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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我是算命的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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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至秋末, 庭院裏的樹葉泛黃雕零, 帶著衰敗的頹意,降低的溫度給人一種刺骨寒涼。

正屋內,燃著熏香, 青煙裊裊。

“大師, 此乃從京城運來的上好茶葉, ”魏鵬升恭敬道, “可合口味?我派人多送些到善元寺去。”

“多謝, ”聞術淡道, “不必。”

魏家乃是澗安城第一大商戶,家財萬貫, 堆金積玉, 多於官者結交,由此勢力之大, 也請過聞術幾次, 有宴請, 有相求。

想要求人,總要做些客套的事走過場, 先一番恭敬客套寒暄,用膳品茶, 再送重禮,末了還要請教佛法,一副一心向佛的虔誠之樣,把人伺候舒服了, 才道出所難,尋求解法。

往日聞術皆是表情淡淡,冷眼看著這些過場,浪不浪費時間,他無所謂也不在意。

但今日有所不同,剛坐下喝杯熱茶,聞術便開口了:“此次喚我前來,想必有所惑。”

見人主動提起,魏鵬升難掩笑意:“正是,敢問大師可有解法?”

聞術左手攤開三枚銅錢,銅錢上有金色的符文,他隨意蔔了一卦,看了一眼,便將銅錢收起。

魏鵬升按捺不住緊張和期待地問:“大師,如何?”

“單從風水來說,魏府有一處布置影響財運。”

“敢問大師該如何布置?”

“府內的柳樹、桃樹和松樹調換一下位置,”聞術平淡道,“以及令郎得罪貴人,難免讓魏家的財路被人有意切斷。”

魏鵬升最近行商不利,要麽是有意合作的對象找了對手,要麽是到手的生意黃了,手頭上十多家鋪莊,虧損乃十之□□,哪怕魏家如今家大業大,但財源如此倒流,委實讓他愁白了頭。

經過聞術提點,魏鵬升便知兒子是怎麽回事了,魏昌興受他教導,頗有做生意的頭腦,奈何貪迷美色,換過的愛妾婢女數不勝數,前段時日不知他又從哪裏找來一名女子,容貌艷麗,專寵於她。

魏鵬升還以為他轉性子了,荒唐事也做得少些,不由欣慰,放任他去,沒有過多探究,還以為那名女子無甚背景,看來是魏昌興貪色,從哪位貴人手上搶了人,因此得罪人了還不知曉。

頓時間魏鵬升怒從心起,但在大師面前不好表露,只好壓著火氣,依舊帶笑道:“多謝大師,大師不收金銀我便捐到善元寺當香火錢罷。”

聞術依舊冷淡拒絕,起身準備離開。

魏鵬升自是挽留:“大師,膳食馬上便好,不如留下來用膳,魏某還未盡地主之誼。”

“多謝款待,在下還有事在身,先行一步。”聞術面上淡容,其實已有些許他自己都察覺不到的不耐。

“右二,還不快送送大師。”

魏鵬升旁邊之人站出身,對著聞術低頭哈腰地笑道:“大師,這邊慢走。”

見人走遠,魏鵬升春風笑意的臉頃刻陰雲密布,沈聲道,“來人,把逆子叫來!”

——

聞術踏出魏府大門,意料之外的沒見著那眼熟之人。

不知為何,佛道之類對於尤許來說仿若催眠之術,但凡她聽上片刻,便會昏昏欲睡,睡眠質量顯著提升。

之前聞術聽玄凈大師講經說法,尤許也跟來聽,美其名曰修身養性。那時聞術的餘光註意到旁側的她不時點頭,想必是聽得極為認真,結果他側頭一看,她閉著眼,小雞啄米一般快啄到地上,引得玄凈大師失笑搖頭。

之後尤許不再跟他聽講,有一次還問他:“潛修佛法這麽多年,可有覺得枯燥乏味過?”

他那時的回答是:“不知。”

是不知,而不是不覺,也許是有趣之事太少,他的生活一直是枯燥單調的,像籠罩著持久不散的陰雲,早已習以為常,像呼吸一樣自然後,甚至不知枯燥為何意。

回首過往,他想,日子裏好似有過有趣的,但那已經停留在十年前,早已斑駁掉了,像幾片鮮艷的花瓣無意飄落在泥潭上,腐爛之後,泥潭依舊死寂。

後來尤許很少聽佛經,也很少看經文,一路跟他到魏府門口,聽說他要去蔔卦,順帶講經說法,她便擺擺手,讓他進去應付,她便在外面等他。

可他出門,沒見到人。

聞術往前走了一段路,向右走進另一條街,便看到藕粉色衣裙的姑娘蹲在地上,再向一旁捏泥人的師父討教什麽,手上也粘了不少陶泥。

尤許側臉姣好,沒入她烏絲的銀蝶發飾栩栩如生,她眉目彎彎,眸光滿載笑意。

生動鮮活的她,好似也挺有趣,聞術這般想。

“你來了,這般快。”尤許把手裏的東西收入衣袂中,站起身來看他。

“嗯。”聞術點點頭,繼續往前走,尤許便跟在他身旁,和他一同回善元寺。

經過一家酒館,二人都沒註意到一道視線一直緊鎖著他們,以及目送他們遠去。

“老板娘,別看了。”一旁的掌櫃嘆息道,他在葉菱菱的酒館做掌櫃已有一年多,葉菱菱的脾性他也清楚很多,不由得勸上一句。

葉菱菱捏緊手指,到底是從何時起,聞術允許一位女子時常跟在他身邊,又是從何時起,他對那名女子放柔的目光,而她完全沒有插足的餘地了呢?

明明他最先喜歡的是她。

明明他最討厭的人是尤許。

到底從什麽時候開始變得不一樣?

先前那些街坊鄰裏都打趣她,把她當成聞夫人對待,語氣目光無不討好,而如今,也是他們譏諷下石,說她癡心妄想,說她白日做夢。

葉菱菱一人把一家酒館做起來,自然不在意那些言語,可她在意聞術對其他人的變化。

尤許跟寺廟裏的小和尚嘮嗑兩句,晚聞術幾步才進入歸離苑。

此時歸離苑的草木也枯黃不少,大把金燦燦的銀杏葉落在地上,像一層層黃色的顏料被不規則的疊塗著,煞是好看。

銀杏樹下有張軟塌,軟塌明顯被人打掃過,上面一片葉子都沒有,還有個紅色手爐。

只要條件允許,尤許致力於提高生活質量,這段時日她皆是用過早膳便上山,中午同聞術在齋堂用膳,下午在院子裏小憩,但竹椅太硬又展不開身子,於是乎她厚著臉皮讓聞術弄張軟塌來,還嫌陽光刺目,又讓人移了顆銀杏樹來。

但她的活動範圍僅在院子裏,並不入屋裏,一來她不想逾矩太多,二來在人家的地盤,蹬鼻子上臉,難免顯得刁難。

而且既然修行佛法對於聞術是好的,她便不多加打擾,聞術看經書寫經文,她便自帶瓜果小零食看話本,當他不做什麽事時,她便主動開口嘮嗑。

相處非常融洽,宛若養老院的隔壁好友。

五月之期已過半,尤許卻毫不著急,所謂滴水穿石,不驚不響,慢慢侵蝕。

尤許緩步走到軟塌邊坐下,抱起手爐一摸,是熱的。

她笑瞇瞇地看向不遠處掃葉子的聞術,他低垂著眼瞼,眉目專註,神情寡淡,已將葉子掃成堆。

“沙沙——”看他挺直的背脊,手上單一重覆的動作,莫名讓人想到徘徊人世間,苦於修行的老僧。

“大師。”

他的動作依舊不停。

尤許早就練就自顧自說的技能:“你是不是喜歡我啊?”

她晃了晃手上的手爐,拖腔帶調地說:“要不然為何怕我冷?”

聞術當然沒理她。

尤許看他身後那一堆銀杏葉,眼睛轉了轉,放下手中的手爐,拿起一邊的竹籃,悄悄走到他身後。

聞術察覺到她的動靜,轉過身來。

只見她用竹籃快飛地挖起一堆銀杏葉,往上空一拋,銀杏葉像蝴蝶般翩翩飄下,往他們二人身上落。

見她像惡作劇般笑容狡黠,彎如新月的眼眸裏,有黃色的蝶雨,也有微微怔神的他。

——

夜色沈沈,星月隱匿,平日便安靜的歸離苑,此時靜謐得只剩下些許蟲叫聲。

聞術左手放下筆,待墨跡幹後,將經文合上。

玄凈大師並不是光講,也不是讓他光聽,會讓他寫心得,也會讓他抄經文。

到了準備就寢時,聞術用左手慢慢解開衣帶。

很多事情單用一只手做並不方便,特別是習慣於用右手的人只剩下了左手,不過久了便習慣了,只是做些事會慢些,但他覺得可以消磨時光,沒什麽不好。

有些人想延年益壽長命百歲,聞術卻覺得早活夠了,多餘的歲月,反倒需要去消磨。

他將衣裳脫下後,用手平鋪在床上,而後再一個袖子一個折痕的疊好放到床角。

當聞術的左手撫過一邊袖子時,碰到個略微凸起,手感冷硬的東西。

他掀開衣裳右邊的衣袂,發現裏面的袖子紮起來了,而那個東西好似被綁在裏面。

聞術解開袖子,從裏面拿出一個東西,是一對泥人,只有食指和中指兩段指節的大小,難怪沒什麽重量,他沒察覺到。

這個泥人是一對男女,男子一身青衣,女子一身粉衣,捏得很粗糙,臉也糊成一塊。

聞術忽然想到尤許今日蹲在街邊的泥人攤子旁邊,見到他下意識藏起的東西,以及上山時她倏然腳下一滑,站穩後笑道:“大師,今日石階濕滑,我不碰你,牽你一邊衣袂如何?”

他沒多想,點頭同意,想必是那時她將這對泥人藏進他的袖子裏。

這對泥人,男子沒右手,女子沒左手,他們斷臂處緊連一起。

就像他們今日上山,一青一粉的衣袂相觸碰。

作者有話要說:  我懺悔,我流淚,我買醉,二更明天,明天再二,以後我會努力多多的肥肥的嗚嗚嗚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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