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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身在此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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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溪極少見宋為如此, 又轉頭叫下人拿了幾壺酒, 笑了笑對宋為說道:“穆府酒多, 今日管夠, 不醉不歸。”

宋為眼中的光忽明忽暗,自嘲的笑了笑,而後開口問宴溪:“你可知我太傅爹, 還有一個本領?”不待宴溪回答, 便自說自話:“那是十幾年前, 我父親愛上了逛戲園子。他每日去聽戲,大把大把的撒銀子。他不僅聽戲,還把戲子帶回府中。有一日我溫書到很晚,路過父親的書房, 看到…”宋為哽咽了:“都說家醜不可外揚, 我其實想說的不是我父親,是我…我從前生怕自己變成跟他一樣的人, 到頭來, 竟是與他一樣了。”

宴溪的手掌重重的拍在宋為肩上:“你怎會與他一樣?我父親說過, 太傅能養出你這樣的兒子, 要修三生三世。”

“一樣的。我與我父親一樣, 我也與戲子親近。”宋為說完這句後頓覺心內的壓力全消了,這些日子以來,他心中藏了一個不可告人的秘密,這秘密壓的他透不過氣。他放下酒壺走出廊檐走進雪中,沖著宴溪說了一句:“我與我父親一樣。”

他眼中的絕望令宴溪恐慌, 宴溪走到他面前,大雪拍在二人的臉上,那樣寒涼。宋為白皙的皮膚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喃喃的對宴溪說:“我與我父親一樣,我最不想變成他那樣的人,然而我還是他。我逃不掉。”

宴溪終於明白他說的是什麽了,他與一個戲子親近,這令他痛苦。宴溪指了指自己的書房:“雪太大,去我的書房說可好?”宴溪是為了顧全宋為的顏面,這院中有辦差的下人經過,擔心從未因此名聲掃地。“春歸托鏢隊給我帶了一些野茶,說是秋日裏上山采的。我一直舍不得喝,今日你來了,咱們泡點來喝如何?”

宋為被寒冷激的清醒了些,他通紅著眼點點頭,隨宴溪進到臥房。看宴溪從書架上拿出一個小茶包,小心翼翼挑出一些放到茶碗中,而後起身去燒水,邊燒水邊對宋為道:“春歸的茶太野,濃郁的狠,喝了夜裏睡不著。因著就這麽些,小心翼翼的喝,連茶都舍不得洗。”宴溪說完苦笑了聲:“春歸這個女人太狠,這麽久了,就寫了兩封信來,其次就是這些茶。”

“心意難得,莫看這些茶曬幹了這樣少,看這樣子,要在山上走那麽幾日。春歸也是白眼狼,我待她那樣好,都沒有我的茶。”宋為說完坐到火盆面前烤火,他眼睛還紅著,火盆烤的他臉發燙。

宴溪看了看他沒有做聲,為他看了茶,而後坐下去,等宋為說話。

宋為自然是要說話的,宴溪是他最好的朋友。

“我懷疑,我有斷袖之癖。我在東線,遇到一個戲老板,那會兒整日與他一起有說不完的話,說不清對他究竟是何種感情。離開東線幾乎沒想過他,可是今日收到春歸的信,說他到了無鹽鎮。我的一顆心就亂了,滿腦子想的都是他。”

“去了無鹽鎮?叫月小樓嗎?”張士舟在信中什麽事都寫,確實寫到一個名為月小樓的戲老板到了無鹽鎮,月小樓風華絕代,常常與春歸一起玩。

“.…你怎麽知曉?”宋為驚訝的看著宴溪。

“我問你,這月小樓,對男子和對女子一樣嗎?”宴溪這些日子本就忐忑,聽宋為說他懷疑自己斷袖之癖,突然更緊張。宴溪見過戲老板,好些戲老板臺上臺下功底一樣深,男人女人都逃不過戲老板。

“我不知…”宋為囁嚅著,顯然被宴溪問傻了。

“你說你懷疑自己是斷袖之癖,我問你,你迷的是他臺上的風姿還是臺下的?”

“.….我不知….”

“所以,不要輕易下結論,再等等,興許會有不同。”宴溪眼下不擔心宋為,宋為與他一起長大,他愛的是男是女都不影響他是宋為,何況不論他愛的是男是女,都不影響宋為是他好友這件事。他擔心的是春歸,春歸單純,若是被戲老板騙了,後果不堪設想。宴溪被這個念頭嚇的一激靈,連忙連喝了幾口茶壓驚。

宋為本來很沈重的心情,說宴溪說了幾句後頓覺尚有轉機,自己怎麽會是斷袖呢?若是斷袖,從前跟女子那是怎麽回事?顯然不是。那為何會這樣想月小樓?為何二人在一起所有的事都那樣清晰?

他想不通。站起身在宴溪的書房內踱步。

“我想去無鹽鎮。”宋為突然站下:“不是要換防了嗎?不必等到過年了,就眼下吧!讓我去無鹽鎮。我..”他得見見月小樓,搞清自己內心深處的那些細微的感受究竟是什麽。

“我不反對你去無鹽鎮,但你得給我些日子。永安河茶樓裏逃跑的女子…找到了…”宴溪坐下來,把手放到宋為的膝蓋上:“你得幫我,我要娶春歸,八擡大轎明媒正娶,我一生就娶這一回,我得過了皇上和我父親那關。”

宋為聽說人找到了,湊到宴溪面前:“那位看上的人,什麽樣?”

宴溪笑了笑:“倒是不俗。二十有六了,一身寬袍,眉眼舒適,看著有些寡淡。”

“那位…喜歡寡淡的?”

宴溪搖了搖頭:“她只說要幫我,允許那位見她一次。”

“何時?”

“還未與皇上攤牌。這張牌得好好打,往好了打。”正說著話,小廝來敲門:“宋大人,您府上來人了,要您馬上回府,說是三小姐逃家了。”

“?三小姐,你說的是三小姐?”宴溪記得宋為的妹妹,那個不言不語溫吞吞的三小姐,與宋為一樣,在太傅的子女中也算怪胎。

“是,宋府的人是這樣說的。說是今兒傍晚去給三小姐送飯,發現人去屋空,銀子細軟銀票都收拾幹凈帶走了。”

“你妹妹會逃家?”宴溪覺得有些稀奇,看著宋為。

宋為正在生氣:“我爹,要把她嫁給常大人的兒子,京城誰不知常大人的兒子是什麽貨色?常年逛窯子的主,動輒對女人打罵。三妹雖是平日裏溫吞,卻是一點沒看上那常公子,昨日與我說過要逃家,我以為她在玩笑。”

“那你快回去罷!”太傅不好招惹,若是宋為刻意回避了,不定要出什麽亂子。於是擺了擺手要宋為快走。

“我不回去。”宋為起身:“我去找找罷,若是找到了,就把她送走,讓我那個爹斷了那份拿她做人情的念想。”

“我與你一起罷!”說到底還是不放心宋為,二人穿戴整齊後出了門,這事兒也不好聲張,只能冒著雪去找。這會兒雪下的大,把所有線索都該沒了,他們找了許久也找不出個所以然。“不會出什麽事吧?”宴溪在大雪中沖著宋為喊,宋為搖頭:“不會,我那個妹妹,別看是個悶葫蘆慢性子,機靈的狠。”

“這樣大的雪,她出城的可能不大。平日裏有交好的人嗎?”

“她平日裏不大出門,那些名門閨秀也不愛與她玩..沒有交好的人。”

“那她…有如意郎君嗎?”

“沒有。”宋為搖搖頭,這個她敢肯定。

“那就跑不遠,命人在城裏找吧,茶樓、酒館、客棧…都翻一翻,這樣大的雪,咱們這些漢子都走不遠,何況是她。”

“成。”

二人擺脫了宋家的尾巴,在京城裏找,找了大半夜,終於在永安河邊一個客棧裏問出了眉目:“說是有一個女子看著十分狼狽,被一個男子背了進來,後來男子走了。”

“住哪個房間?”

小二向上指了指,二樓,靠右。

二人連忙上樓,走到那間房外,宋為伸手叩門,小聲說道:“三妹,是我。”

過了許久,聽到門內奇奇怪怪的聲音,而後門打開了,一個腫著臉看不出長相的女子跳著給他們開了門。宴溪見過三小姐幾次,每回都覺得那女子不言不語,做事慢吞吞,多少有些持重,今兒再看,完全是另一個人。宴溪忍不住笑出了聲。

三小姐自然記得宴溪,聽到他笑她,責備的看了看他,柔和的說道:“見笑了。”而後跳著回到床上。

“你倒是膽子大。”宋為走到她面前,拉起她的腳,腫的不成樣子,再看看她的眼,被風雪打的通紅,興許還哭過,這會兒整張臉腫的有些狼狽。“想逃家為何不對我說?腳扭成這樣,怎麽到這的?”

“碰到一個好心人送我來的。”她沒準備多說,自己的腳被兩個男人這樣盯著多少有些不妥,於是不動聲色向回收了收,收進了被子:“我不嫁常家少爺,我看他反胃。”

宋為笑出了聲:“你急著跑什麽,你沒看上常家少爺,人家也沒看上你。說是毀親了,想找個大戶人家受寵的女兒。說白了,覺著你在宋家地位低。”宋為並未刻意回避什麽,他與這個妹妹的處境京城誰不知曉?“但你既然逃出來了,也別輕易回去。穆將軍藏人一絕,咱們求求他,找個地兒藏你幾日。讓那個老東西也著急一回。”

三小姐聽說“老東西”三個字,慢吞吞的說道:“不回就不回。”而後指了指自己身上:“有的是銀子。”

宴溪終於忍不住了,大笑出聲,對宋為道:“三小姐..從前竟是看不出,三小姐,也是有一些骨氣的。這樣吧,我在京郊有個宅子,過些日子送你回去,就說你出門游玩了幾日。”

說完話就冒著雪把三小姐送到了京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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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煥之在京城多待了七日,這七日沒做旁的事,只是與清遠一起親手裝了一面書墻。那書墻有棱有角不規則,像極了清遠的性子。

二人在一起做書墻,免不了拌嘴。多數時候清遠說不過姜煥之,就傾身過去吻他,倒是管用,每當她吻上他,他的言語就溫柔許多。

“無賴。”姜煥之放開懷中的清遠,低聲說了她一句。

清遠眉頭挑了挑:“找著法子治你就無賴了?你也可以找法子治我。”說完這句看到姜煥之表情變了變:“你確定?”他的那句你確定,在清遠的唇邊,溫熱的氣息到了她的臉上,竟令她臉紅。

清遠有分寸,自己失魂落魄那一次,已是出格,日後想想很後怕,若是父皇怪罪了,受罪的是姜煥之。她不敢再向前邁一步,父皇在前頭擋著,她深知父皇的底線,生怕再走一步,姜煥之便從這人世間消失了。

她正襟危坐,道了句:“不確定。”

姜煥之笑了笑拿起手中的木板,將最後一塊釘了上去。

“大功告成了,明日我也該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為歐陽安排了一段先婚後愛細水長流的感情。只是最近著實太忙,一直沒建新文鏈接,差不多周末吧,把我的心頭好歐陽的鏈接放出來。

知道大家不喜歡看虐文,然而其實有一對是BE的,這幾天有考慮過改後面的文和大綱,後來想想還是忠於自己最初的想法。悲喜同時存在才是人生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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