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老新被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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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另一邊，剛剛擺脫青幫名堂弟子追蹤的方明昊，在一腳踏進聯合調查組大樓時，便有多名同仁圍了上來。
“白處長，你沒事吧？”
“快去通知何組長，白處長回來了！”
“日本人太他媽的囂張了！何組長現在正在將這件事電訊南京方面呢！”
“頭兒！”
……
看著身邊熙熙攘攘七嘴八舌，猶如市井大媽的情報人員，方明昊真是一個頭兩個大，他煩郁的伸手擺了又擺，方從人群中掙脫出來。
聽著後方仍舊傳來不少關切的詢問聲，方明昊不禁有些受寵若驚的對著魚蛋低呼道：“乖乖的，沒想到我在聯合調查組這麽有人氣啊，早知道我就自薦當科長了，白瞎了這麽些年在老齊手下受苦……”
魚蛋聞言，小心肝控制不住的顫了顫，他不敢想象，如果黨務調查科他們頭兒做了老大，這得變成什麽樣子……
“對了，頭兒，”好在魚蛋適時想起一件事情，才將這恐怖的想法清除出腦海，“你交代給我的事情，我辦好了。”
“交代給你的事情？”方明昊渾渾噩噩的擡腳走上樓梯，他的思緒還處於剛剛眾人的熱情中。
“嗯，就是你從虹口日租界宴會回來後交代的，調查那名一直糾纏你……哦，不對，是在宴會上糾纏李處長的女子，欣蘭。”
方明昊聞言微微一怔，生生停下了腳步，他怎麽把這事給忘了！隨即便掉頭對著魚蛋正色問道：“資料呢？”
“剛剛放到你的辦公室裏，頭兒，友情提醒，那女子的背景資料可有夠刺激的。”
魚蛋說完便一臉神秘的閉了嘴，方明昊看著他古怪的樣子，心中著實一緊。其實自無意中從欣蘭處得到那枚法幣印版，他就隱約感覺到欣蘭不是普通女子。只是因為接連發生這麽多事情，直到虹口宴會上，她與李尚武發生糾葛時，這才讓方明昊再次重視起她來！
“呵呵，魚蛋，你也太小看了你們家老大了，‘刺激’這種東西，在他的字典裏還真不一定有。”趙依夢看著一兩人一前一後步入辦公室，因著前兩日宴會上的事情，她與方明昊暫時還處與互看不順眼的狀態，所以出口的話語裏有菱有角，咯的人耳朵生疼。
魚蛋更是接連承受了他們幾日的冷暴力，一見情形不對，轉身就要開溜，卻不料方明昊似是看出他的動機般，頭也不掉的對著自己就說道：“魚蛋，你調查的資料呢？”
魚蛋聞言，滿臉不情願停住‘外逃’的動作，低聲的嘟囔了句，“分明就放在辦公桌上……”
卻不得不轉身，再次朝著方明昊的辦公桌前走去？然而，觸目所及的辦公桌上卻空空如也，啥也沒有！
“頭兒，我發誓，幾分鐘前，我真的就放在這裏的！依夢小姐，當時你也在場，你看到的，對吧……”
正當魚蛋掉頭尋求趙依夢的證明時，卻見後者正施施然的拿著一疊資料，從她的辦公桌前站起來，在魚蛋和方明昊驚詫的目光中，慢條斯理的朝他們走了過來，伸手遞出資料的同時，輕聲說道：“別誤會，我只是看看有沒有需要我翻譯的。”
“……”
“……”
方明昊等人對於這樣一個蹩腳理由，竟是無語反駁。他楞楞的接過資料，也無心多說什麽，徑直打開資料，便快速的瀏覽起來。直到他將資料完全看完，趙依夢仍舊站在他倆的面前，一動不動的看著自己。
“有事？”方明昊有些煩郁的開口問道，他挺煩那些揪著一件事，磨嘰個不停的女子，這也是這幾日自己躲著趙依夢的原因所在。
“沒啥大事，只是想聽聽你對這份資料的想法。”趙依夢倒也不扭捏，擡頭指著方明昊手中的資料，繼續說道：“不瞞你說，我剛剛看了資料，覺得這個欣蘭倒是個挺有意思的女子。”
“有意思？”魚蛋一聽這話，幾乎是尖著嗓子叫道：“依夢小姐，如果你我看的是同一份資料的話，那這個欣蘭可是日本間諜，而且是受過日本特殊訓練的特務。您說她有意思？要我說，她的危險系數高達八顆星！現在想想她一而再的糾纏頭兒，得虧我們頭福大命大……”
“依夢說的沒錯。”方明昊忍不住打斷魚蛋的胡說八道，慢慢將資料放下的同時，人也坐進了沙發裏，擡頭看向趙依夢的同時，開口說道：“說說你的看法？”
“不辱尊耳的話。”趙依夢微微一笑，讓方明昊仿佛看到了那日在聯合調查組會議上，大放異彩的那個女子。他遂手一伸，作出了一個請的動作。
趙依夢也不客氣，擡手便拿起那份資料，嘩嘩嘩便將資料利索的分成幾等份，然後抽出其中的幾張紙，一一擺放在方明昊魚蛋的面前，輕聲說道：“這幾張紙上的內容，與我接觸到的欣蘭不符，無論是性格還是所謂的特務敏感度，都不符。”
方明昊聞言，嘴角慢慢揚起一絲若有似無的弧度，而後擡眸朝著趙依夢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紙上開篇的幾個字，尤為引人註意：滿清遺貴，曾在日本北海道接受特務訓練……
“這個女子和別的日本特務不同，怎麽說呢，不淩厲，更不狠絕，反而很……女性，骨子裏的東方文化很濃郁。如果非要給她安一個標簽，日本特務和滿清遺貴之間，我選滿清遺貴。可一個身份尊貴的遺落格格，怎麽會變成日本特務呢？所以我說她是個很有意思的女人。”
趙依夢盡可能的將自己的感覺說出來，以此希望得到方明昊的點撥和指教，經過兩次出外勤任務，她現在在情報收集和分析案理上，無形中已經將方明昊，當成自己的良師益友了。
而一旁的魚蛋，早被趙依夢驚得目瞪口呆，他張口結舌的脫口而出道：“……依夢小姐，你可以啊，頭兒是不是給你開小竈了，進步神速……”，
“叩！扣！扣！”
正當辦公室內的三人討論的如火如荼時，敲門聲突兀的響了起來，魚蛋掉頭看了一眼方明昊，得到對方的首肯後，方才一邊小跑著過去看門，一邊回應著：“來了，來了。”
門開一開，便見聯合調查組其中的一位秘書，軍姿挺拔的站在門口，對著魚蛋微微一掉頭，便說道：“何組長緊急通知，請白處長前往聯合會議室開會。”
“馬上到。”方明昊從辦公桌前應聲站了起來，稍微收拾了一下桌上的資料，提腳就要往外走。
趙依夢看著他的神色，心中一急，便側身擋住了他的去路，開口問道：“對於這份調查資料，你打算怎麽做呢？”
方明昊被她堵的只能挑眉站在原地，一臉無所謂的回道：“沒打算怎麽做啊，先放著吧。”
“你不告訴尚武？欣蘭現在可對尚武動機不純……”
“餵餵，餵，”方明昊聞言實在忍不了，出口打斷了趙依夢的話：“這可是情報機密，我可警告你，你別當人情到處吆喝。再說了，啥叫人家姑娘動機不純啊，李尚武都把人家脫成那樣……”
“方明昊！”
方明昊剛說道這裏，就見趙依夢舉起來了手怒吼著朝自己扇來，他氣的不躲不閃，滿身冷冽氣息瞬間迸發，冷冷道：“你敢！”
趙依夢一楞，竟生生的停下了動作，卻見後者滿眼冰冷的看著自己一字一句的說道：“你再無理取鬧這般，我就把你丟出聯合調查組大樓！我可沒心情再慣你動手打人這毛病！”
方明昊說完，再不理會呆呆楞住的趙依夢，頭一掉便轉身走出辦公室，朝著聯合會議室而去。
魚蛋的腦袋在他們兩人身上來回掃視了一眼，也不敢多言便小跑著匆匆跟在方明昊的身後……
“魚蛋，她沒追上來吧？”卻不料方明昊顫抖的聲音飄入耳畔，魚蛋脫口而出道：“沒啊，她好像嚇懵了。”
“乖乖的，我嚇懵了好不好，被她打怕了，嗚嗚……”方明昊說這話時，人已經進了聯合調查的會議室，魚蛋滿臉精彩紛呈的被人擋在了會議室門口，不敢相信的看著那抹略顯僵硬的背影……
哎，果然啊，這才是他們家老大！
就在魚蛋楞神的時候，聯合會議室的會議已經正式開始。
而方明昊的註意力，卻基本集中在他身側，一身軍裝正襟危坐的李尚武身上。暗自揣測著，李尚武到底知不知道欣蘭的真實身份。再則，那天的場景雖然香艷，香艷到趙依夢對著自己大打出手，可身為資深情報人員的他，自然一眼就看出他與欣蘭那日情形的詭異……
方明昊思緒萬千的時候，還分神聽了郭淮仁的會議內容。不出他所料，郭淮仁雖然剛剛因日本人抄家，並當眾襲擊自己的事情致電南京，但在一整個會議上，他只簡單明了的重新調整了大家工作範圍。
其一，李尚武正式回歸聯合調查組投入工作，配合沈笑追蹤共黨巨款和絕密技術資料去向。
其二，郭淮仁則親自部署追查假幣一事，美其名曰，剛剛南京來電要求他們數案並進……
但卻絕口不提方明昊家中被抄，又數次當街被襲的事情，更沒有提及日本人分毫消息！
會議室內，眾人面面相覷間，無形中大家已經明了，國府方面對於日本人如此囂張氣焰的態度了。雖然會議仍在繼續著，氛圍卻在微妙地發生著變化。
就連會議的主導者，郭淮仁，也是眉峰緊鎖，動作生硬，可以明顯的看出，他在竭力的壓抑著怒氣……
隨著‘暗語’廣告的再次出現，無形中，大都會車站廣告牌周圍的氣息，開始變得風雲莫測起來。
尤其是沈笑的軍委會憲兵隊便衣警力，幾乎遍布了廣告牌周圍的所有位置，為了防止再次被日本人劫去情報，沈笑更是不眠不休，親自坐鎮大都會廣告牌下！
松下一郎得到這個消息後，卻是連日來首次下令召回一部分人力，以此做出了退讓的姿態。要知道，他與沈笑之間，不僅有昔日同窗之誼，而上次之所以能聯合調查組手中截獲孔二，並讓他成功的為他所用，全靠當日那通匿名電話所賜，而根據沈笑的言談舉止，那通匿名電話很有可能與他有關。
在一切還未查證清楚之前，松下一郎決定對沈笑按兵不動，如果匿名電話真是沈笑所為，那他顯然要比孔二那條瘋狗有用的多！他斷不會為了些許情報而將沈笑逼離自己！
兩股勢力的暗中較量都在水波之下進行，加之松下一郎雖然撤走了一部分人，卻仍舊派人守住外圍出口，所以當‘槍膛’易容後，成功避過日本人的監控，抵達大都會廣告牌附近時，方才覺察出一絲異樣來。
很顯然，廣告牌上的那條‘暗語’廣告，已經變成黑暗勢力的一個‘餌’了，是引誘著他們前來送死的致命信號！
面對著危機重重早已是槍口林立的聯絡點，‘槍膛’拖著人力車倚街而立，思討片刻後，他便決定留守原地，想辦法將示警信號在此傳遞出去，以防方明昊和‘老新’等人誤入敵人圈套！
一時間，原本人流不斷的大都會鬧市口，竟莫名的多了許多來來往往卻無所事事的身影……
而同一時間被廣告牌上信息所吸引的，還有另外一個人，那便是剛剛還被‘槍膛’所擔心的‘老新’！
‘槍膛’眼睜睜看著那抹熟悉的身影，由遠及近慢慢靠近廣告牌周圍，心思轉念間，他擡手便抄起了人力車扶手，正要朝著對方跑去的時候，卻發現數名憲兵便衣，已在頃刻間從外圍朝著‘老新’均速包抄而去！
然而‘老新’恍若一無所察般，則繼續低掩著帽沿朝著廣告牌而來……
就在憲兵隊對著‘老新’實施包圍圈成功的一瞬間，‘槍膛’便果決的伸手入懷掏出手槍，不顧自身安危的朝著天空鳴槍示警！
“砰！”
然而槍聲響起的一瞬間，‘槍膛’預期中的混亂並沒有如約而至。相反，在場面稍微一個動蕩後，便被蜂擁而出的大量憲兵便衣給控制住了！
隨即，隨著自己的暴露，在大批便衣調轉目標湧向自己的同時，槍聲已經零零落落響了起來。
‘槍膛’心知今日他們已經落入敵人圈套內，只怕兇多吉少，如今他與‘老新’之間能逃一個是一個！遂不再考慮其他，摒棄自身安危的同時，一邊將便衣憲兵朝著相反的方向引去，一邊掉頭開槍掩護‘老新’撤退！
然而，好似‘槍膛’的所有想法皆在對方的掌握之下，憲兵隊在幕後人的指揮下，瞬間分成兩股力量，朝著他們便不管不顧的奮力追擊著，讓勢單力薄的兩人，毫無反擊之力節節敗退，完全無法相互策應！
尤其是‘槍膛’的周圍，分別從不同的方位，頃刻間便竄出多道人影，一時間槍聲腳步，錯綜嘈雜的朝著自己撲面而來，弄的他只能措手不及的收回掩護‘老新’槍口，狼狽不堪的勉力躲避著……
眼前的局勢完全超出了‘槍膛’預料，他完全沒想到，小小的廣告牌下，憲兵隊竟然出動了這麽多警力來布控！
就在‘槍膛’一個分身乏術躲閃不及之時，一輛神秘的沒有標牌的黑色轎車，從他後方極速沖進這槍林彈雨之中，千鈞一發之際在他身邊停了下來！
危急之時，‘槍膛’下意識的拉開車門閃身入內，帶上車門的一瞬間，觸目所及的除了密密麻麻的流彈滑過，還有不遠處‘老新’那驚愕不已的表情！
他……
顯然已經打光了最後一顆子彈，掙紮被捕的同時，眼神依舊不甘的看著‘槍膛’離去的方向！
“給我追！”
沈笑眼睜睜看著那輛黑色轎車，在他眼前囂張的絕塵而去，發指眥裂間，怒吼道：“快給我追！”
憲兵隊得令，除了控制‘老新’的幾個人之外，其餘全部上車，朝著早已沒了黑色轎車蹤影的方向，疾馳而去！
沈笑這才回頭看著還在不停掙紮著的‘老新，斷聲喝道：“帶上人跟我走！還有，去聯合調查組接上白處長李處長，就說配合我完成突擊審訊！”
“是！”
於是，一場預謀已久波折不斷的大抓捕，沈笑以雷霆萬鈞之勢迅速收尾，在眾人還沒從剛剛的混亂槍擊中反應過來，他們已經押著‘老新’回到聯合調查組審訊室，並及時展開突擊審訊。
當法租界巡捕收到報警，趕到現場時，早已經被沈笑命人清除一切痕跡，仿佛什麽都沒發生般，大都會依舊熱鬧非凡，路上行人依舊來去來去匆匆，沒有一絲槍戰過後的惶惶。
而另一邊，聯合調查組內，當方明昊收到指令被帶到秘密審訊處時，正與同時抵達的李尚武不期而遇，“李處長也來了？”
“嗯。”李尚武因為之前幾次都是方明昊替他解的圍，所以此番直面方明昊，雖沈聲應答，卻也難免尷尬，遂提腳率先進了審訊室。
方明昊對於李尚武的態度卻也不以為意，聳聳肩隨即也跟著進去了，然而空無一人的審訊室裏，還是令兩人頗感疑惑的相互看了兩眼。
“沈副組長讓我們來審訊犯人的呢？怎麽還不把人帶過來！”方明昊一向囂張慣了，一見這番情景，自然不會給聯合調查組的人好臉色看，兩句話說完，臉色便已經冷了下來。
守在審訊室外的，是沈笑的隨身副官，自然知曉方明昊的秉性脾氣，遂也不敢多耽誤，手腳利索的給他們二人各倒了一杯茶水，方才開口說道：“還請兩位稍安勿躁，犯人正由沈副組長親自押解回來。”
方明昊李尚武一聽這話，兩人不動聲色的交換了一下眼神，方明昊率先反應過來的狀似無意的開口問道：“什麽樣的犯人還需要沈副組長親自押運？再說，我還有事，既然李處長已經在這裏，那我便先回了吧，回頭有需要再派人通知我過來。”
方明昊話一說完，還不待他有所動作，這名副官便急走兩步，擋在了方明昊的面前：“白處長，沈副組長親自下的命令，你們二位一同配合審訊。”
“你！”
就在方明昊正要發火時，一直默不作聲的李尚武突然開口道：“犯人什麽時候到？”
“最多五分鐘。”副官說完，看著方明昊和李尚武皆一臉不郁，不禁有些心惶惶的補充道：“我也是剛剛得到命令，據說是從大都會車站前抓到的共黨，沈副組長親自抓的人……”
方明昊聞言，心中一緊，下意識的重覆道：“大都會車站前抓的人？”
他的失常，讓李尚武和副官同時朝他投來了怪異的一瞥，尤其是李尚武，警覺間似是抓到了什麽，回問道：“怎麽了？”
“我的意思是大都會那邊不是法租界的地盤嗎，沈副組長竟然會在那裏抓人，勇氣可嘉，還有我註意到我們聯合調查組的警力都在待命狀態，沈副組長哪裏來的警力實施……”
“白處長果然是位難得的情報人才！邏輯思維縝密的可以，讓我對接下來的審訊充滿了期待！”方明昊話未說完，就見沈笑領頭，押解著一名身材精瘦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
中年男子雖低垂著腦袋，卻讓方明昊一眼斷定此人不是‘槍膛’，心中微微一松，方才接話道：“沈副組長，難道這位就是我們要審訊的人？”
“兩位開始吧，我能給你們的時間不多。”
沈笑說完，便讓人封了審訊室的門，而他自己則和方明昊等人一起留在審訊室內。
方明昊此時也方才想起，剛剛副官說的第一句話，便是沈笑下令讓他們來配合其審訊，也就意味著沈笑非但會全程跟進審訊，甚至是處於主導位置。
既然如此方明昊就不明白，有上海灘赫赫有名的推理鬼手李尚武在這裏，為什麽還生生把自己拉來……
看著面前不遠處精神頗為頹廢的那名共黨，聯想到他的抓捕地點，方明昊的心開始一點一點往下沈著……
而此時沈笑正神色意味不明的盯著方明昊，看著他略顯局促不安的眼神流動，“白處長怎麽了？可有什麽不便？”
沈笑的話一出口，靜寂的審訊室突然一陣靜默，就見李尚武整理書案的動作也不禁停了下來，擡頭看了過來，氣氛在微妙的變化著。
同是頂尖情報人員，自然知道沈笑這一問意味著什麽，方明昊的脊背，在這一刻，莫名的挺得愈發的直了，讓人看了竟多了一份心虛怯懦之感……
“我……的確有個問題想問。”方明昊在眾人審視的目光中，頭一擡，直視著沈笑的目光開口說道：“我想說一句，因為聯合調查組是由多個情報部門組合而成，為了便於特殊情報的管理，所以針對特殊犯人的審訊，是要經過正規程序記錄在冊的。可您這一不上報，二不登記的行為，無異於是私設暗房。”
方明昊說道這裏，沈笑依舊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斜瞟著他，而李尚武也在這時懵了，他有些不理解方明昊此時怎麽會突然糾結起這些了，誰都知道那些規定是死的，只要今天撬開這個共黨的嘴巴，只怕根本無人去追究這種問題。
“還有，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您抓捕這名犯人用的警力，絕非我聯合調查組的內部警力。但若我沒記錯的話，何組長曾針對外調警力的行為，做過嚴厲的批評，並勒令……當然，這都是您和何組長之間的事情，我們管不著，但我方明昊拒絕在組織內，行結黨營私之行為！所以我現在要求退出審訊任務！”
沈笑聽著方明昊狀似有理有據的胡說八道，眉峰一挑道：“方明昊好口才，不過，這就說完了？”
“說完了，但我要求退出審訊任務！”方明昊義正言辭的堅持著。
沈笑聞言微微一笑，也不動怒，慢慢從椅子上站起來，踱步走到方明昊的身邊，冷聲道：“我剛剛就說過了，我能給你們的時間並不多，既然你知道我心中是如何打算的，那就應該知曉，這個人的嘴巴沒撬開之前，大家都別想出這間審訊室，還有，”沈笑擡手看了一下腕上的手表，接著說道：“時間已經過去五分鐘了。”
“你這樣胡來，我可以去軍事法庭投訴你！”方明昊聞言，不禁氣急敗壞的反駁著，他雖然不知道沈笑到底要做什麽，可很顯然，自己也在沈笑的算計之內。
方明昊甚至懷疑，他的身份已經引起沈笑的懷疑，為今之計，想辦法出去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只要方明昊能撬開這個人的嘴巴，挖出共黨暗線，軍事法庭我也照上！”沈笑手一揮，便不再理會叫囂著的方明昊，示意早已準備妥當的李尚武開始審訊。
李尚武得到指令，目光掃過郁結不已的方明昊，終究還是拿起手中的審訊筆錄，走向了‘老新’。
李尚武在‘老新’面前站定，伸手拿過身邊的椅子，不慌不忙坐下，然後一邊慢慢打量著眼前的這個男子，一邊拿出審訊筆錄，新一頁的空白處開始提筆落字。
男，五十左右，獨居，家住大都會附近，工作穩定，生活有規律……
‘老新’看著近在咫尺的李尚武，在不言不語間，一樣一樣將自己的這些基本信息列出來，並在各信息上面逐一標上側重點……
隨著‘老新’面部表情的變化，方明昊慢慢被他們那邊的情形所吸引，而沈笑也在不知不覺間踱步上前查看。
“我寫，你看，如果有錯的，或者是不符的地方，你可以說出來，我再調整。”
安靜的審訊室裏，李尚武清清淡淡的聲音緩緩想起，然後便有重歸安靜。
方明昊聞言，更覺怪異，也跟隨著沈笑不自覺的提步向前一探究竟。
而此時，李尚武已經在在試著將紙上的基本信息，逐一連貫起來。在方明昊等人瞠目結舌的註視下，不多會功夫，一張簡單，卻一目了然的人物結構導圖完成了！
“看看吧，有沒有什麽可遺漏的？”李尚武說完，便將將導圖直接放在了‘老新’面前，直驚得‘老新’猶如看著怪物般楞楞的回望著他。
‘老新’試想過許多種，被抓後慘遭刑訊逼供的場景，甚至是當場丟了性命，在他們這些地下工作者來說，也是司空見慣的事情，可今天這樣的審訊，卻讓‘老新’莫名的有了一種赤裸感。
那種看著對方在他面前一筆一劃，不費吹灰之力，就將自己費經心思，隱藏了二十多年的身份背景，全部準確無誤的描繪了出來的驚駭感，讓‘老新’這個老革命的心理防線在一瞬間，便崩裂開來！
看著李尚武那唇角帶笑，雲淡風輕的樣子，‘老新’甚至懷疑這個人是不是早就認識自己，他是不是一直就在他的周圍，看著自己做所有事情……
李尚武的眼睛讓他覺得恐怖，那種由心而發的驚恐，讓‘老新’突然垂下了頭，猛地抓起面前的人設導圖，渾身顫抖控制不住的狂撕起來，“胡說，這一切都是胡說！”
“先生，你可以否認，我也從沒指望你全盤認下來。但，不可否認的，這可以作為我們前去調查的基礎。不過，我必須提醒你一句，如若到時你還是這般態度，只怕我們就沒這麽好說話了。”
李尚武說到這裏，掉頭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滿眼讚許的沈笑，接著說道：“畢竟您這裏有我們想要的東西，區別就在於，是您自己給，還是我們動手拿。”
“哈哈，說的好聽，你們知道什麽了？就憑剛剛的那幾句胡亂猜測？我今天就告訴你了！今兒個我進來了。就沒準備出去！來啊！使出你們的看家本事！老子候著呢！”
老新的情緒很激動，說這話時，已經不止一次欲從椅子上跳起來了，全無一絲剛剛進來時的冷靜自持。他的這種精神狀態，讓一直靜默不語的方明昊很是擔心，很顯然，這個人心理已經觸不及防的，被李尚武給擊出一絲裂縫，再這樣下去，崩塌估計也只是分分鐘的事情！
因為迄今為止，李尚武根本還什麽都沒做！
“你的家在大都會附近，工作地點應該也在你家的附近。你平時出行，基本不做電車，步行為主，家裏更沒有自行車這類的代步工具。以上幾點是從你腳上布鞋的磨損程度推測出來的，鞋是新鞋，但毛邊已經起的很嚴重，這說明你平時生活以走路為主，而且你做的工作也是流動性的。但你的布鞋，是上海最便宜，也是最常見的那種，這就說明你的薪資不高。流動性強，薪資又不高，但以你的年紀還能被錄用並且一直在做的工作，在法租界這樣的工種並不多。”
李尚武慢慢在‘老新’的面前來回走動著，時不時的擡頭看他兩眼，直到對方臉色蒼白，腳也下意識的往後縮著，他方才接著補充道：“我這所有的推測，還有一個最重要的依據，就是你的鞋面很柔軟，這說明，你的這雙已經很長時間沒有漿洗過了，因為以這種鞋的料子，漿洗過後會很硬，但你的鞋面卻又很幹凈，這只能說明一點，你住的地方工作的地方，地面皆不是泥土。而若在上海找到一個這樣的地方，完全契合你身份工作的地方，其實很簡單。”
“日租界或者是法租界，這兩個租界內的高檔社區有些地方都被鋪上了紅磚！”沈笑恍然大悟道！
“可你是在大都會被捕，捕的時候身上連件外套都沒穿，穿著如此簡單的家居服在街道被捕的人，顯然離家不遠。”
李尚武說到這裏時，不僅‘老新’臉色巨變，就連一直貌似瞧不起他的方明昊，此時也是一臉的不敢置信。
乖乖的，一雙鞋子，在他眼裏就是一雙鞋子。可在李尚武眼裏，幾乎將人家的祖宗三代都給翻出來了，看那人的臉色，只怕推測的是分毫不差！
這哪裏是審訊啊，這他媽的分明是特異功能！方明昊此時看著李尚武的眼神裏充滿驚艷，不禁暗暗在想，如果這樣的人不是自己的敵人，如果他能將他策反過來……
“所以，綜上所述，我現在只需派出一隊人，根據你的外貌特征，在大都會周圍民宅內暗訪，我相信很快會有結果！”
沈笑說道這裏，已經從審訊桌前站了起來，徑直朝著‘老新’而去，在對方還處於渾渾噩噩的狀態下，突然伸手狠狠揪住他的頭發，將他的腦袋用力往後拽去，蠻力迫使‘老新’的眼睛對著刺眼的白熾燈，低沈鬼魅的聲音隨即在‘老新’耳際響起，“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說還是不說！”
‘老新’呼吸急促視線模糊之際，只覺得眼前刺眼的白熾燈，一晃一晃間亂了他的心神和理智，沈笑鬼魅的聲線，更是將他拼命的往一個陰暗處拉扯，他明明知道那是不對的，那是不可以的，可當沈笑笑著說出：“來人，領一個中隊的人速去大都會……”
“等等……等等……”
‘老新’聽到自己的聲音在說話，那種虛弱驚恐到了極致的聲音，讓‘老新’覺得恥辱，那聲音，辱沒了他的信仰和堅持，也辱沒了與自己一直並肩作戰的兄弟，可‘老新’突然覺得自己不想堅持了，這種赤裸裸被人揭發的感覺讓他無處躲藏間，瞬間便迷失了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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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處長，你沒事吧？”
“快去通知何組長，白處長回來了！”
“日本人太他媽的囂張了！何組長現在正在將這件事電訊南京方面呢！”
“頭兒！”
……
看著身邊熙熙攘攘七嘴八舌，猶如市井大媽的情報人員，方明昊真是一個頭兩個大，他煩郁的伸手擺了又擺，方從人群中掙脫出來。
聽著後方仍舊傳來不少關切的詢問聲，方明昊不禁有些受寵若驚的對著魚蛋低呼道：“乖乖的，沒想到我在聯合調查組這麽有人氣啊，早知道我就自薦當科長了，白瞎了這麽些年在老齊手下受苦……”
魚蛋聞言，小心肝控制不住的顫了顫，他不敢想象，如果黨務調查科他們頭兒做了老大，這得變成什麽樣子……
“對了，頭兒，”好在魚蛋適時想起一件事情，才將這恐怖的想法清除出腦海，“你交代給我的事情，我辦好了。”
“交代給你的事情？”方明昊渾渾噩噩的擡腳走上樓梯，他的思緒還處於剛剛眾人的熱情中。
“嗯，就是你從虹口日租界宴會回來後交代的，調查那名一直糾纏你……哦，不對，是在宴會上糾纏李處長的女子，欣蘭。”
方明昊聞言微微一怔，生生停下了腳步，他怎麽把這事給忘了！隨即便掉頭對著魚蛋正色問道：“資料呢？”
“剛剛放到你的辦公室裏，頭兒，友情提醒，那女子的背景資料可有夠刺激的。”
魚蛋說完便一臉神秘的閉了嘴，方明昊看著他古怪的樣子，心中著實一緊。其實自無意中從欣蘭處得到那枚法幣印版，他就隱約感覺到欣蘭不是普通女子。只是因為接連發生這麽多事情，直到虹口宴會上，她與李尚武發生糾葛時，這才讓方明昊再次重視起她來！
“呵呵，魚蛋，你也太小看了你們家老大了，‘刺激’這種東西，在他的字典裏還真不一定有。”趙依夢看著一兩人一前一後步入辦公室，因著前兩日宴會上的事情，她與方明昊暫時還處與互看不順眼的狀態，所以出口的話語裏有菱有角，咯的人耳朵生疼。
魚蛋更是接連承受了他們幾日的冷暴力，一見情形不對，轉身就要開溜，卻不料方明昊似是看出他的動機般，頭也不掉的對著自己就說道：“魚蛋，你調查的資料呢？”
魚蛋聞言，滿臉不情願停住‘外逃’的動作，低聲的嘟囔了句，“分明就放在辦公桌上……”
卻不得不轉身，再次朝著方明昊的辦公桌前走去？然而，觸目所及的辦公桌上卻空空如也，啥也沒有！
“頭兒，我發誓，幾分鐘前，我真的就放在這裏的！依夢小姐，當時你也在場，你看到的，對吧……”
正當魚蛋掉頭尋求趙依夢的證明時，卻見後者正施施然的拿著一疊資料，從她的辦公桌前站起來，在魚蛋和方明昊驚詫的目光中，慢條斯理的朝他們走了過來，伸手遞出資料的同時，輕聲說道：“別誤會，我只是看看有沒有需要我翻譯的。”
“……”
“……”
方明昊等人對於這樣一個蹩腳理由，竟是無語反駁。他楞楞的接過資料，也無心多說什麽，徑直打開資料，便快速的瀏覽起來。直到他將資料完全看完，趙依夢仍舊站在他倆的面前，一動不動的看著自己。
“有事？”方明昊有些煩郁的開口問道，他挺煩那些揪著一件事，磨嘰個不停的女子，這也是這幾日自己躲著趙依夢的原因所在。
“沒啥大事，只是想聽聽你對這份資料的想法。”趙依夢倒也不扭捏，擡頭指著方明昊手中的資料，繼續說道：“不瞞你說，我剛剛看了資料，覺得這個欣蘭倒是個挺有意思的女子。”
“有意思？”魚蛋一聽這話，幾乎是尖著嗓子叫道：“依夢小姐，如果你我看的是同一份資料的話，那這個欣蘭可是日本間諜，而且是受過日本特殊訓練的特務。您說她有意思？要我說，她的危險系數高達八顆星！現在想想她一而再的糾纏頭兒，得虧我們頭福大命大……”
“依夢說的沒錯。”方明昊忍不住打斷魚蛋的胡說八道，慢慢將資料放下的同時，人也坐進了沙發裏，擡頭看向趙依夢的同時，開口說道：“說說你的看法？”
“不辱尊耳的話。”趙依夢微微一笑，讓方明昊仿佛看到了那日在聯合調查組會議上，大放異彩的那個女子。他遂手一伸，作出了一個請的動作。
趙依夢也不客氣，擡手便拿起那份資料，嘩嘩嘩便將資料利索的分成幾等份，然後抽出其中的幾張紙，一一擺放在方明昊魚蛋的面前，輕聲說道：“這幾張紙上的內容，與我接觸到的欣蘭不符，無論是性格還是所謂的特務敏感度，都不符。”
方明昊聞言，嘴角慢慢揚起一絲若有似無的弧度，而後擡眸朝著趙依夢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紙上開篇的幾個字，尤為引人註意：滿清遺貴，曾在日本北海道接受特務訓練……
“這個女子和別的日本特務不同，怎麽說呢，不淩厲，更不狠絕，反而很……女性，骨子裏的東方文化很濃郁。如果非要給她安一個標簽，日本特務和滿清遺貴之間，我選滿清遺貴。可一個身份尊貴的遺落格格，怎麽會變成日本特務呢？所以我說她是個很有意思的女人。”
趙依夢盡可能的將自己的感覺說出來，以此希望得到方明昊的點撥和指教，經過兩次出外勤任務，她現在在情報收集和分析案理上，無形中已經將方明昊，當成自己的良師益友了。
而一旁的魚蛋，早被趙依夢驚得目瞪口呆，他張口結舌的脫口而出道：“……依夢小姐，你可以啊，頭兒是不是給你開小竈了，進步神速……”，
“叩！扣！扣！”
正當辦公室內的三人討論的如火如荼時，敲門聲突兀的響了起來，魚蛋掉頭看了一眼方明昊，得到對方的首肯後，方才一邊小跑著過去看門，一邊回應著：“來了，來了。”
門開一開，便見聯合調查組其中的一位秘書，軍姿挺拔的站在門口，對著魚蛋微微一掉頭，便說道：“何組長緊急通知，請白處長前往聯合會議室開會。”
“馬上到。”方明昊從辦公桌前應聲站了起來，稍微收拾了一下桌上的資料，提腳就要往外走。
趙依夢看著他的神色，心中一急，便側身擋住了他的去路，開口問道：“對於這份調查資料，你打算怎麽做呢？”
方明昊被她堵的只能挑眉站在原地，一臉無所謂的回道：“沒打算怎麽做啊，先放著吧。”
“你不告訴尚武？欣蘭現在可對尚武動機不純……”
“餵餵，餵，”方明昊聞言實在忍不了，出口打斷了趙依夢的話：“這可是情報機密，我可警告你，你別當人情到處吆喝。再說了，啥叫人家姑娘動機不純啊，李尚武都把人家脫成那樣……”
“方明昊！”
方明昊剛說道這裏，就見趙依夢舉起來了手怒吼著朝自己扇來，他氣的不躲不閃，滿身冷冽氣息瞬間迸發，冷冷道：“你敢！”
趙依夢一楞，竟生生的停下了動作，卻見後者滿眼冰冷的看著自己一字一句的說道：“你再無理取鬧這般，我就把你丟出聯合調查組大樓！我可沒心情再慣你動手打人這毛病！”
方明昊說完，再不理會呆呆楞住的趙依夢，頭一掉便轉身走出辦公室，朝著聯合會議室而去。
魚蛋的腦袋在他們兩人身上來回掃視了一眼，也不敢多言便小跑著匆匆跟在方明昊的身後……
“魚蛋，她沒追上來吧？”卻不料方明昊顫抖的聲音飄入耳畔，魚蛋脫口而出道：“沒啊，她好像嚇懵了。”
“乖乖的，我嚇懵了好不好，被她打怕了，嗚嗚……”方明昊說這話時，人已經進了聯合調查的會議室，魚蛋滿臉精彩紛呈的被人擋在了會議室門口，不敢相信的看著那抹略顯僵硬的背影……
哎，果然啊，這才是他們家老大！
就在魚蛋楞神的時候，聯合會議室的會議已經正式開始。
而方明昊的註意力，卻基本集中在他身側，一身軍裝正襟危坐的李尚武身上。暗自揣測著，李尚武到底知不知道欣蘭的真實身份。再則，那天的場景雖然香艷，香艷到趙依夢對著自己大打出手，可身為資深情報人員的他，自然一眼就看出他與欣蘭那日情形的詭異……
方明昊思緒萬千的時候，還分神聽了郭淮仁的會議內容。不出他所料，郭淮仁雖然剛剛因日本人抄家，並當眾襲擊自己的事情致電南京，但在一整個會議上，他只簡單明了的重新調整了大家工作範圍。
其一，李尚武正式回歸聯合調查組投入工作，配合沈笑追蹤共黨巨款和絕密技術資料去向。
其二，郭淮仁則親自部署追查假幣一事，美其名曰，剛剛南京來電要求他們數案並進……
但卻絕口不提方明昊家中被抄，又數次當街被襲的事情，更沒有提及日本人分毫消息！
會議室內，眾人面面相覷間，無形中大家已經明了，國府方面對於日本人如此囂張氣焰的態度了。雖然會議仍在繼續著，氛圍卻在微妙地發生著變化。
就連會議的主導者，郭淮仁，也是眉峰緊鎖，動作生硬，可以明顯的看出，他在竭力的壓抑著怒氣……
隨著‘暗語’廣告的再次出現，無形中，大都會車站廣告牌周圍的氣息，開始變得風雲莫測起來。
尤其是沈笑的軍委會憲兵隊便衣警力，幾乎遍布了廣告牌周圍的所有位置，為了防止再次被日本人劫去情報，沈笑更是不眠不休，親自坐鎮大都會廣告牌下！
松下一郎得到這個消息後，卻是連日來首次下令召回一部分人力，以此做出了退讓的姿態。要知道，他與沈笑之間，不僅有昔日同窗之誼，而上次之所以能聯合調查組手中截獲孔二，並讓他成功的為他所用，全靠當日那通匿名電話所賜，而根據沈笑的言談舉止，那通匿名電話很有可能與他有關。
在一切還未查證清楚之前，松下一郎決定對沈笑按兵不動，如果匿名電話真是沈笑所為，那他顯然要比孔二那條瘋狗有用的多！他斷不會為了些許情報而將沈笑逼離自己！
兩股勢力的暗中較量都在水波之下進行，加之松下一郎雖然撤走了一部分人，卻仍舊派人守住外圍出口，所以當‘槍膛’易容後，成功避過日本人的監控，抵達大都會廣告牌附近時，方才覺察出一絲異樣來。
很顯然，廣告牌上的那條‘暗語’廣告，已經變成黑暗勢力的一個‘餌’了，是引誘著他們前來送死的致命信號！
面對著危機重重早已是槍口林立的聯絡點，‘槍膛’拖著人力車倚街而立，思討片刻後，他便決定留守原地，想辦法將示警信號在此傳遞出去，以防方明昊和‘老新’等人誤入敵人圈套！
一時間，原本人流不斷的大都會鬧市口，竟莫名的多了許多來來往往卻無所事事的身影……
而同一時間被廣告牌上信息所吸引的，還有另外一個人，那便是剛剛還被‘槍膛’所擔心的‘老新’！
‘槍膛’眼睜睜看著那抹熟悉的身影，由遠及近慢慢靠近廣告牌周圍，心思轉念間，他擡手便抄起了人力車扶手，正要朝著對方跑去的時候，卻發現數名憲兵便衣，已在頃刻間從外圍朝著‘老新’均速包抄而去！
然而‘老新’恍若一無所察般，則繼續低掩著帽沿朝著廣告牌而來……
就在憲兵隊對著‘老新’實施包圍圈成功的一瞬間，‘槍膛’便果決的伸手入懷掏出手槍，不顧自身安危的朝著天空鳴槍示警！
“砰！”
然而槍聲響起的一瞬間，‘槍膛’預期中的混亂並沒有如約而至。相反，在場面稍微一個動蕩後，便被蜂擁而出的大量憲兵便衣給控制住了！
隨即，隨著自己的暴露，在大批便衣調轉目標湧向自己的同時，槍聲已經零零落落響了起來。
‘槍膛’心知今日他們已經落入敵人圈套內，只怕兇多吉少，如今他與‘老新’之間能逃一個是一個！遂不再考慮其他，摒棄自身安危的同時，一邊將便衣憲兵朝著相反的方向引去，一邊掉頭開槍掩護‘老新’撤退！
然而，好似‘槍膛’的所有想法皆在對方的掌握之下，憲兵隊在幕後人的指揮下，瞬間分成兩股力量，朝著他們便不管不顧的奮力追擊著，讓勢單力薄的兩人，毫無反擊之力節節敗退，完全無法相互策應！
尤其是‘槍膛’的周圍，分別從不同的方位，頃刻間便竄出多道人影，一時間槍聲腳步，錯綜嘈雜的朝著自己撲面而來，弄的他只能措手不及的收回掩護‘老新’槍口，狼狽不堪的勉力躲避著……
眼前的局勢完全超出了‘槍膛’預料，他完全沒想到，小小的廣告牌下，憲兵隊竟然出動了這麽多警力來布控！
就在‘槍膛’一個分身乏術躲閃不及之時，一輛神秘的沒有標牌的黑色轎車，從他後方極速沖進這槍林彈雨之中，千鈞一發之際在他身邊停了下來！
危急之時，‘槍膛’下意識的拉開車門閃身入內，帶上車門的一瞬間，觸目所及的除了密密麻麻的流彈滑過，還有不遠處‘老新’那驚愕不已的表情！
他……
顯然已經打光了最後一顆子彈，掙紮被捕的同時，眼神依舊不甘的看著‘槍膛’離去的方向！
“給我追！”
沈笑眼睜睜看著那輛黑色轎車，在他眼前囂張的絕塵而去，發指眥裂間，怒吼道：“快給我追！”
憲兵隊得令，除了控制‘老新’的幾個人之外，其餘全部上車，朝著早已沒了黑色轎車蹤影的方向，疾馳而去！
沈笑這才回頭看著還在不停掙紮著的‘老新，斷聲喝道：“帶上人跟我走！還有，去聯合調查組接上白處長李處長，就說配合我完成突擊審訊！”
“是！”
於是，一場預謀已久波折不斷的大抓捕，沈笑以雷霆萬鈞之勢迅速收尾，在眾人還沒從剛剛的混亂槍擊中反應過來，他們已經押著‘老新’回到聯合調查組審訊室，並及時展開突擊審訊。
當法租界巡捕收到報警，趕到現場時，早已經被沈笑命人清除一切痕跡，仿佛什麽都沒發生般，大都會依舊熱鬧非凡，路上行人依舊來去來去匆匆，沒有一絲槍戰過後的惶惶。
而另一邊，聯合調查組內，當方明昊收到指令被帶到秘密審訊處時，正與同時抵達的李尚武不期而遇，“李處長也來了？”
“嗯。”李尚武因為之前幾次都是方明昊替他解的圍，所以此番直面方明昊，雖沈聲應答，卻也難免尷尬，遂提腳率先進了審訊室。
方明昊對於李尚武的態度卻也不以為意，聳聳肩隨即也跟著進去了，然而空無一人的審訊室裏，還是令兩人頗感疑惑的相互看了兩眼。
“沈副組長讓我們來審訊犯人的呢？怎麽還不把人帶過來！”方明昊一向囂張慣了，一見這番情景，自然不會給聯合調查組的人好臉色看，兩句話說完，臉色便已經冷了下來。
守在審訊室外的，是沈笑的隨身副官，自然知曉方明昊的秉性脾氣，遂也不敢多耽誤，手腳利索的給他們二人各倒了一杯茶水，方才開口說道：“還請兩位稍安勿躁，犯人正由沈副組長親自押解回來。”
方明昊李尚武一聽這話，兩人不動聲色的交換了一下眼神，方明昊率先反應過來的狀似無意的開口問道：“什麽樣的犯人還需要沈副組長親自押運？再說，我還有事，既然李處長已經在這裏，那我便先回了吧，回頭有需要再派人通知我過來。”
方明昊話一說完，還不待他有所動作，這名副官便急走兩步，擋在了方明昊的面前：“白處長，沈副組長親自下的命令，你們二位一同配合審訊。”
“你！”
就在方明昊正要發火時，一直默不作聲的李尚武突然開口道：“犯人什麽時候到？”
“最多五分鐘。”副官說完，看著方明昊和李尚武皆一臉不郁，不禁有些心惶惶的補充道：“我也是剛剛得到命令，據說是從大都會車站前抓到的共黨，沈副組長親自抓的人……”
方明昊聞言，心中一緊，下意識的重覆道：“大都會車站前抓的人？”
他的失常，讓李尚武和副官同時朝他投來了怪異的一瞥，尤其是李尚武，警覺間似是抓到了什麽，回問道：“怎麽了？”
“我的意思是大都會那邊不是法租界的地盤嗎，沈副組長竟然會在那裏抓人，勇氣可嘉，還有我註意到我們聯合調查組的警力都在待命狀態，沈副組長哪裏來的警力實施……”
“白處長果然是位難得的情報人才！邏輯思維縝密的可以，讓我對接下來的審訊充滿了期待！”方明昊話未說完，就見沈笑領頭，押解著一名身材精瘦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
中年男子雖低垂著腦袋，卻讓方明昊一眼斷定此人不是‘槍膛’，心中微微一松，方才接話道：“沈副組長，難道這位就是我們要審訊的人？”
“兩位開始吧，我能給你們的時間不多。”
沈笑說完，便讓人封了審訊室的門，而他自己則和方明昊等人一起留在審訊室內。
方明昊此時也方才想起，剛剛副官說的第一句話，便是沈笑下令讓他們來配合其審訊，也就意味著沈笑非但會全程跟進審訊，甚至是處於主導位置。
既然如此方明昊就不明白，有上海灘赫赫有名的推理鬼手李尚武在這裏，為什麽還生生把自己拉來……
看著面前不遠處精神頗為頹廢的那名共黨，聯想到他的抓捕地點，方明昊的心開始一點一點往下沈著……
而此時沈笑正神色意味不明的盯著方明昊，看著他略顯局促不安的眼神流動，“白處長怎麽了？可有什麽不便？”
沈笑的話一出口，靜寂的審訊室突然一陣靜默，就見李尚武整理書案的動作也不禁停了下來，擡頭看了過來，氣氛在微妙的變化著。
同是頂尖情報人員，自然知道沈笑這一問意味著什麽，方明昊的脊背，在這一刻，莫名的挺得愈發的直了，讓人看了竟多了一份心虛怯懦之感……
“我……的確有個問題想問。”方明昊在眾人審視的目光中，頭一擡，直視著沈笑的目光開口說道：“我想說一句，因為聯合調查組是由多個情報部門組合而成，為了便於特殊情報的管理，所以針對特殊犯人的審訊，是要經過正規程序記錄在冊的。可您這一不上報，二不登記的行為，無異於是私設暗房。”
方明昊說道這裏，沈笑依舊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斜瞟著他，而李尚武也在這時懵了，他有些不理解方明昊此時怎麽會突然糾結起這些了，誰都知道那些規定是死的，只要今天撬開這個共黨的嘴巴，只怕根本無人去追究這種問題。
“還有，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您抓捕這名犯人用的警力，絕非我聯合調查組的內部警力。但若我沒記錯的話，何組長曾針對外調警力的行為，做過嚴厲的批評，並勒令……當然，這都是您和何組長之間的事情，我們管不著，但我方明昊拒絕在組織內，行結黨營私之行為！所以我現在要求退出審訊任務！”
沈笑聽著方明昊狀似有理有據的胡說八道，眉峰一挑道：“方明昊好口才，不過，這就說完了？”
“說完了，但我要求退出審訊任務！”方明昊義正言辭的堅持著。
沈笑聞言微微一笑，也不動怒，慢慢從椅子上站起來，踱步走到方明昊的身邊，冷聲道：“我剛剛就說過了，我能給你們的時間並不多，既然你知道我心中是如何打算的，那就應該知曉，這個人的嘴巴沒撬開之前，大家都別想出這間審訊室，還有，”沈笑擡手看了一下腕上的手表，接著說道：“時間已經過去五分鐘了。”
“你這樣胡來，我可以去軍事法庭投訴你！”方明昊聞言，不禁氣急敗壞的反駁著，他雖然不知道沈笑到底要做什麽，可很顯然，自己也在沈笑的算計之內。
方明昊甚至懷疑，他的身份已經引起沈笑的懷疑，為今之計，想辦法出去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只要方明昊能撬開這個人的嘴巴，挖出共黨暗線，軍事法庭我也照上！”沈笑手一揮，便不再理會叫囂著的方明昊，示意早已準備妥當的李尚武開始審訊。
李尚武得到指令，目光掃過郁結不已的方明昊，終究還是拿起手中的審訊筆錄，走向了‘老新’。
李尚武在‘老新’面前站定，伸手拿過身邊的椅子，不慌不忙坐下，然後一邊慢慢打量著眼前的這個男子，一邊拿出審訊筆錄，新一頁的空白處開始提筆落字。
男，五十左右，獨居，家住大都會附近，工作穩定，生活有規律……
‘老新’看著近在咫尺的李尚武，在不言不語間，一樣一樣將自己的這些基本信息列出來，並在各信息上面逐一標上側重點……
隨著‘老新’面部表情的變化，方明昊慢慢被他們那邊的情形所吸引，而沈笑也在不知不覺間踱步上前查看。
“我寫，你看，如果有錯的，或者是不符的地方，你可以說出來，我再調整。”
安靜的審訊室裏，李尚武清清淡淡的聲音緩緩想起，然後便有重歸安靜。
方明昊聞言，更覺怪異，也跟隨著沈笑不自覺的提步向前一探究竟。
而此時，李尚武已經在在試著將紙上的基本信息，逐一連貫起來。在方明昊等人瞠目結舌的註視下，不多會功夫，一張簡單，卻一目了然的人物結構導圖完成了！
“看看吧，有沒有什麽可遺漏的？”李尚武說完，便將將導圖直接放在了‘老新’面前，直驚得‘老新’猶如看著怪物般楞楞的回望著他。
‘老新’試想過許多種，被抓後慘遭刑訊逼供的場景，甚至是當場丟了性命，在他們這些地下工作者來說，也是司空見慣的事情，可今天這樣的審訊，卻讓‘老新’莫名的有了一種赤裸感。
那種看著對方在他面前一筆一劃，不費吹灰之力，就將自己費經心思，隱藏了二十多年的身份背景，全部準確無誤的描繪了出來的驚駭感，讓‘老新’這個老革命的心理防線在一瞬間，便崩裂開來！
看著李尚武那唇角帶笑，雲淡風輕的樣子，‘老新’甚至懷疑這個人是不是早就認識自己，他是不是一直就在他的周圍，看著自己做所有事情……
李尚武的眼睛讓他覺得恐怖，那種由心而發的驚恐，讓‘老新’突然垂下了頭，猛地抓起面前的人設導圖，渾身顫抖控制不住的狂撕起來，“胡說，這一切都是胡說！”
“先生，你可以否認，我也從沒指望你全盤認下來。但，不可否認的，這可以作為我們前去調查的基礎。不過，我必須提醒你一句，如若到時你還是這般態度，只怕我們就沒這麽好說話了。”
李尚武說到這裏，掉頭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滿眼讚許的沈笑，接著說道：“畢竟您這裏有我們想要的東西，區別就在於，是您自己給，還是我們動手拿。”
“哈哈，說的好聽，你們知道什麽了？就憑剛剛的那幾句胡亂猜測？我今天就告訴你了！今兒個我進來了。就沒準備出去！來啊！使出你們的看家本事！老子候著呢！”
老新的情緒很激動，說這話時，已經不止一次欲從椅子上跳起來了，全無一絲剛剛進來時的冷靜自持。他的這種精神狀態，讓一直靜默不語的方明昊很是擔心，很顯然，這個人心理已經觸不及防的，被李尚武給擊出一絲裂縫，再這樣下去，崩塌估計也只是分分鐘的事情！
因為迄今為止，李尚武根本還什麽都沒做！
“你的家在大都會附近，工作地點應該也在你家的附近。你平時出行，基本不做電車，步行為主，家裏更沒有自行車這類的代步工具。以上幾點是從你腳上布鞋的磨損程度推測出來的，鞋是新鞋，但毛邊已經起的很嚴重，這說明你平時生活以走路為主，而且你做的工作也是流動性的。但你的布鞋，是上海最便宜，也是最常見的那種，這就說明你的薪資不高。流動性強，薪資又不高，但以你的年紀還能被錄用並且一直在做的工作，在法租界這樣的工種並不多。”
李尚武慢慢在‘老新’的面前來回走動著，時不時的擡頭看他兩眼，直到對方臉色蒼白，腳也下意識的往後縮著，他方才接著補充道：“我這所有的推測，還有一個最重要的依據，就是你的鞋面很柔軟，這說明，你的這雙已經很長時間沒有漿洗過了，因為以這種鞋的料子，漿洗過後會很硬，但你的鞋面卻又很幹凈，這只能說明一點，你住的地方工作的地方，地面皆不是泥土。而若在上海找到一個這樣的地方，完全契合你身份工作的地方，其實很簡單。”
“日租界或者是法租界，這兩個租界內的高檔社區有些地方都被鋪上了紅磚！”沈笑恍然大悟道！
“可你是在大都會被捕，捕的時候身上連件外套都沒穿，穿著如此簡單的家居服在街道被捕的人，顯然離家不遠。”
李尚武說到這裏時，不僅‘老新’臉色巨變，就連一直貌似瞧不起他的方明昊，此時也是一臉的不敢置信。
乖乖的，一雙鞋子，在他眼裏就是一雙鞋子。可在李尚武眼裏，幾乎將人家的祖宗三代都給翻出來了，看那人的臉色，只怕推測的是分毫不差！
這哪裏是審訊啊，這他媽的分明是特異功能！方明昊此時看著李尚武的眼神裏充滿驚艷，不禁暗暗在想，如果這樣的人不是自己的敵人，如果他能將他策反過來……
“所以，綜上所述，我現在只需派出一隊人，根據你的外貌特征，在大都會周圍民宅內暗訪，我相信很快會有結果！”
沈笑說道這裏，已經從審訊桌前站了起來，徑直朝著‘老新’而去，在對方還處於渾渾噩噩的狀態下，突然伸手狠狠揪住他的頭發，將他的腦袋用力往後拽去，蠻力迫使‘老新’的眼睛對著刺眼的白熾燈，低沈鬼魅的聲音隨即在‘老新’耳際響起，“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說還是不說！”
‘老新’呼吸急促視線模糊之際，只覺得眼前刺眼的白熾燈，一晃一晃間亂了他的心神和理智，沈笑鬼魅的聲線，更是將他拼命的往一個陰暗處拉扯，他明明知道那是不對的，那是不可以的，可當沈笑笑著說出：“來人，領一個中隊的人速去大都會……”
“等等……等等……”
‘老新’聽到自己的聲音在說話，那種虛弱驚恐到了極致的聲音，讓‘老新’覺得恥辱，那聲音，辱沒了他的信仰和堅持，也辱沒了與自己一直並肩作戰的兄弟，可‘老新’突然覺得自己不想堅持了，這種赤裸裸被人揭發的感覺讓他無處躲藏間，瞬間便迷失了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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