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時年睜開眼，轉過身眼前白霧繚繞，周圍傳來嘈雜的人聲和車流聲，聲音很近，像是就在她身邊一樣，但卻看不到半個人影。

她伸手，在前方胡亂的掃了一下，除了發悶發熱的空氣之外，沒有觸碰到任何東西。

心裏警鈴大作，又不敢貿然向前，只能維持原有的樣子，站在原地。

沒多久，眼前的濃霧有散開的跡象，周圍開始有了建築的模糊輪廓。車流聲停止，耳邊的歡聲笑語也與之一同消失了。

“死人是感受不到活人的世界的。”

身邊不知道什麽時候站了一個人，郁時年嚇了一跳，慌忙向一邊退了兩步，離他遠一些。

那人依舊目視前方，伸手推了推掛在臉上的眼鏡：“我是黑白無常，姓黑白，名無常。”

“……”郁時年又向一旁走了兩步。

“好了好了，我開玩笑的。”那人笑著叫住郁時年：“你放心好了，你還沒有死。”他突然轉身，指著一個方向說：“看樣子傷的不輕，不過沒有性命之憂。”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原本白茫茫的一片突然濃霧散去，她看到地上熟悉的包，與散落在地的東西慌忙跑上去。

她整個人倒在血泊之中，有一只小腿變了形，褲腿和地上全都是血：“這……到底怎麽回事？”郁時年轉身，看憑空出現的這個人。

“能是怎麽回事，你出車禍了唄！”蹲在地上的人站起來：“你現在還沒死透，我可以救你。”

“謝謝。”

他沒想到郁時年這麽淡定，楞了兩秒後笑出聲來：“你就不問我，為什麽要救你？”

“為什麽？”

“……”

郁時年這麽一問，反倒把他給問住了。沈默了兩秒，開口直言：“借命。”說完，見她一臉茫然的樣子，又開口說：“ 我這個人，從來都不欠別人的，你借給我命，作為報酬，我可以答應你一件事情。”

那個人說完，郁時年沈默了好久，曾經無數個迫切想要得到的東西在腦中排著隊轉了一遍。她搖搖頭：“我沒有什麽想要實現。”

他隨口舉了兩個例子：“你們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想要的東西很多吧？比如穿不完的漂亮衣服，美妝產品，變成人群中的焦點……”

“沒有。”

“生活上沒有，那精神上呢？比如想要一個完美戀人之類的？！”

“戀人嗎？”郁時年遲疑了兩秒，垂著眼皮看地上血肉模糊的自己，低聲自語：“如果能遇到只看重我的，自然是最好了。”

“也不是什麽難事！”那人說完，突然摘下眼鏡，伸手板正郁時年：“看著我的眼睛。”

郁時年不由自主的擡眼，看著他，對上他的眼睛，目光呆滯起來。

“你只是出了個小車禍，今天看到聽到的，在你醒來後都會變成一場夢，記住了嗎？”

“記住了。”

他勾唇笑著，從懷裏面拿出一樣東西……

她睜開眼，入眼都是白色，帶有消毒水味道的空氣吸入肺中，嗆得她一陣咳嗽。

“你醒了？！”

耳邊響起陌生女聲的聲音，她轉頭看過去，是個容貌清秀的女孩子。

“我怎麽了？”郁時年手肘支著床，剛準備坐起來又被人按了下去。

“你出了車禍現在還不能動，否則剛縫合好的傷口會裂開的。”

她看了身邊的女生有一會兒，才開口：“你是……誰？”

“我叫慕栗，是我把你送到醫院的。”她說，伸手指了指外面：“你醒了可太好了，我去叫醫生，”又當著郁時年的面把她的手機從包裏面拿出來，“我給你沖了些電，你快點開機通知你的家人過來，再告訴他們多帶點錢，把我墊付的醫藥費還給我。”

郁時年安靜的聽完後，又接著問，“那……我是誰？”

“啥意思？”

郁時年迷茫的看著慕栗：“我，是誰？你知道我叫什麽名字嗎？”

“……”

慕栗：“我說，你可別耍賴皮啊，我辛苦了這麽久好不容易攢下來的錢，還沒瀟灑呢全都給你交了手術費，你現在要是賴賬我就把你另一條腿給打折了。”

郁時年垂著眼皮，安靜聽她說完，“那，我到底是誰？！”

“鬼知道你是誰，出門也不帶個身份證，我又不是管戶口的，上哪知道去！”慕栗霍地站起來，奔向門口。

郁時年低頭看手上的手機，開了機。

點開通訊錄，裏面寥寥無幾的聯系人，從頭滑到尾，也沒看到一個比較像她家人的聯系號碼。退回桌面點開聊天軟件，又發現有設備鎖，而她根本知道解鎖圖案。

放下手機，費力的拿過來放在一旁的書包，裏面除了書本和錢包之外，在沒有別的東西。

幹癟的錢包裏面，除了二百塊錢，其餘什麽都沒有。

她輕嘆口氣，把東西又放回原位，躺回床上回想到底發生了什麽。

才躺好，門被推開，慕栗氣勢洶洶的拽著醫生進來：“給她檢查一下，她肯定跟我這裝傻充楞呢。”

才剛躺下的郁時年，又被護士推著去做了個腦部檢查。

沒多久，結果出來了，她被慕栗推著聽結果。

醫生看過了ct片後，開口道：“從片子上來看沒什麽大事，”他指著片子上的某一處，對慕栗說：“你說的失憶可能是她被撞倒時磕到了後腦，腦中血塊壓住了一部分記憶神經，造成的短暫的失去記憶情況，這種情況手術放血就好了。”

“什麽？”慕栗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你是說還要做手術？”

“是。”醫生點頭：“病人才手術完身體還沒有恢覆，先推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郁時年問慕栗：“我是怎麽被撞了？”

“我怎麽知道！”慕栗沒好氣的回答。

郁時年也不生氣，繼續心平氣和的問她：“那你為什麽會救我？”

“我爛好人唄！”慕栗說。

當時她只是路過，看到躺在地上的人一個不忍心就打電話給急救，結果急救那邊過來後，就問了句是誰打的電話，之後……她就被兩個護士推著上了救護車。

“謝謝。”郁時年說。

“我可不是不求回報的好人，你別想著拿這兩個字打發我。”慕栗說：“你把我墊付的醫藥費還給我，我謝謝你全家。”

她低聲笑了起來，“謝謝我的全家就不必了，倒是我全家，可能要謝謝你。”

回到病房剛躺在床上，手機又被慕栗塞到她的手中：“把你通訊錄中的號碼挨個打一遍，我就不信這裏面就一個你的家人都沒有，總不能那麽巧，你也是孤兒！”

郁時年接過手機，又點開通訊錄，撥出了第一個電話。

在她等待接通的時間裏，慕栗倒是接了一個來電。她當時正在削蘋果，開了擴音：”餵？”

“哪個病房啊？”電話中傳來一個男聲。

“322。”才說完，那邊掛了電話。

沒多久，門再次被推開：“我還以為是你出車禍了呢！”

郁時年猛地擡起頭來，看向門口。一個穿著白色風衣帶著黑框眼鏡的男人走了進來。

“或域。”慕栗叫他：“我攢了幾個月的血汗錢就靠你給我要回來了。”

或域笑著走近：“我又不是討債公司。”到床邊，俯身過去瞧了瞧郁時年。

她下意識的躲開，對方在下一秒撤離：“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慕栗被他的話氣的差點摔了手中的蘋果：“你不是說你學過心理學，還學過催眠術嘛，你把她催眠，喚醒她失去的記憶。”

“催眠可不是這麽用的。”或域繞道另一邊的病床上坐著：“而且，這個姑娘看著不像是失憶的，很可能就是腦子撞壞了，短暫失憶，只要……”

“別提手術。”慕栗捂著胸口說：“提著兩個字我心疼。”

“瞧你那點兒出息。”或域接著說：“短暫性的重點在短字上，只要時間到了，就會想起來了。”

慕栗哀嚎：“那什麽時候是個頭啊？！我還和薛珊、陸長深約好了出去玩的，都怪你，耽誤我時間。”

或域瞪了她一眼：“這麽說你老板，小心我以後扣你工資。”

“隨便你。”現在時間也差不多了，慕栗抽出兩張紙擦幹凈手指，站起來：“算了不想聊這個話題了，餓死我了，我還是買個飯去吧。”

走出兩步，又停下，轉頭問郁時年：“你想吃什麽？醫院也沒什麽好吃的，我隨便吃點，你也隨便吃點吧。”

“謝謝。”郁時年笑著說。

或域半靠在另一個病床的床頭上，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玩手裏的手機。

等關門聲一響起，他突然放下手機從床上起來，走到郁時年的身邊，伸手過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就那樣，刀子嘴豆腐心，但人不壞。”

郁時年點頭：“謝謝，我知道她是個好人。”

或域收回手：“ 那你好好休息，我就先走了。”

“再見。”他說。

或域把手機收進口袋，邁著大步子向外走。

在開門前，突然停下腳步，轉過頭：“郁時年。”

郁時年擡頭，看他。

他突然勾唇一笑：“時間到了，該忘記的忘記，該想起來的，想起來吧。”

或域關上門，又是一張人畜無害的臉。

一轉身，遇到回來的慕栗：“你怎麽回來這麽快？”

“給她送大骨湯啊，湯這種東西不是要趁熱喝。”慕栗說：“ 也許補一補，就能想起來了。”

“但願吧。”或域說。

話音才落，就把慕栗在胳膊上打了一巴掌：“你還好意思來，要不是你非要讓我打急救，又把我推出去，我能破財？！”

“俗話說破財免災，也許還沒發生的某些災禍，已經在這次破財中，避免了呢！”

他笑著說完，轉身走了。

再次，沒有等到她，顧聽珺嘆了口氣，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才站起來，突然聽到敲門聲，他面上一喜，對著門外喊了聲，“進。”他坐在屏風的另一面，聽到門被推開的聲音，以及她走進來，坐在他為她準備的椅子上。

她沒有說話，從屏風下面推進來一個紙條。

顧聽珺打開，上面寫了一行字：“如果用十年壽命換你喜歡的人一生平安，你願意嗎？”

腦海中閃出郁時年的臉，他沒有一絲猶豫，拿起筆回覆：“願意。”

再推進來，是一個手指粗細的容器瓶，隨它一同過來的還有一張紙條：“用你的血把它裝滿，明天的這個地方，我會來取。”

顧聽珺這才感覺到不對勁，猛地站起來繞過屏風，另一邊什麽都沒有，他突然想起來，進來時門已經從裏面鎖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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