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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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知屹拿著手機，將桌上的劇本合上，道：“抱歉，秦姐，這個戲我不接。”
秦琳耐心地問：“為什麽？給我個理由。”
姜知屹沈默幾秒，道：“私人原因。”
秦琳：“因為舒瑤？”
公司雖然給予姜知屹極大的個人空間，從不限制他的私生活和拍戲工作，但不代表秦琳不知道他這段時間做了什麽。之所以沒有阻止，是因為無論是她，還是公司的高層，對姜知屹都是極為放心的。
然而，短短兩個月，秦琳發現自己或許想錯了。
姜知屹沒有否認，平靜道：“是。”
秦琳隱隱有些生氣，道：“知屹，你是不是入戲太深了？”
姜知屹沒有說話。秦琳質問道：“你與舒瑤只是協議夫妻，有了孩子也純屬意外。你對她負責，為了她的個性形象和演藝事業，搭上自己的前程，知屹，你在想什麽？”
秦琳很早就想問了，即使不是娛樂圈，在其他圈子，成年男女醉酒後發生關系，你情我願，沒有強迫，不需要誰對誰負責！
姜知屹的人品，她了解，對方身上獨特的品質和為人準則，也讓他在現在這個年紀就站在了其他同齡小生無法企及的高度，這些秦琳都明白，所以，在姜知屹告知他與舒瑤的關系，以及與舒瑤肚子內孩子的關系時，她沒有驚訝，也沒有生氣。
甚至在姜知屹提議與舒瑤結婚時，她也是放心的，完全信任姜知屹可以完美處理好這件事情。
出乎她意料的，舒瑤拒絕了結婚的提議。還沒等秦琳松一口氣，姜知屹又提議兩人做假夫妻，這個建議得到了她和舒瑤經紀人一致的認同，最後兩家公司商議，敲定公開方案……
一切進行的似乎很順利，只要等到舒瑤生下孩子，姜知屹與她解除“夫妻”關系，那麽，秦琳有辦法讓姜知屹的個人形象恢覆到“結婚”前，讓這段所謂的“婚姻”不會影響到姜知屹絲毫。
然而——她放任不管的結果便是……姜知屹與舒瑤走得越來越近，片場接人，產檢陪同，現在竟然為了他名義上的假妻子而推了新戲？
多日來積攢的不滿和怒火慢慢到達臨界點，瞬間被點燃。
姜知屹擡手揉了揉眉心，道：“秦姐，和舒瑤沒有直接關系。”
秦琳：“怎麽沒關系？知屹，你怎麽這麽糊塗？即使那個孩子和你流著一樣的血，是你的親生孩子，但你與舒瑤僅僅只是合約關系，等孩子出生了，你們就沒有關系了，你難道沒有想明白這一點嗎？”
她不相信姜知屹不明白，但她不知道為什麽對方即使明白，還要做哪些無謂的事。這不像姜知屹的風格。
姜知屹靜靜地聽她說完，才平靜道：“我明白。”
秦琳手裏捏著筆，沈聲道：“既然明白，為什麽要和舒瑤走那麽近？”
在兩個月前，秦琳就和陳冰已經協商好了舒瑤、姜知屹兩人的“秀恩愛、炒戀情”方案，根本需要他們兩個大明星擅自行動！
姜知屹道：“為了照顧她。”
秦琳楞住，沒想到姜知屹這麽坦白，她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麽。
姜知屹長長吐了一口氣，聲音平淡沒有波瀾，道：“這個孩子的到來，不是舒瑤一個人的責任，我同樣有不可推卸的責任。那天晚上我們的確是各取所需，但意外已經發生，追究責任也無濟於事。舒瑤要留下孩子，我沒有權利阻止她，我是孩子血緣上的父親。舒瑤因為懷孕而受到輿論攻擊，事業被影響……對於這些，我不可能坐視不管。”
秦琳自然明白這些，她說：“你已經對她負責了，當紅男星突然公開戀情，還馬上要當父親，難道受損失的只有她一人？這份婚姻和這個孩子對你事業與形象的影響難道沒有？”
姜知屹：“……這不一樣。”
秦琳問：“哪裏不一樣？”
姜知屹緩聲道：“男演員的職業壽命比女演員長很多，一兩年的事業低谷對我造不成很大的損失。”
秦琳厲聲道：“知屹！”
姜知屹閉了閉眼，道：“女明星不同，未婚先孕，未婚生子……這樣的緋聞一旦坐實，對她們的事業可能造成無法挽回的致命打擊。”
秦琳：“所以，你犧牲自己的事業，維護舒瑤的名聲？”
姜知屹微微怔住，回想兩個月前得知舒瑤懷孕時自己的心情……那個時候，他的想法很簡單，的確僅僅是想對舒瑤和孩子負責，提出結婚也是真實想法，但同樣是出於負責的態度。以至於後來舒瑤拒絕，兩人協商做假夫妻……姜知屹的想法都沒變過。
雖然是明星，但他並不是很註重名和利，進入娛樂圈，也是因為表演這個喜好。成名和走紅在他的意料之內，卻從沒讓他困擾過。
即使因為幫助舒瑤而影響自己的形象和事業，他也並不在意。不是因為對舒瑤都特殊的感情，而是因為他本身就不在乎。
這種想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產生了變化……姜知屹沒有回話，靜靜地思索。
得知舒瑤一個人住？一個人做飯？還是明知前路兇險，仍舊樂觀活潑的積極心態？
電視屏幕上，舒瑤是完美的女神，私生活簡單，性情溫和，清純漂亮，媒體和粉絲稱呼她為月宮上的仙女。演技好，敬業……她身上有無數個優秀的標簽，組成了一個在公眾面前沒有一絲缺點的女神形象。
而在有意無意的緩慢相處中，對方臉上的面具慢慢剝落，展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個溫柔、善良、樂觀，甚至單純的小姑娘。她無疑是很漂亮的，聲音輕柔地喊他姜老師，羽毛一般的睫毛輕輕眨動，漂亮的雙眸含著笑……
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動作，在姜知屹腦中無限放大，將他最初的情感和理智通通瓦解，慢慢轉變為心疼與擔憂。
明明很害怕，卻從不說。明明很難受，也不開口。永遠笑著，聲調溫和……
姜知屹不想她流淚，不想讓她露出難過的表情……他希望對方那張臉上永遠只有笑容，樂觀天真。
所以……這才是他這段時間所有行為的解釋吧。
姜知屹道：“我並沒有犧牲自己的事業。”
秦琳：“編劇洪丹，導演覃華峰，角色幾乎是為你量身定制，劇本紮實有新意，你知道有多少人來眼紅這個資源？”
姜知屹道：“我知道。”
秦琳壓低聲音，道：“洪丹和覃導都點名要你出演，可以為你調整開機時間。你現在電影圈的地位，就差一座獎杯了！這部戲可以為你拿獎！”
姜知屹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中仍舊一片清明，道：“我明白，秦姐。”
他怎麽會不明白？劇本從一個月前就送到了他手上，依姜知屹如今在演藝圈的地位，接角色從來只看全部劇本，編劇洪丹將完整劇本送到了秦琳那邊，秦琳看了一遍後交給了姜知屹。
這一個月的時間，姜知屹將劇本看了許多遍，從人物性格到劇情設置，的確是個很好的劇本。但他仍舊不能接。
秦琳和姜知屹的性格其實很像，兩人都是理智冷靜的，但秦琳今天卻是有些無法維持理智了。
“知屹，”秦琳叫他的名字，道：“你到底在想什麽？！”
“很抱歉，秦姐。”姜知屹情緒未變。
秦琳平覆呼吸，在開口時已經沒了怒氣，道：“想清楚了？”
姜知屹道：“是。”
秦琳：“好。”
掛了電話，秦琳在辦公室內久久無法冷靜下來，卻也拿姜知屹無可奈何，最終只能拒絕這部戲。
—
姜知屹將劇本放進抽屜裏，拿上車鑰匙離開了。四十分鐘後，車子停在舒瑤家門口。
舒瑤出來開門，臉上一瞬間上閃過驚喜和意外。
“姜老師……”舒瑤驚喜道，“你怎麽來了？”
這個時間點，除了產檢，兩人幾乎沒見過面。
姜知屹道：“吃早飯了嗎？”
舒瑤點頭：“吃過了。”
“嗯，”姜知屹應了一聲。
舒瑤小心地隱藏著心裏的情緒，道：“姜老師……有什麽事嗎？”
姜知屹垂眸看她，道：“我來看看你。”
舒瑤怔了一下，楞楞地讓開身體，姜知屹走進去，舒瑤跟在他身後。
姜知屹視線在餐桌上掃了一眼，很幹凈。舒瑤倒了杯水，放到茶幾上。
姜知屹道：“謝謝。”
舒瑤突然有些局促，欣喜中又夾著一絲茫然。之前感覺到胎動，她興奮之下給姜知屹打了電話，對方趕來，那個時間已經下午了，沒多久夜幕將臨，舒瑤和他相處很輕松，而現在，時間是早上，兩個人在同一個屋檐下……這種感覺另舒瑤陌生，但又不排斥。
她在姜知屹旁邊坐下，看著他。
舒瑤今天的氣色看起來很好，她穿了一身淺紫色的長衣長褲，腹部隆起，雙手輕輕搭在肚子上，眨著眼看他。
姜知屹道：“昨晚睡得好不好？”
舒瑤回答：“嗯，很好。”
姜知屹：“睡覺時，身體有不適嗎？”
舒瑤仔細回想了一下，道：“沒有……”
過了幾秒，她又補充：“有一點點，不過能夠忍受。”
姜知屹眉心微皺，道：“哪裏不舒服？”
舒瑤不想隱瞞他，誠實道：“可能肚子大了，現在晚上睡覺腰會有些不舒服……不過和平時工作多了那種不舒服差不多，睡一覺就好了。”
聽起來不嚴重，姜知屹微微放心，又問：“早晨起來胃還不舒服嗎？”
舒瑤猶豫了兩秒，道：“嗯……林醫生說這是正常的。”
不想隱瞞男人，但又不願讓他擔心，這種感覺真是矛盾又奇怪。
姜知屹皺著眉沒說什麽，舒瑤一直盯著他。
隨後姜知屹又問了她一些身體上的事，舒瑤都一一回答。臨近中午，姜知屹起身道：“今天有什麽想吃的菜嗎？”
舒瑤呆呆道：“姜老師你要下廚嗎？”
姜知屹點頭，舒瑤覺得自己的腦子現在有點亂，她想問姜知屹為什麽要給她做飯，但是又覺得這個問題好傻，而且……她心裏是開心的。
舒瑤摸著肚子，道：“我想吃……酸蘿蔔，還有涼拌黃瓜！”
口味很獨特，但不難。姜知屹道：“鮮酸蘿蔔湯怎麽樣？”
舒瑤想象了一下，不自覺咽了下口水，道：“可以。”
姜知屹點頭，進了廚房。
第三次為她下廚……舒瑤在心裏默默地計算著。
窗外碧空如洗，萬裏無雲，院子裏的花環草草隨風搖擺，清香飄動。
舒瑤找出兩條圍裙，一條深藍色，一條粉色，是前幾日曉曉給她送食材時帶過來的，說是贈送的。
舒瑤來到廚房門口，露出頭來，道：“姜老師，你要戴這個嗎？”
她舉了舉手中的圍裙，是半腰款的。
舒瑤補充：“我怕弄臟你的衣服。”
姜知屹道：“好。”
來到男人面前，才發現他兩只手上都沾著水和蔬菜。舒瑤呆了一秒，然後姜知屹微微擡起手臂，舒瑤臉上一熱，微微傾身，雙手穿過他的腰，將帶子系上。
“謝謝。”男人道。
“不、不客氣，”舒瑤鎮定道。
舒瑤回到客廳，坐了一會兒，暈乎乎地想：姜老師今天過來是做什麽的……
幾分鐘後，她起身套上那條粉色的圍裙，扶著肚子小心翼翼來到廚房，探出頭道：“有什麽我能幫忙的嗎？”
姜知屹下意識拒絕，對上她的眼神，便道：“可以洗一下蔬菜。”
“好！”舒瑤開心應一聲，來到水池旁，歡快地洗起了菜。
當、當、當……菜刀碰到菜板的聲音，姜知屹凝神專註切菜，刀工十分漂亮。
舒瑤在他幾步外，手裏的蔬菜放出藝術品，她越看越喜歡。水聲和切菜聲融在一起，氣氛融洽而溫馨。
每一片葉子、每一條根部，舒瑤都仔細清洗，沖刷幾遍，放進瀝水的籃子裏，轉身問道：“還有什麽還有什麽！”
姜知屹道：“剝蒜，洗蔥。”
“嗯嗯。”舒瑤答應，將蒜剝好，來到姜知屹身側，她家的廚房很大，案板都放在一個位置。
舒瑤拿起菜刀，偏頭問：“切絲還是剁碎？”
姜知屹看了一眼，道：“一半切絲，一半剁碎。”
舒瑤笑瞇瞇：“沒問題！”
拿著刀先咣咣咣拍兩下，然後瞇著眼睛剁蒜，那個架勢雖然算不上精湛，但也挺熟練。
姜知屹有些想笑，唇角勾起。
舒瑤將兩種蒜分開盛在小碟子裏，姜知屹攪了攪鍋裏的湯，道：“蔥。”
舒瑤立刻將切好的蔥段遞過去，姜知屹接過來，撒進湯裏，將火關小煨著。
舒瑤又轉身洗黃瓜，洗好後拿到姜知屹那邊，姜知屹握著刀將黃瓜拍碎，然後調作料。
舒瑤舉著碗站旁邊，姜知屹動作精準地往碗裏倒調料，道：“攪拌均勻。”
“嗯！”舒瑤轉過身，拿著筷子輕輕攪調料，突然吸了吸鼻子，有點想咽口水。
她舔了舔唇，將調料倒進拍好的黃瓜裏，攪了攪——看起來好香，好脆。
舒瑤取了另一雙筷子，輕輕夾了一塊吃進嘴裏，嚼了兩下，味蕾被刺激，調料配得恰到好處，酸裏帶辣，舒瑤滿足地瞇起眼，道：“好吃。”
姜知屹聽到動靜，回頭道：“味道合適麽？”
舒瑤點頭，唇上沾了一點調料，夾了一塊送到姜知屹唇邊，笑著說：“姜老師你嘗嘗？”
一秒後，她忙道：“不好意思，我換雙筷子！”
沒等她將手收回來，男人便微微低頭，將那塊黃瓜吃了進去，幾秒後，道：“夠不夠酸？”
舒瑤孕期嗜酸，偶爾嗜辣，但辣椒不敢讓她多吃，酸的食物和調料可以讓孕婦開胃。
舒瑤點頭：“夠的……”
姜知屹嗯了一聲，道：“湯好了，去拿碗吧。”
舒瑤老實地去拿碗筷，擺到桌上，姜知屹將湯端出來，舒瑤去廚房端剩下的菜。
回到餐桌，忘記拿湯勺了，舒瑤喊道：“姜老師，等一下過來帶兩下勺子！”
姜知屹在廚房應了一聲，拿了兩個勺子，道：“還缺什麽？”
舒瑤手撐在桌子上，仔細看了看，說：“沒有啦！”
姜知屹走過來，放了一個勺子在她碗裏，另一個放自己碗裏。
桌上是三菜一湯，量不算大，剛好他們兩人夠吃。
姜知屹盛湯，舒瑤道：“謝謝。”
姜知屹：“不客氣。”
舒瑤低著頭，湯有些燙，放了白蘿蔔和雞肉，味道鮮美開胃。舒瑤輕輕抿湯，眼裏帶著笑。
—
吃完飯，姜知屹起身收拾桌子，舒瑤將盤子重到一起，姜知屹道：“你休息，我來就好。”
舒瑤笑著說：“我幫你一起。”
姜知屹沒再說什麽，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廚房，將盤子筷子放進洗碗機。
……
在沙發上坐了會兒，兩人到院子裏散散步。姜知屹的腳步很慢，配合舒瑤的步伐。
花骨朵在風中搖曳，舒瑤一一和姜知屹介紹花的品種，姜知屹耐心地聽，偶爾會對種植方面提出一點建議，舒瑤驚嘆道：“姜老師，你還懂種花呀？”
姜知屹道：“懂一點。”
舒瑤：懂一點？那就是非常懂的！
好厲害……
今天有微風，但天氣已經轉暖，所以不冷，舒瑤身上披著羊絨開衫，雙手放在腹部，慢慢地在院子裏溜達。
十五分鐘後，兩人回屋，舒瑤臉上帶了點倦意，揉了揉眼睛。
姜知屹道：“上樓去休息一下。”
舒瑤的確困了，而且方才走了那一會兒，她腰也有些酸了，很想在床上躺下。
“你呢？”舒瑤忍著困意問。
姜知屹看著她的眼睛，道：“我在樓下。”
舒瑤清醒了一下，道：“不走嗎？”
姜知屹道：“不走。”
得到肯定的答案，舒瑤臉上漾出笑容，道：“那我先去休息會兒，好困。”
姜知屹點頭，舒瑤又道：“我房間的隔壁……”
姜知屹：“嗯？”
舒瑤輕輕咳了一聲，道：“隔壁……隔壁有一間客房，床上用品都是新的……”
女人視線落在別處，不敢與他視線相對。
“姜老師如果累了……可以在隔壁的客房休息。”
說完後，她擡頭看了姜知屹一樣。
男人神色溫和，道：“好。”
困意好像消散了一些，但腰還是累的，舒瑤笑著說：“那我先上去啦。”
“去吧，”姜知屹道，“小心腳下。”
“嗯。”舒瑤應道，在他面前小心又小心，上樓梯都是扶著扶手一點點上去。
姜知屹目送她上了二樓，聽到樓上的關門上，這才在沙發上坐下，拿出帶來的平板，看郵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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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琳耐心地問：“為什麽？給我個理由。”
姜知屹沈默幾秒，道：“私人原因。”
秦琳：“因為舒瑤？”
公司雖然給予姜知屹極大的個人空間，從不限制他的私生活和拍戲工作，但不代表秦琳不知道他這段時間做了什麽。之所以沒有阻止，是因為無論是她，還是公司的高層，對姜知屹都是極為放心的。
然而，短短兩個月，秦琳發現自己或許想錯了。
姜知屹沒有否認，平靜道：“是。”
秦琳隱隱有些生氣，道：“知屹，你是不是入戲太深了？”
姜知屹沒有說話。秦琳質問道：“你與舒瑤只是協議夫妻，有了孩子也純屬意外。你對她負責，為了她的個性形象和演藝事業，搭上自己的前程，知屹，你在想什麽？”
秦琳很早就想問了，即使不是娛樂圈，在其他圈子，成年男女醉酒後發生關系，你情我願，沒有強迫，不需要誰對誰負責！
姜知屹的人品，她了解，對方身上獨特的品質和為人準則，也讓他在現在這個年紀就站在了其他同齡小生無法企及的高度，這些秦琳都明白，所以，在姜知屹告知他與舒瑤的關系，以及與舒瑤肚子內孩子的關系時，她沒有驚訝，也沒有生氣。
甚至在姜知屹提議與舒瑤結婚時，她也是放心的，完全信任姜知屹可以完美處理好這件事情。
出乎她意料的，舒瑤拒絕了結婚的提議。還沒等秦琳松一口氣，姜知屹又提議兩人做假夫妻，這個建議得到了她和舒瑤經紀人一致的認同，最後兩家公司商議，敲定公開方案……
一切進行的似乎很順利，只要等到舒瑤生下孩子，姜知屹與她解除“夫妻”關系，那麽，秦琳有辦法讓姜知屹的個人形象恢覆到“結婚”前，讓這段所謂的“婚姻”不會影響到姜知屹絲毫。
然而——她放任不管的結果便是……姜知屹與舒瑤走得越來越近，片場接人，產檢陪同，現在竟然為了他名義上的假妻子而推了新戲？
多日來積攢的不滿和怒火慢慢到達臨界點，瞬間被點燃。
姜知屹擡手揉了揉眉心，道：“秦姐，和舒瑤沒有直接關系。”
秦琳：“怎麽沒關系？知屹，你怎麽這麽糊塗？即使那個孩子和你流著一樣的血，是你的親生孩子，但你與舒瑤僅僅只是合約關系，等孩子出生了，你們就沒有關系了，你難道沒有想明白這一點嗎？”
她不相信姜知屹不明白，但她不知道為什麽對方即使明白，還要做哪些無謂的事。這不像姜知屹的風格。
姜知屹靜靜地聽她說完，才平靜道：“我明白。”
秦琳手裏捏著筆，沈聲道：“既然明白，為什麽要和舒瑤走那麽近？”
在兩個月前，秦琳就和陳冰已經協商好了舒瑤、姜知屹兩人的“秀恩愛、炒戀情”方案，根本需要他們兩個大明星擅自行動！
姜知屹道：“為了照顧她。”
秦琳楞住，沒想到姜知屹這麽坦白，她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麽。
姜知屹長長吐了一口氣，聲音平淡沒有波瀾，道：“這個孩子的到來，不是舒瑤一個人的責任，我同樣有不可推卸的責任。那天晚上我們的確是各取所需，但意外已經發生，追究責任也無濟於事。舒瑤要留下孩子，我沒有權利阻止她，我是孩子血緣上的父親。舒瑤因為懷孕而受到輿論攻擊，事業被影響……對於這些，我不可能坐視不管。”
秦琳自然明白這些，她說：“你已經對她負責了，當紅男星突然公開戀情，還馬上要當父親，難道受損失的只有她一人？這份婚姻和這個孩子對你事業與形象的影響難道沒有？”
姜知屹：“……這不一樣。”
秦琳問：“哪裏不一樣？”
姜知屹緩聲道：“男演員的職業壽命比女演員長很多，一兩年的事業低谷對我造不成很大的損失。”
秦琳厲聲道：“知屹！”
姜知屹閉了閉眼，道：“女明星不同，未婚先孕，未婚生子……這樣的緋聞一旦坐實，對她們的事業可能造成無法挽回的致命打擊。”
秦琳：“所以，你犧牲自己的事業，維護舒瑤的名聲？”
姜知屹微微怔住，回想兩個月前得知舒瑤懷孕時自己的心情……那個時候，他的想法很簡單，的確僅僅是想對舒瑤和孩子負責，提出結婚也是真實想法，但同樣是出於負責的態度。以至於後來舒瑤拒絕，兩人協商做假夫妻……姜知屹的想法都沒變過。
雖然是明星，但他並不是很註重名和利，進入娛樂圈，也是因為表演這個喜好。成名和走紅在他的意料之內，卻從沒讓他困擾過。
即使因為幫助舒瑤而影響自己的形象和事業，他也並不在意。不是因為對舒瑤都特殊的感情，而是因為他本身就不在乎。
這種想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產生了變化……姜知屹沒有回話，靜靜地思索。
得知舒瑤一個人住？一個人做飯？還是明知前路兇險，仍舊樂觀活潑的積極心態？
電視屏幕上，舒瑤是完美的女神，私生活簡單，性情溫和，清純漂亮，媒體和粉絲稱呼她為月宮上的仙女。演技好，敬業……她身上有無數個優秀的標簽，組成了一個在公眾面前沒有一絲缺點的女神形象。
而在有意無意的緩慢相處中，對方臉上的面具慢慢剝落，展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個溫柔、善良、樂觀，甚至單純的小姑娘。她無疑是很漂亮的，聲音輕柔地喊他姜老師，羽毛一般的睫毛輕輕眨動，漂亮的雙眸含著笑……
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動作，在姜知屹腦中無限放大，將他最初的情感和理智通通瓦解，慢慢轉變為心疼與擔憂。
明明很害怕，卻從不說。明明很難受，也不開口。永遠笑著，聲調溫和……
姜知屹不想她流淚，不想讓她露出難過的表情……他希望對方那張臉上永遠只有笑容，樂觀天真。
所以……這才是他這段時間所有行為的解釋吧。
姜知屹道：“我並沒有犧牲自己的事業。”
秦琳：“編劇洪丹，導演覃華峰，角色幾乎是為你量身定制，劇本紮實有新意，你知道有多少人來眼紅這個資源？”
姜知屹道：“我知道。”
秦琳壓低聲音，道：“洪丹和覃導都點名要你出演，可以為你調整開機時間。你現在電影圈的地位，就差一座獎杯了！這部戲可以為你拿獎！”
姜知屹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中仍舊一片清明，道：“我明白，秦姐。”
他怎麽會不明白？劇本從一個月前就送到了他手上，依姜知屹如今在演藝圈的地位，接角色從來只看全部劇本，編劇洪丹將完整劇本送到了秦琳那邊，秦琳看了一遍後交給了姜知屹。
這一個月的時間，姜知屹將劇本看了許多遍，從人物性格到劇情設置，的確是個很好的劇本。但他仍舊不能接。
秦琳和姜知屹的性格其實很像，兩人都是理智冷靜的，但秦琳今天卻是有些無法維持理智了。
“知屹，”秦琳叫他的名字，道：“你到底在想什麽？！”
“很抱歉，秦姐。”姜知屹情緒未變。
秦琳平覆呼吸，在開口時已經沒了怒氣，道：“想清楚了？”
姜知屹道：“是。”
秦琳：“好。”
掛了電話，秦琳在辦公室內久久無法冷靜下來，卻也拿姜知屹無可奈何，最終只能拒絕這部戲。
—
姜知屹將劇本放進抽屜裏，拿上車鑰匙離開了。四十分鐘後，車子停在舒瑤家門口。
舒瑤出來開門，臉上一瞬間上閃過驚喜和意外。
“姜老師……”舒瑤驚喜道，“你怎麽來了？”
這個時間點，除了產檢，兩人幾乎沒見過面。
姜知屹道：“吃早飯了嗎？”
舒瑤點頭：“吃過了。”
“嗯，”姜知屹應了一聲。
舒瑤小心地隱藏著心裏的情緒，道：“姜老師……有什麽事嗎？”
姜知屹垂眸看她，道：“我來看看你。”
舒瑤怔了一下，楞楞地讓開身體，姜知屹走進去，舒瑤跟在他身後。
姜知屹視線在餐桌上掃了一眼，很幹凈。舒瑤倒了杯水，放到茶幾上。
姜知屹道：“謝謝。”
舒瑤突然有些局促，欣喜中又夾著一絲茫然。之前感覺到胎動，她興奮之下給姜知屹打了電話，對方趕來，那個時間已經下午了，沒多久夜幕將臨，舒瑤和他相處很輕松，而現在，時間是早上，兩個人在同一個屋檐下……這種感覺另舒瑤陌生，但又不排斥。
她在姜知屹旁邊坐下，看著他。
舒瑤今天的氣色看起來很好，她穿了一身淺紫色的長衣長褲，腹部隆起，雙手輕輕搭在肚子上，眨著眼看他。
姜知屹道：“昨晚睡得好不好？”
舒瑤回答：“嗯，很好。”
姜知屹：“睡覺時，身體有不適嗎？”
舒瑤仔細回想了一下，道：“沒有……”
過了幾秒，她又補充：“有一點點，不過能夠忍受。”
姜知屹眉心微皺，道：“哪裏不舒服？”
舒瑤不想隱瞞他，誠實道：“可能肚子大了，現在晚上睡覺腰會有些不舒服……不過和平時工作多了那種不舒服差不多，睡一覺就好了。”
聽起來不嚴重，姜知屹微微放心，又問：“早晨起來胃還不舒服嗎？”
舒瑤猶豫了兩秒，道：“嗯……林醫生說這是正常的。”
不想隱瞞男人，但又不願讓他擔心，這種感覺真是矛盾又奇怪。
姜知屹皺著眉沒說什麽，舒瑤一直盯著他。
隨後姜知屹又問了她一些身體上的事，舒瑤都一一回答。臨近中午，姜知屹起身道：“今天有什麽想吃的菜嗎？”
舒瑤呆呆道：“姜老師你要下廚嗎？”
姜知屹點頭，舒瑤覺得自己的腦子現在有點亂，她想問姜知屹為什麽要給她做飯，但是又覺得這個問題好傻，而且……她心裏是開心的。
舒瑤摸著肚子，道：“我想吃……酸蘿蔔，還有涼拌黃瓜！”
口味很獨特，但不難。姜知屹道：“鮮酸蘿蔔湯怎麽樣？”
舒瑤想象了一下，不自覺咽了下口水，道：“可以。”
姜知屹點頭，進了廚房。
第三次為她下廚……舒瑤在心裏默默地計算著。
窗外碧空如洗，萬裏無雲，院子裏的花環草草隨風搖擺，清香飄動。
舒瑤找出兩條圍裙，一條深藍色，一條粉色，是前幾日曉曉給她送食材時帶過來的，說是贈送的。
舒瑤來到廚房門口，露出頭來，道：“姜老師，你要戴這個嗎？”
她舉了舉手中的圍裙，是半腰款的。
舒瑤補充：“我怕弄臟你的衣服。”
姜知屹道：“好。”
來到男人面前，才發現他兩只手上都沾著水和蔬菜。舒瑤呆了一秒，然後姜知屹微微擡起手臂，舒瑤臉上一熱，微微傾身，雙手穿過他的腰，將帶子系上。
“謝謝。”男人道。
“不、不客氣，”舒瑤鎮定道。
舒瑤回到客廳，坐了一會兒，暈乎乎地想：姜老師今天過來是做什麽的……
幾分鐘後，她起身套上那條粉色的圍裙，扶著肚子小心翼翼來到廚房，探出頭道：“有什麽我能幫忙的嗎？”
姜知屹下意識拒絕，對上她的眼神，便道：“可以洗一下蔬菜。”
“好！”舒瑤開心應一聲，來到水池旁，歡快地洗起了菜。
當、當、當……菜刀碰到菜板的聲音，姜知屹凝神專註切菜，刀工十分漂亮。
舒瑤在他幾步外，手裏的蔬菜放出藝術品，她越看越喜歡。水聲和切菜聲融在一起，氣氛融洽而溫馨。
每一片葉子、每一條根部，舒瑤都仔細清洗，沖刷幾遍，放進瀝水的籃子裏，轉身問道：“還有什麽還有什麽！”
姜知屹道：“剝蒜，洗蔥。”
“嗯嗯。”舒瑤答應，將蒜剝好，來到姜知屹身側，她家的廚房很大，案板都放在一個位置。
舒瑤拿起菜刀，偏頭問：“切絲還是剁碎？”
姜知屹看了一眼，道：“一半切絲，一半剁碎。”
舒瑤笑瞇瞇：“沒問題！”
拿著刀先咣咣咣拍兩下，然後瞇著眼睛剁蒜，那個架勢雖然算不上精湛，但也挺熟練。
姜知屹有些想笑，唇角勾起。
舒瑤將兩種蒜分開盛在小碟子裏，姜知屹攪了攪鍋裏的湯，道：“蔥。”
舒瑤立刻將切好的蔥段遞過去，姜知屹接過來，撒進湯裏，將火關小煨著。
舒瑤又轉身洗黃瓜，洗好後拿到姜知屹那邊，姜知屹握著刀將黃瓜拍碎，然後調作料。
舒瑤舉著碗站旁邊，姜知屹動作精準地往碗裏倒調料，道：“攪拌均勻。”
“嗯！”舒瑤轉過身，拿著筷子輕輕攪調料，突然吸了吸鼻子，有點想咽口水。
她舔了舔唇，將調料倒進拍好的黃瓜裏，攪了攪——看起來好香，好脆。
舒瑤取了另一雙筷子，輕輕夾了一塊吃進嘴裏，嚼了兩下，味蕾被刺激，調料配得恰到好處，酸裏帶辣，舒瑤滿足地瞇起眼，道：“好吃。”
姜知屹聽到動靜，回頭道：“味道合適麽？”
舒瑤點頭，唇上沾了一點調料，夾了一塊送到姜知屹唇邊，笑著說：“姜老師你嘗嘗？”
一秒後，她忙道：“不好意思，我換雙筷子！”
沒等她將手收回來，男人便微微低頭，將那塊黃瓜吃了進去，幾秒後，道：“夠不夠酸？”
舒瑤孕期嗜酸，偶爾嗜辣，但辣椒不敢讓她多吃，酸的食物和調料可以讓孕婦開胃。
舒瑤點頭：“夠的……”
姜知屹嗯了一聲，道：“湯好了，去拿碗吧。”
舒瑤老實地去拿碗筷，擺到桌上，姜知屹將湯端出來，舒瑤去廚房端剩下的菜。
回到餐桌，忘記拿湯勺了，舒瑤喊道：“姜老師，等一下過來帶兩下勺子！”
姜知屹在廚房應了一聲，拿了兩個勺子，道：“還缺什麽？”
舒瑤手撐在桌子上，仔細看了看，說：“沒有啦！”
姜知屹走過來，放了一個勺子在她碗裏，另一個放自己碗裏。
桌上是三菜一湯，量不算大，剛好他們兩人夠吃。
姜知屹盛湯，舒瑤道：“謝謝。”
姜知屹：“不客氣。”
舒瑤低著頭，湯有些燙，放了白蘿蔔和雞肉，味道鮮美開胃。舒瑤輕輕抿湯，眼裏帶著笑。
—
吃完飯，姜知屹起身收拾桌子，舒瑤將盤子重到一起，姜知屹道：“你休息，我來就好。”
舒瑤笑著說：“我幫你一起。”
姜知屹沒再說什麽，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廚房，將盤子筷子放進洗碗機。
……
在沙發上坐了會兒，兩人到院子裏散散步。姜知屹的腳步很慢，配合舒瑤的步伐。
花骨朵在風中搖曳，舒瑤一一和姜知屹介紹花的品種，姜知屹耐心地聽，偶爾會對種植方面提出一點建議，舒瑤驚嘆道：“姜老師，你還懂種花呀？”
姜知屹道：“懂一點。”
舒瑤：懂一點？那就是非常懂的！
好厲害……
今天有微風，但天氣已經轉暖，所以不冷，舒瑤身上披著羊絨開衫，雙手放在腹部，慢慢地在院子裏溜達。
十五分鐘後，兩人回屋，舒瑤臉上帶了點倦意，揉了揉眼睛。
姜知屹道：“上樓去休息一下。”
舒瑤的確困了，而且方才走了那一會兒，她腰也有些酸了，很想在床上躺下。
“你呢？”舒瑤忍著困意問。
姜知屹看著她的眼睛，道：“我在樓下。”
舒瑤清醒了一下，道：“不走嗎？”
姜知屹道：“不走。”
得到肯定的答案，舒瑤臉上漾出笑容，道：“那我先去休息會兒，好困。”
姜知屹點頭，舒瑤又道：“我房間的隔壁……”
姜知屹：“嗯？”
舒瑤輕輕咳了一聲，道：“隔壁……隔壁有一間客房，床上用品都是新的……”
女人視線落在別處，不敢與他視線相對。
“姜老師如果累了……可以在隔壁的客房休息。”
說完後，她擡頭看了姜知屹一樣。
男人神色溫和，道：“好。”
困意好像消散了一些，但腰還是累的，舒瑤笑著說：“那我先上去啦。”
“去吧，”姜知屹道，“小心腳下。”
“嗯。”舒瑤應道，在他面前小心又小心，上樓梯都是扶著扶手一點點上去。
姜知屹目送她上了二樓，聽到樓上的關門上，這才在沙發上坐下，拿出帶來的平板，看郵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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