暗墜時可是第一絕色天神。即便是暗墜之後，也無人能及!

“好啊好啊。”女鬼卻是不知道夜眠心中所想，掩唇笑道。“官人如此好看，宴會後可別忘了來找咱們姐妹。”

蘇應生臉色變了變，忍耐著迎合道。“好。”

女鬼互看一眼，媚笑著放了行。“那爾等且通過罷。”

牧皙傲一行人才終於得以通過，但鬼怪嬰靈等視線猶如芒刺紮在顧瞬間和牧皙傲的背上，恨不得將他們拽過來大口大口的吃掉!

顧瞬間覺察到牧皙傲的僵硬，不著痕跡的將人拉到自己的面前，推著他往前走，把貪婪惡心的目光阻擋。

他們學著之前的人擡起腳，前面的樹木如同水一般波動起來，腳直接邁了過去，牧皙傲驚奇的瞪大眼睛，回頭要給顧瞬間說話，就被顧瞬間推了過去，自己也走了進去。

他們走近真正的鬼林裏，發現這裏的空氣比外面更涼，周圍點著紅彤彤的燈籠，照的這裏火紅一片，鬼氣森森的。

進入鬼林的鬼怪惡靈褪去假象以真身示人，儼然成了百鬼夜行的景象。

“顧、顧瞬間……”

牧皙傲聲音低低的，夾雜著顫音。正在語無倫次連語言都不會組織的時候，一只溫熱的手伸了過來，反握住他的手，淡淡的體溫透過接觸的地方傳遞過來。

少年的眉眼薄涼，清冷而禁欲。奇異的就是有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

“別怕。”

牧皙傲呆呆的看著顧瞬間，冷然出塵的少年在月光下看起來格外溫柔。牧少爺覺得自己的心跳好像有點快。

“大不了就是被鬼叼走。”

牧皙傲:“……”

去你的心跳有點快，顧瞬間你丫的還是閉嘴吧!

*****

不同於他們的摸不著頭腦，鬼怪倒是駕輕就熟的沿著街道直走，一邊嘮嗑，一邊吹捧著魑魅大人的美貌，不一會兒就到了傳說中的宴會。

牧皙傲擡起頭看了看花裏花俏的古樓，暗自嘟囔。“什麽鬼宴會，明明就是古代的青樓麽！”

引得顧瞬間也打量了一番:確實是青樓的裝扮，華麗又誇張。

“走，我們進去吧~”

鬼怪的吆喝吸引回兩個少年的註意力，跟隨著走進去就被裏面攢動的人頭嚇了一跳。不管是人、妖怪、惡靈、艷鬼、吊死鬼都在裏面走動著。其中穿著古裝的侍女、老鴇等人撲著厚厚的脂粉揮著手帕熱情的招呼著客人。

倒也真的跟青樓差不多。

他們還在看，已經有老鴇註意到他們，揮著手絹走了過來。“哎呀，你們來的真早。魑魅大人正在打扮，你們可以喝點花茶等著，如果實在無聊~可以帶一個人類上樓先飽餐一頓。”

這說話的口氣實在讓人厭惡，顧瞬間不易覺察的蹙了蹙眉頭，看到牧皙傲四下張望，大概是在找他的父親。

“你們帶了人類？”老鴇火眼金睛，一眼看到混雜在其中的顧瞬間與牧少爺。

“嗯吶，我們在路途中遇到了兩位妖怪。見他們特意帶了人類過來拜訪魑魅大人，就順道帶過來了。”

老鴇上下打量了兩人。“模樣看來倒也不錯。”

老鴇的話說的奇奇怪怪，蘇應生升起奇怪的感覺:特意讓各個妖怪怨靈惡靈過來，還特意梳妝打扮。難不成其實那魑魅不是要做什麽大陰謀，而是借此機會招親

覺察出不妥的還有顧瞬間。他首先想到的是牧少爺的特殊“萬鬼迷”體質。

“……老爸。”

顧瞬間還在思考其中可能性，牧皙傲低喃一句直接從身邊跑了出去，顧瞬間伸手去抓也沒能把他拽住，牧少爺滑的跟泥鰍似得跑了出去。

顧瞬間:“……”

想把牧少爺的腿打斷，什麽破急性子!

“老爸……不要碰他!”

牧皙傲沒顧得上他的想法，眼瞧著有一個滿嘴尖牙渾身煞白的女鬼飄著走向老爸，幾番挑挑揀揀之後沖他父親伸出了手，牧少爺當即啥也不管了，火急火燎的沖了過去。

女鬼先是一楞，嗅到活人的氣味後，塗著大紅色的口紅揚起詭異的弧度。“你是活人”

那貪婪嗜血的眼眸準確的倒映出她此刻的想法，牧少爺退後一步，強做鎮定，也不敢正面回覆。“放開我爸！”

找爸爸找來鬼林了？女鬼放開拽著牧父的手。圍著牧少爺飄了幾圈，陶醉的吸了兩口男生身上散發出來的純凈氣息。“好啊，我放了你爸爸。你跟我走吧!”

說完之後，女鬼也不管牧皙傲同意不同意，抓住他的手腕就要強硬的把他拽走!

——哪裏知道一碰上牧皙傲就被強勁的電流擊中，女鬼尖叫一聲被電流的力量擊飛出去!

牧皙傲傻楞在原地，後知後覺的想起顧瞬間在來時拿給他的黃符。現在威脅他的女鬼不見了，他也找到了老爸，牧皙傲拽住目光木然的父親拔腿就跑。“顧瞬間，快跑!”

“牧皙傲，你——”

顧瞬間覺察到周圍註意到動靜的惡鬼看了過來，當即覺得有點不妙。果不其然，被擊飛的女鬼狼狽的漂浮起來，大聲嚷嚷著。旁邊早就看到這邊動靜的惡鬼兇靈們紛紛聚攏過來，將他們圍住。

“不要放過他，他是人類!混進鬼林裏搗亂還打傷了我!”

牧皙傲這才發現自己的沖動壞了事情，有點後悔與愧疚。可是當時的情況壓根容不得他再多想，牧皙傲抓緊父親的手拉著他後退。

“哎，應該有誤會，不要生氣嘛。”

“這個人類是被我朋友抓過來孝敬魑魅大人的……”

鬼怪被拖累，苦哈哈的跟著顧瞬間等人擠成一團，眼看著包圍圈越來越小，幹巴巴的解釋，也沒想過能夠真的勸住他們。

誰知一道清越空靈的嗓音插了進來，劍拔弩張的氣氛得以松動了一些。

“哦？你說要把誰獻給我？”

眾人聽到嗓音回頭，發現一席白裝的女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坐在了二樓的圍欄上，長袖隨風擺動。

容貌略帶著幾分英氣，輪廓分明。

眼裏本是有幾分無趣，在瞄到戰戰兢兢被人護在身後秀秀氣氣的牧少爺後，眼睛徒然一亮。足尖將圍欄做跳板，一點一蹬，身形便輕盈的飛升，直直落在人群中央。

見魑魅親自出場，劍拔弩張的惡鬼們不得不給她幾分面子。收起青黑的臉，恭敬的喚了句:“魑魅大人。”

平輩直稱姓名，官位高則加上大人二字。顧瞬間從魑魅出現後便感覺到一份陰冷的氣壓，推斷應該不是因為官位的問題，應該是因為鬼力的強橫，讓孤魂野鬼乃至妖怪等懼怕，才會加上大人二字。

看到魑魅眼裏發光的看著他擋在身後的牧少爺，顧瞬間頭一次感覺到頭痛。

操蛋。牧少爺你能不能把你萬鬼迷的荷爾蒙收一收?!

*****

“既然這兩個人類是給奴家的見面禮，那就讓奴家收拾他們好了。”魑魅白袖紛飛著站在人群之中，媚笑著說道。“大家何必生氣，來奴家的花樓，不就圖個開心?”

“對對對，大家圖個開心嘛。收拾這幾個人類是魑魅大人的事情，咱們不好插手啊!”

設宴的主人如此放話，與顧瞬間等人同行的鬼怪連忙順著臺階下，陪著笑臉。

魑魅大人放話，虎視眈眈要為同類出氣的惡鬼怨靈都沈默下來，隨後在老鴇花魁們刻意的拉攏下紛紛散去:同類的友誼，可比不上在魑魅大人面前博取好的印象。

鬼怪惡靈散去，只剩下披頭散發的女鬼恨恨的看著他們，但接觸到魑魅的視線，怏怏的走開了。

最後留在魑魅面前的只有顧瞬間、牧皙傲、夜眠、蘇應生。

不論在人類還是在鬼類裏，實力的強悍都代表一切。

魑魅眼眸含笑，不動聲色的打量他們，顯然是因為他們外形都是十分出色:最後魑魅還是將目光鎖定在了牧皙傲身上。

牧皙傲拽著老爸的手，看到惡鬼散開後松了一口氣。也顧不上跟顧瞬間他們道歉，首先轉頭看向了父親。“老爸?老爸?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可惜牧父一臉木然，眼眸空洞直視前方，沒有聚焦的能力。

牧皙傲心酸的抽了抽鼻子，“顧瞬間，怎麽辦？我爸一點反應都沒有。”

顧瞬間:“……”

現在特麽是關心你老爸的時候嗎？牧皙傲你特麽心真大!

“退後。”顧瞬間低聲道，護住站在身後的牧少爺。

沒想到魑魅眼裏浮現出興味，站在幾步遠的距離淺笑著搭話。“你父親中了奴家的攝魂術，還被奴家吸走了精氣。現在算是奴家的半個傀儡，當然不會有反應……”

魑魅說著，故意頓了頓，看到牧皙傲憤怒的神色後笑得格外歡愉，拿長袖掩唇輕笑了幾聲，嬌媚極了。“如果你想救你父親，倒也可以……”

牧皙傲等不及她說完，急急忙忙問。“我要怎麽做?!”

“牧皙傲!”

“真是猴急。”魑魅淺笑。

無視顧瞬間的阻攔，幾步走了過去，用長指甲企圖暧昧的刮上少年秀氣白皙的臉頰。被顧瞬間拽著牧皙傲避開的動作，導致落空。

壓下不悅，魑魅收回長指甲。“你只需要代替你的父親被我攝魂，我就解了他的攝魂術。如何？”

牧皙傲腦袋懵了，怔怔的看著慘白的魑魅，慢慢轉過頭看向木然的父親，嘴巴張開又閉上。“我……”

“牧皙傲，閉嘴。”顧瞬間凝著眉頭。“想想你父親清醒後的感受。”

顧瞬間的話一如既往的一針見血，戳破牧皙傲天真的想法。牧皙傲定定的看著面前背脊筆直的男生，年歲相仿，顧瞬間總是理智冷靜就算是被他一次又一次坑了，也不曾亂了分寸。

就今晚而言，已經是第二次拖累他了。

“如果我同意留下。”牧皙傲說。“你可以放他們走？”

“牧皙傲!”

“當然可以。”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顧瞬間接二連三的阻撓終於讓魑魅怒了。瘦瘦的手臂徒然伸長，尖銳的指甲長出，趁幾人不備就要掐上顧瞬間的脖頸。

“主人!”

“主人!”

對於魑魅來說，她掐死一個人類就像是吃飯一樣容易。然而實際上指甲剛觸及顧瞬間脆弱的頸部，她的手就被一團火焰包圍住，燒的“滋滋”作響!

燒灼的疼痛讓魑魅“刷”地抽回手臂，瞥著燒焦的手筆，綠光一閃，黑糊糊的手恢覆了白嫩。“你到底是誰？!”

夜眠的忍耐已經到了破碎的邊緣，黑色的妖紋爬上臉頰，森冷的妖氣彌漫開來。“魑魅，幾百年不見，你的膽子越來越大了!”

森冷暴戾的妖力節節拔高，驚住了尋歡作樂的妖魔鬼怪。魑魅壓下奇異的驚悚感，本能的點著足尖淩空而起，剛才她所站的位置從地底下破裂開，竄出黑色的火焰!

黑焰？是暗墜的妖怪?

妖魔鬼怪們察覺到不妙，深喑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的道理。逃亡似得一哄而散。先前還熱鬧極了的花樓，此時冷清的厲害。

魑魅冷眼看著逃跑的客人，在空中停頓下來。挽起的長發披散下來，飛散在風裏，她垂著眼看著夜眠。“原來……是千年前陪著明神緋色暗墜的夜眠大人。真是失敬。”

口中說著客套話，魑魅打量著被夜眠稱之為“主人”的少年，不同於初次看貨物一般的一晃而過，這次打量的尤其認真。

長而微卷的黑發掃在眼前，眉眼薄涼，眼尾輕挑帶著三分微嬈。下頜尖刻，氣質清冷。在這滿是妖魔鬼怪的鬼林不見絲毫膽怯。

他的面貌與曾經那位明神緋色有七分相似。魑魅不能確認緋色是轉世了，還是附身到了人類的身上。如果是後者，那足以輪為三界的笑柄!

“夜眠大人，如你所見。我今日不過就是求個熱鬧，給自己招個親，結個伴兒……可是一直沒有打你主人的主意。”魑魅笑著商量。“既然如此，我們不如各自退一步。我要那少年，你與同伴離開。可好?”

“不好。”顧瞬間捏著牧皙傲的手，阻止他開口。“要走一起走。”

“夜眠大人。”魑魅不悅。“傷了和氣就不大好了吧？”

“嗤。”夜眠冷笑。“小小魑魅魍魎也敢在我面前說和氣?我主人說什麽，便是什麽!”

“夜眠!”魑魅嗓音徒然拔尖。“我不過是給你點面子，你真以為暗墜之後誰還會買你帳?!不願意，那就打吧!”

魑魅被惹怒，廣袖翻起巨大的風浪，亮堂堂的花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雜木叢生的荒野，目光所及之處全是骷髏頭，還有森森白骨!

“我靠，搞什麽鬼!”牧皙傲被嚇了一跳，脫口罵道。

“幻境沒了。”

什麽?剛才熱鬧的花樓只是幻境?難道這才是真正的鬼林?!如果他真的答應了魑魅的要求，那他不是每天都得跟死人骨頭湊一堆了?——

牧皙傲光是想想，就覺得後怕。

顧瞬間低笑。“你之前還答應的挺爽快的?”

牧皙傲:“……”

行了，你閉嘴!

他不就是想著自己拖累了顧瞬間好幾次，想著補救麽？少爺他難得深明大義一次，至於這樣嘲笑他麽!

踩在樹枝上的魑魅怪笑著，狂風大作，卷起無數的窟窿頭從地上飛起，接連不斷的砸上顧瞬間一行人。

牧皙傲看著滿天的骷髏頭忍不住吞了吞唾沫，把木然沒有反應的老爸拽到身旁。

然而骷髏頭砸過來時，一個半透明的圓弧罩住了他們，骷髏頭“砰砰砰”砸在上面，激起一圈圈波紋，卻無法真正觸碰到他們!

牧皙傲覺得奇怪，直到看見蘇應生伸出手掌做出支撐的姿態後，才恍然大悟:這是蘇應生做的結界?

“保護主人!”

夜眠低聲給蘇應生說，一妖一魅對視片刻，後者點頭。得到準確答覆之後，夜眠離開結界。

夜眠身體出現黑色霧氣，看不清瞳孔的眼出現深紅的眸光，黑色的妖紋越來越多，夜眠身形妖化成威風凜凜的巨大黑貓。“喵嗚”一聲，沖向站在樹枝上的魑魅!

一黑一白快如閃電，魑魅遠不及夜眠，幾個回合下來一張白生生的臉蛋被夜眠抓了好幾道口子，狼狽避開後，微微喘著氣。

夜眠落在地上，伸出舌頭舔了舔染血的爪子，一下呸了出來，聲音盡是鄙夷。“血跟你現在的臉一樣惡心。”

魑魅摸了摸疼痛難忍的臉頰，暴怒:“夜眠，你找死!”

魑魅發出長嘯，地下仿佛要爬出東西來似得一陣地動山搖，飄著鬼火的怨靈，幹扁的屍體，眼睛冒綠光的山鼠，山貓從地下、山上紛紛出來，聚集在一起。

——到底是幾千年的魑魅，輕而易舉就能召喚比自己等級低的邪穢。簡而言之，夜眠徹底把魑魅惹毛了。

“臥槽。”牧皙傲的三字經爆出。“我們現在說和平解決還來得及麽!?”

顧瞬間:“大概需要你留下來跟她搭伴。”

牧少爺:“不行，我們要相信夜眠的實力!邪不壓正，夜眠加油!”

顧瞬間瞥著牧少爺狗腿慫包的小德行，實在沒好意思告訴他，暗墜等同於屈服於自己邪惡的一面，所以夜眠也是屬於邪的一部分。

黑貓鎮邪，這些東西本能的畏懼於他的存在。但是現在的問題是魑魅召喚而來的隨從太多，拖慢了夜眠的進攻，導致夜眠竟然被魑魅偷襲成功！

情況不容樂觀。

“呵呵。”魑魅學著夜眠的動作，伸出舌頭舔了舔抓傷夜眠後刮到的血液。“夜眠大人的血液，也不怎麽樣嘛……”

“哇，夜眠的表情……氣的有爆炸了。”

這個時候還有心情註意夜眠表情?顧瞬間無奈的從兜裏抽出黃符揮灑出去，黃符仿佛被灌註了生命，不偏不倚的貼在各個妖孽身上，火紅的朱砂符咒紅的亮眼，徒然生出業火，將貼上的邪穢一同燃燒起來!

清理了繁多的障礙，夜眠恢覆戰鬥力，魑魅被打壓得節節敗退，向顧瞬間投去怨毒的視線——

顧瞬間暗覺不妙，遲疑著摸上自己耳垂。卻被一只手抓住。

牧皙傲:“不要用這個，你又想昏死過去?！”

蘇應生站在他們的前方支撐著結界，保護顧瞬間和牧皙傲的安全。聽到他們產生爭論後回頭。“如果是很危險的法術，主人沒必要……小心!”

勸慰的話徒然緊張起來，兩位少年擡頭看過來，牧皙傲感受到尖銳的疼痛從後心窩傳遞過來。

“牧皙傲——”

顧瞬間接住少年倒向他的身形，瞪大雙眼看著站在牧皙傲身後的牧父抽出帶著血的刀子，神情木然。

“是我贏了!只要他死了，就是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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