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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青丘嶺問情(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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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溪與春歸,日日早出晚歸,眨眼便過了十日。

秋來了。

這一日一推門,一陣寒意襲來,春歸哆嗦了一下,連忙回身找了件獸皮裹在身上,她這一打扮,倒真像一只小獸了。也沒忘記宴溪,找出一件也給宴溪披上,宴溪人高馬大,那件獸皮裹在身上跟女子的肚兜一樣,倒是多少管事。二人迎著風透著寒,披星戴月走了。

今日走這條路,之前春歸從未帶他走過,從一片林子穿出去,走一條小徑,在小徑盡頭,左轉進林子。那片林子,腳下盤根錯節,頭頂葉子連著葉子,一絲縫隙沒有,顯然是一處深山老林。

倒是比之前暖了一些。

春歸在前面快速的走,不知走了多久,宴溪甚至有些疲累,終於得見天光。又是一條小徑,縱向天邊。擡頭看了看日頭,差不多未時了。

“春歸,今兒不打獵不采藥了?”宴溪有些納悶,追上在前面疾走的春歸,小鹿寸步不離的跟著她。

“不。”春歸沒有停下,他們要快些走,這樣夜深前還能趕回草廬,若是腳程慢,就要明兒個了,不能讓阿婆擔心。

“那咱們去哪兒?”宴溪被她搞得摸不清頭腦,微喘著問她。

春歸停下來,指指他身上的獸皮:“太小。”宴溪明白了,這女子,看他批的獸皮太小,帶他去尋獸皮,看這架勢,是要帶他打一頭獸?好家夥,宴溪想到這竟隱隱有些興奮,搖頭晃腦的沖到春歸面前:“是去打獸?”

春歸看他的傻樣子,笑出了聲:“不。”

轉身走了。

二人低頭繼續走,又走了一個多時辰,林子裏一塊空地,平地起了一座庵。那座庵,遠遠的看上去,被林子包圍著,頗有遺世獨立之姿。春歸走到門前,抓起木門上的鐵環叩起了門,叩門聲在林子裏響了又響,直沖霄漢。

過了許久,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稍等。”又過了許久,庵門開了,一個年老的姑子開了門,看到春歸,臉上頓起了一絲暖笑。

“施主。”她雙手合十,朝春歸施禮。

春歸亦十分虔誠,雙手合十向她回禮:“比丘尼。”她回過禮後從懷裏掏出一包鹽巴塞到那老姑子的手中。鹽巴,無論在大齊還是西涼,都是緊缺之物,春歸卻給了她一包,可見春歸與她,感情不淺。

宴溪還在思忖,春歸已經隨那姑子從裏院牽出兩匹馬,給了宴溪一匹。

“走。”春歸對他說,不待宴溪反應,她已出了庵,翻身上馬,宴溪連忙追了上去。

春歸竟然會騎馬,宴溪與她並肩而行,轉頭看到她的神情,小臉緊繃著,機警的看著眼前。宴溪的心蕩了一蕩,果真是個奇女子。

二人片刻不歇,終於在日落前到了一個山坳。此刻山坳裏三兩戶人家,炊煙裊裊。春歸遠遠的打了聲哨子,一個男子推開木柵欄,把手架在額前看了看,而後笑了起來。大聲喊:“這是誰家的小女兒!”

春歸下了馬,剛把馬拴在柵欄上,就被那壯漢抱起來扔向了天空。從屋裏又出來幾個人,看到是春歸,都圍上來,圍成一個圈兒,春歸被越扔越高,她的頭發在風頭翻飛,整個人發出咯咯咯的笑聲。玩了好一陣才歇下來:“小女女,你怎麽來了?”

春歸在地上晃了幾晃才站穩,拂了拂臉上的發絲,指了指宴溪:“獸皮,天冷。”

那壯漢認真的打量了宴溪,與他們山裏人不同,這男人面皮白凈,看著還算斯文,又看了看春歸,心眼這怕是阿婆給春歸相看的人,阿婆眼光倒不賴。於是轉身進去,拿出一張巨大的獸皮,走到宴溪面前:“來,這位哥兒,我幫你穿上。”

宴溪任那壯漢扯下他身上那件小獸皮,給他裹上那件大的。他看了一眼獸皮的皮毛和紋路,是虎皮。從前聽聞山中的漢子,各個英豪,能打虎,總想見見真人,今兒終於得見陣容,再看那漢子,眼神中竟帶著敬畏。這獸皮,在初秋的傍晚山間,裹在身上,一股熱氣緩緩躥進了身子,無比熨帖。

“小女女想吃什麽?”壯漢給宴溪裹完獸皮,轉身問春歸。

“不,回去。”春歸拍拍他的肩膀:“改日。”

而後上了馬,走了,沒有一句客套。宴溪抱歉的看看大漢和山民,他們似乎習慣了一般,轉眼便散了。

月亮已經升上了天空,二人騎著馬趕路。這一整日只吃了兩個餅子,這會兒是真的餓了。但春歸歸家心切,一路都沒有作聲。到庵裏還了馬,已近戌時,待穿進那片密不透風的林子,偶爾會傳來幾聲奇怪的聲音,透著瘆人。宴溪倒是不怕,他擔心春歸怕,走到春歸身旁,拉住了她的手:“有我。”

林子裏黑漆漆一片,二人看不清對方,只能感覺到對方的體溫和呼吸。宴溪伸手攬住春歸,把她攬到自己的懷裏。這一日,她不言不語,一個女子,翻山越嶺,只為給他找一身獸皮,再是冰塊的心,這會兒也會化了。

這些日子,自己那些登徒子的臟汙念頭,與今日的春歸比起來,簡直應下地獄。打今兒起,不能那樣對她了,這樣一個剔透的人,不能被自己汙了。宴溪感覺懷裏小人的順從,覺得可惜了,哪怕她有一點,有一點不好,自己都能對她下狠手。就這樣想著,出了林子,一陣狂風灌了二人的口鼻,裹挾著冰雹。

這山裏就是如此,一日分四季,臉說變就變。二人定是不能趕路了,春歸對宴溪喊了句:“跑。”便在前面跑了起來,片刻便進了一個山洞。她打起火石,在洞中找到一些幹柴,支起了火。

二人坐在火邊,聽著山洞外冰雹砸在樹上的聲音,惡狠狠不留餘地,想毀了這人世一般。春歸的臉有一些慘白,她打小怕打雷下雨,今兒這冰雹,來的這樣急,阿婆又不在身邊,一時之間覺得有些無助。她雙手抱著自己的膝蓋,把頭埋進去,這樣能好一些。

宴溪從未看春歸如此,思慮良久,才明白這女子是怕了。於是輕聲問她:“春歸,你怕嗎?”他的聲音伴著劈裏啪啦的篝火聲,帶著一絲暖意。

春歸埋在膝間的頭點了點,抱著膝蓋的雙手又緊了緊。

宴溪的心,疼了一下。他坐到她的身邊,拉起她,把她拉到自己的懷中。輕輕拍她的頭,對她耳語:“別怕,我在。”

春歸在他的懷中,感覺無比溫暖和安全。

篝火炙烤著他們,漸漸的,便覺得奇熱無比。宴溪脫掉了自己的獸皮,回身看到春歸的臉已經通紅了,小聲問她:“熱嗎?”

春歸點點頭,也脫掉了自己的獸皮,終於好過一些了。她貼著宴溪緊緊坐著,此時靜下來,才覺得了餓。肚子咕咕叫了幾聲。

“餓。”她的小嘴憋了憋,又舔了舔唇:“渴。”

又渴又餓。

宴溪何嘗不是,他看了一眼外頭,夜色那麽深,伸手不見五指,只能聽見冰雹的聲音。

“你在這裏等我好不好,我去給你找水。”宴溪擔心春歸害怕,小聲安撫她,而後拍了拍她肩膀,站起身,走到洞口。

伸出手,冰雹打在手上,生疼,他生挺著,終於接了滿滿一捧,轉身回到洞中。自己拿起一個放到口中,山裏的雨幹凈,這冰雹,竟不比山泉水差。又遞到春歸面前一顆:“喏。”春歸看了看,開心的咧嘴笑了笑,一口叼住他的手指,含住那顆冰雹。

宴溪的心飛了起來。

也是經過事的人,卻被這小小的一個動作誘惑了,比那些女子在面前輕解羅裳還要更甚幾分。他慌忙逃到洞口,外面的寒氣浸的他漸漸清醒,剛剛身體起的躁動過了許久才平覆下去。

“還吃。”那罪魁禍首卻在身後要求還吃,宴溪回頭看了看她,篝火映著她的臉龐,粉嫩白皙,粗布衣裳之下露出的手腕纖細柔弱,微張著唇,看著他,對他說還吃。

他轉過身,向雨幕中走了一步,冰雹砸在他的臉上,生疼。又向後撤了一步,但身子已然濕透了。他又伸手接了一捧冰雹,走到春歸面前,示意她伸手接著,放到了她掌心。而後坐到一旁。

濕透的衣裳裹在他的身上,緊繃的肌肉輪廓右眼可見,春歸吃了那一捧冰雹,擡眼看了這一幕,不知為何,竟咽了咽口水。而後覺得不妥,偏過頭去。

這雨,下的這樣肆無忌憚;山洞中的二人,各懷鬼胎。

從前為他療傷,看到他的胸腹,竟是管中窺豹。而今這雨,讓他原形畢露。春歸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真的是與自己天壤之別。在她還未意識到之前,竟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身上的肌肉。

………

作者有話要說:  日子太苦了,明天吃點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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