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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無鹽鎮小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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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歸想回山上的念頭,只那麽一下,便倏的一身,散了。起身出了臥房,看到阿婆和薛郎中,羞赧的笑了笑。

日子還是照常過,起初阿婆和春歸下山的時候,鎮上的人難免會背後議論,對阿婆倒是沒什麽。對春歸,百般好奇。

常有好事的老嫗趁著吃面的檔口問阿婆:“春歸多大啦?相看人家了嗎?”

阿婆常笑著搖頭:“二八一十六了,沒有相看人家。”

那老嫗便會看著春歸的天人之姿,點點頭又搖搖頭:“這女女長的真俊,像畫上的人,可惜話少了點。”說的倒是不直白,但阿婆知曉她們的意思,她們覺得春歸腦子不大好使。

鎮上的男子則直白很多,每日來吃面,若是人多了沒有位置,就站在外面等。本來鎮子就小,擡頭不見低頭見,難免會閑聊幾句。這閑聊,竟有些切磋的意思。切磋什麽呢?自是切磋這面鋪的嬌娘子,會成為誰家媳婦。

那個黑臉的後生好似不經意說起自家的染坊,已經將生意做到西涼京城。

那個子矮的嘴撇一撇,說道我們家的當鋪最近收了好些稀世珍寶。

………………..

春歸碰到聽不懂的,就會探出身子來問,比如這一日問的是:“當鋪?”

那男子看春歸與他搭話,連忙點點頭:“對,當鋪。聽爹爹說個把月前收了一個鐲子,那鐲子,價值連城。”

春歸搖搖頭,她不是問這個:“什麽是當鋪?”

當鋪公子楞了下,竟然有人不曉得什麽是當鋪,頗有些高傲的說道:“當鋪,就是窮人把東西送過來換銀子。”

“鐲子?”春歸又問。她想起阿婆有個鐲子。

“對,鐲子。爹爹說那鐲子是玻璃種。”當鋪公子還想說什麽,春歸已經縮回身子走到阿婆的面前:“阿婆,鐲子呢?”

阿婆指指自己的腰間:“這兒呢!把這碗面端過去!”

春歸哦了一身。

她對那些男子說的都不敢興趣,她喜歡看美人,可惜面鋪裏從不來美人。

這一日卻例外。

春歸正收拾碗筷,擡眼看到一個女子走了進來,那女子,身著一件酡色夾襖,下身一條月白裙,額前墜著一顆紅瑪瑙,耳邊蕩著一朵紅色的絨花。再看眉眼,風情之中又帶有幾分憂郁,直教人移不開眼。

春歸認出是那日,在小館子外與宴溪說話的女子。

青煙看著春歸,她在紅樓裏,常年人來人往,認人功底極深。初次見她,她小臉上滿是竈灰,看不出多美。今日她一張臉素凈著,梳著兩條粗辮子,看你的時候坦蕩清亮,凡塵裏難得一見的妙人。

她拿起一塊牌子放到阿婆面前,而後找個地兒坐下。無鹽鎮的男子誰人不知青煙姑娘,有人按捺不住,開口與她打趣:“青煙姑娘中午不接客了?”

青煙看了眼那人,給多少錢自己都不願為他彈首曲子的人。便把手掩在唇邊笑了笑:“看這位爺說的,您在這吃面,我那自然就沒有客。晚上開張了,給您唱一曲《琵琶行》。”

那位爺從沒點成過青煙的曲兒,聽她這樣一說,表情滯了滯,借口走了。不過是為了吃碗面看看美人,被另一個美人軟刀子戳了,面子掛不住。

春歸喜歡美人,剛剛聽那人說的似乎也不是好話,於是把面放到青煙面前,沖她安慰笑笑。

青煙感受到她的好意,亦回了一個笑。拿起筷子挑起一根面,放進口中。她吃相極好,塗著蔻丹的小手指微微翹著,微張檀口,一根面條吃進去,唇邊不染分毫。春歸有些看傻了,一句好看脫口而出。

青煙撲哧笑出了聲,擡眼兒看著春歸:“這位姑娘是想看我把這碗面吃完才肯走嗎?”

春歸臉紅了紅,連忙搖頭,轉身跑到阿婆身旁。

之前青煙聽說有個仙女下凡了無鹽鎮,今日閑來無事便來瞧瞧,結果看到了春歸。一個美而不自知的姑娘,對人沒有分別心,心裏不免對她有了幾分親近。吃了面走出面鋪,想了想裊裊婷婷的停住,轉身朝春歸喚了聲:“你來。”

春歸聽到青煙叫她,幾步跑到她面前,笑著看她。

“你叫什麽?我叫青煙。”

“我□□歸。”

“我平日裏住在紅樓。”青煙的玉手向紅樓的方向指了指:“喏,就最高的那處。”

春歸指了指醫館:“我住這兒。”

而後就不知該說什麽了,咬著唇等青煙說話。青煙看她局促的樣子,笑出了聲:“聽說你來無鹽鎮沒多久,得空你來找我,或者我來看你也成,我帶你在鎮上走走。”

“嗯!”春歸連連點頭。她沒跟別的女子一起玩兒過,生怕青煙不來,拉了拉她的衣角說道:“一定要來呀!”

待青煙走了許久,春歸才進到面鋪,走到阿婆面前:“阿婆,我有好友。”前兩日薛郎中說人生在世,沒人能孑然一身,總有三兩好友。還問春歸,下山這麽久,有好友了嗎?春歸每日除了小鹿、阿婆、薛郎中,就只有跟歐陽先生學字,並沒有好友。今日,天上掉下來個好友,還長的那樣好看。

阿婆看人亦沒有分別心,那青煙為人持重親和,與人說話不卑不亢,阿婆亦不討厭她。便拍拍春歸的頭:“我的春歸真厲害,這麽快就有了好友。”春歸點了點頭,撒腿跑進醫館:“郎中,我有好友。”

薛郎中擡起埋在草藥堆中的頭:“哦?你的好友是誰?”

“我的好友叫青煙,她住在紅樓。”

郎中笑出了聲,那青煙來抓過幾次藥,雖是青樓女子,但又不似青樓女子。誇了誇春歸:“春歸果然好眼力,你的好友那樣出挑。”春歸聽郎中誇她,頓覺十分舒心。眼下自己也有了好友,感覺與這鎮上的人沒有什麽不同了。

“但是春歸,你要記得,與人相交,要有分寸。”薛郎中擔心自己的小徒兒交友不慎,難免嘮叨幾句。

“分寸?”薛郎中說的分寸,春歸不懂。

“分寸便是不可太近,亦不可太遠;不可害人,又要防人…..”薛郎中說了一大堆,轉身看見春歸眼睛睜的老大,訥訥的說了句:“不懂。”他拿筆桿戳了戳春歸腦門:“榆木疙瘩,不懂算了。你跟我說說,你覺得你的好友哪裏最好?”

“好看。”春歸還是沈浸在青煙的美貌之中無法自拔。

“.………你阿婆喊你。”薛郎中跟春歸也聊不出什麽,把她打發走了。

無鹽鎮上的日子,與山裏那樣不同。山裏的日子有蒼勁的風骨,無鹽鎮的日子平淡中帶著寫意。然而日子再滿,心也有空的時候。每當春歸夜半時分爬上屋頂,數天上的星星,她都會向最遠的地方望一望,一直望到天的盡頭。

最歡喜的時候,便是晚上與阿婆湊在煤油燈下數錢的時候。一塊塊銅錢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響,春歸總會在這個時候摟住阿婆的脖子說一句:“阿婆,我喜歡銅錢。”阿婆便會塞給她一些銅錢:“喜歡就拿去。”春歸就真的收了,塞在自己的床下。每日睡覺的時候便想著,自己是睡在銅錢上呀!再也沒有比自己更富有的人了!

那日入了夜,春歸正與阿婆數錢,聽到醫館前院傳來一陣喧鬧,春歸和阿婆連忙穿好衣裳去看,一個人扛著另一個人,鮮血低了醫館滿地。

“來幫忙。”薛郎中扯開那傷口看了看,抓了幾味藥給春歸,讓她去煎藥。

春歸在小廚伸著脖子聽前面乒乒乓乓,她心中一陣慌亂,端著藥出去的時候,看到阿婆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一把刀架在薛郎中脖子上,而薛郎中渾然不覺一般,正在給他人施針。看到春歸進來便說:“把藥放下,出去。”

“哦。”春歸應了聲哦,卻聽那受傷的人說了一句:“站住!”

春歸回身仔細看他,這一看,不得了,這不是那日在小徑上站的那人嗎?眼睛瞅了瞅那人,又瞅了瞅那把刀,怎麽還能動手呢?她生氣的把藥啪一聲放到桌子上,還哼了一聲。

她哼的那一聲,是幾歲的女娃娃佯裝生氣時的聲音,所有人都楞了,包括那受傷的男子。還不待他們反應過來,春歸走上前,用手捏住架在薛郎中脖子上的刀片:“拿開。”

說來也怪,那握刀人竟真的把刀移開了幾分。受傷的人擺擺手,那刀,終於收起了。

春歸把藥端給薛郎中,而後坐到阿婆身邊。

“有勞各位,今日為我醫治之事,還望保密。”那人是對折著郎中說,眼卻看著春歸。他想起這女子了,那日站在小徑上,擋住了她和小鹿的去路。

“放心。老朽行醫數十載,江湖規矩,懂。”說罷放下那人的衣裳,又去抓了幾副藥交給他的拿刀的人:“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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