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采還在繼續，經過這些事情後，周往嶼和應之妤之間的距離被拉近了很多。

雖然沒有撈到那只的野生蝦虎，可他們卻有別的收獲。

周往嶼找到了一個離入水口較近的位置，這附近長出的水草更為繁茂，他對應之妤說：“根據以往的經驗來看，這裏的黑殼蝦會多一些，也可能會有黑魚或者雷龍。”

“以往的經驗？”應之妤邊重覆著周往嶼的話邊笑，“你經常出來野采嗎？”

橙蜜的陽光照耀著地面的一切，周往嶼那頂粉色的帽子阻隔了陽光，也在他的臉上投下了一片陰影，“不算經常，但每個月都會抽空出來一趟，也當做散心了。”

應之妤打量起周往嶼的那張臉。

周往嶼的雙眼皮淺淡可眼窩深陷，眼角微微下垂，笑起來時眸中含笑，讓人感受到他由內而外散發出的溫潤感。

應之妤總感覺周往嶼的笑容熟悉，現在細看才發現原想來他的模樣很像金毛。

倒不是說周往嶼是狗，而是他笑起來溫柔又讓人心安。

一開始應之妤只把周往嶼當做黑心魚場的學徒；到後來搞了烏龍知道周往嶼是魚場的老板，以為他主動約自己是為了打探自己是不是同行，那幾天應之妤是排斥和他交往的，心中對他也是百分百的戒備。

可如今相處下來，周往嶼不僅沒有表現出逾越的行為，還處處細心體貼，無論是言語還是行為恰到好處，沒有讓應之妤感受到任何不適。

而周往嶼不僅和應之妤有相同的愛好，他還很有能力地自己經營魚場，不久後或許魚房也要開始建設，應之妤認同面前這個男人的能力。

堅持一件事並不容易，況且還是養魚這種需要細心和耐心的事情。

應之妤養魚這麽多年，經常也有懶惰的時候。

有時拍好素材剪完視頻，她只想休息。每天只是餵魚查看魚缸，不僅三四天不換水，也懶得收拾魚缸。

直到有一次，一個缸中養的群游魚死了大半，應之妤才重視起了換水這件事情。

也好在她的那間小魚房在陰面，如果靠近陽面青苔或者褐藻瘋狂生長，應之妤覺得自己根本招架不住。

那次去參觀了周往嶼的魚場，不僅魚池底部這種最容易長藻的地方整潔，連中央的小路都平坦幹凈，就連魚房裏也是。

眾所周知七彩神仙對魚的水質要求很高，周往嶼魚房使用的是組缸，而一整個組缸的水路都是一體的，需要經常清洗或者更換濾棉，也需要對最上面的蓄水池進行換水。

再到今天的很多細節，註意到自己在拍花，周往嶼將花稍稍壓下來讓應之妤更好地拍攝；他還特意買了新的U型枕還有防曬帽防曬衣；不僅帶了驅蚊水，還在包裏放了藥品和濕巾等物品。

和周往嶼真正見面連兩天不到，就目前來說的經歷以及看到的一切，都讓應之妤覺得這個人很可靠。

“怎麽了嗎？”見應之妤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發楞，周往嶼問了一句。

應之妤回過神來後避開了他的目光，“沒什麽，就是好奇問一問。前幾個月我也野采過幾次，你都去哪裏？”

“魚場附近有幾條小河，閑下來的時候我會去那附近看看，有時候也有意外收獲，”周往嶼在入水口，尋找著合適的立足點，“魚房外有一個魚缸裏都是我野采回來的魚，種類很多，一會兒給你看照片。”

岸邊沒有適合踩的位置，周往嶼只能拿著魚網蹲下來，“去年煙棲河還不是禁釣區，那兒我經常去。”

“你也——”

那句“你也去”還沒有說出口，就被應之妤咽了下去。

去年她去了很多次煙棲河野采，可後來那兒的生態破壞比較嚴重，就設置成了禁釣區，野采也不被允許了。

周往嶼擡眼看向應之妤，“我也怎麽？”

看著周往嶼那張臉，應之妤嘆氣，“沒什麽，你要在這裏撈嗎？雜草會不會太多了？”

“嗯，的確很多，”周往嶼沒有再追問下去，他低下頭仔細觀察著這個位置，“如果撥動雜草可能會驚動魚或者蝦。”

之所以沒有說出口，那是因為應之妤曾經在她的主頁發過在煙棲河野采的系列視頻，既然周往嶼知道嘉卓論壇，那麽她更應該捂好自己的馬甲。

因為掉馬真的是一件讓人社死的事情，之前應之妤對著周往嶼誇他帥，雖然不是自己掉馬，但事後想起還是讓應之妤尷尬不已。

這讓應之妤想到了她和包老板的相識。

當時應之妤還在上大學，她在嘉卓論壇已經小有名氣。那時包老板的魚店才開張，某天應之妤偶然進入了那家店，也看到了自己找了很久的魚。

包老板的店裏基本都是小型魚，從品相能看出有些是進口過來的，價格相對而言也比較高。

所以很多人望而卻步，進店的人多，真正識貨買魚的卻少。

看到了一群鈷藍夢幻旗，當時應之妤連路都走不動了，因為從小到大她就十分鐘情藍色的魚。

在魚缸燈的映襯下，鈷藍夢幻旗的發色是清澈的淡藍，加上群游效果很好，應之妤向老板問了價格，不如所料並不便宜，

況且這種魚要買得買一群，應之妤有些糾結，她問包老板：“我想再考慮一下，請問可以拍視頻嗎？”

“沒問題。”包老板爽快地答應。

在應之妤拍攝完視頻後，包老板問她：“很少看到女孩子喜歡這種魚，是你自己要買嗎？”

“是啊。”應之妤應了一聲。

“難得啊，”包老板繼續問，“很多人聽到我這些魚的價格都說太貴，問我能不能便宜，為什麽你沒有和我講價？”

“不貴，”應之妤脫口而出，她擡頭看著面前的魚缸，“你的魚不是後期人工著色，在燈光下很有質感，一看就是進口來的。”

她看著自己手機上拍攝的視頻，“謝謝，我回去考慮一下，我還會來的。”

之後應之妤便做了一期小型魚科普的視頻，她將在包老板這家店拍攝的視頻整理後上傳，得到了很多魚友的認可。

[還是第一次看到小型魚這麽全的店，博主拍的這些魚發色都很好！]

[竟然還有藍緞帶，我找這魚找好幾個月了，要不是外地我恨不得馬上過去買。]

[我之前去過，價格雖然有點小貴，但是買回來的魚成活率都很高。]

[這家店在哪裏？求介紹！]

[期待一只魚買回來測評一下！]

一開始做博主，應之妤都是為愛發電，她沒有多想，直接給網友回覆了包老板的地址。

[這家店在XX路的天麟花鳥市場，是新開的，老板人很好，魚也很漂亮，推薦大家去看看。]

糾結再三，應之妤還是花了一周的時間，提前給她的夢中情魚開了缸。

等應之妤再次來到包老板的店時，對方一眼就認出了她，“哎呀，這不是一只魚嗎！”

現實中很少有人知道應之妤的馬甲，她左右看了看，在確定包老板在叫她後，她指了指自己，“你在叫我嗎？”

“對啊，當然是你！媽呀，可算給我盼來了！”包老板連忙起身來到應之妤面前，“一只魚，沒想到你竟然是一只魚！”

後來應之妤才知道，自己無意間拍攝的視頻卻給包老板的店引了流，很多人慕名前來。

讓應之妤更意外的是，包老板在這之前就已經知道她了。

“南美進口的小型魚算是冷門的，有一次我正好在刷論壇，他們給我推薦了你的視頻。後來我從頭看到尾，心想怎麽會有這麽了解魚種類的博主，一看你的資料竟然還是個小姑娘，我是真心佩服啊。”

看到應之妤投來的好奇目光，包老板連忙擺手，“我沒有看不起小姑娘你的意思啊，你看，你的每一條科普我都點讚了。”

包老板這麽一說，應之妤忽然想起來，一天晚上有一個人新用戶把她幾百條科普文章和視頻從頭攢到尾，官方還給她發來了禁止刷數據的警告。

後來包老板說什麽都要送應之妤一袋鈷藍夢幻旗作為謝禮，應之妤也沒有白拿，她買了一些別的群游魚，也正式替包老板的店進行了宣傳。

……

不想重蹈覆轍，同時應之妤暫時也不想暴露自己的馬甲，她也沒有提起這件事，而是跟著周往嶼一起蹲在了岸邊。

太陽出來後，陽光有些刺眼，地面與河水的溫度同時上升。

應之妤的額前冒出了密密的汗珠，可即便如此她野采的熱情也沒有退減，因為她看到了一個讓她意外又驚喜的畫面，“周往嶼，你看。”

在雜草叢生的位置，有一群黑色的生物正浮在水面，也在緩慢前進。

“這個季節——是蝌蚪嗎？”應之妤猜測，“但又很像是魚。”

“看樣子不是蝌蚪，”周往嶼目光認真地看過去，“是剛起飛的小黑魚。”

起飛的意思是小魚從卵中孵化出來，並且可以自主游動的時候。

應之妤點頭，“對，應該是小黑魚，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野生的魚群。”她打開相機拉近了鏡頭，屏幕上出現了小魚的清晰畫面。

應之妤按下了拍攝按鈕，一開始小魚們游得很慢，可它們下方忽然出現了一只大魚，黑色的小點立刻向大魚圍繞了過去。

黑魚學名烏鱧，一定程度上來說黑魚和雷龍有些類似，它們都屬於它們屬於鱧科魚類，與大部分的雷龍魚同宗。

平日餐桌上的酸菜魚，就是用這種魚做的。

這讓應之妤想起來一件事，她對周往嶼說：“以前我在外國見過，有人把黑魚當觀賞魚養。那是我爸的朋友，據說魚是花了幾十刀買的。”

“幾十刀買一條黑魚？”周往嶼笑了笑，“之前我聽說過，沒想到真的是這樣。”

兩人就這樣蹲在岸邊，直到目送那群魚離開，應之妤也按下了暫停鍵結束了拍攝。

他們對視了一眼，周往嶼開口：“不然我們——”

“我們換個地方吧，”應之妤接下周往嶼的話，“這裏很有可能還有其他黑魚產的卵或者小魚。”

“嗯，雖然是野外的魚和蝦，無論是抱卵或者帶崽母魚，還是太小的幼崽，但凡遇到我都會直接放生，”周往嶼補充道：“就像你放了那只小龍蝦一樣。”

應之妤讚同地點頭，“沒錯。”

周往嶼說得認真，他在看向應之妤時神色誠摯，瞳仁在光下呈現好看的琥珀色。

天知道今天應之妤暗爽了多少次，她每講一件有關魚的事情，周往嶼都很了解，也能和她接上話。

兩人繼續沿著岸邊走，他們另外挑選了一處水草茂盛的地方撈黑殼蝦。

應之妤的動作很輕，她在水草的表面隨意一撈拿起，網裏就有好多只蹦跳的小蝦。

在把它們裝進盒子裏時，應之妤在網裏還發現了一只魚，“這是食蚊魚。”

食蚊魚顧名思義，是一種吃蚊子幼蟲的魚，它們是外來入侵的物種，外觀和母孔雀魚很像，有的時候也難以辨認。

周往嶼走了過來，他稍稍低頭湊近透明的亞克力盒看了看。

應之妤開口：“幾年前我在野采的時候曾經撈到過，當時看它們不大也不起眼，檢疫後就放進了一口小型魚的魚缸裏，”想起來這件事情，她十分無奈，“你猜最後怎麽樣？”

聽到應之妤不悅的語氣，即便知道結果，周往嶼還是把話重新拋給了應之妤，“最後怎麽樣？”

“它們把我不僅把我的孔雀魚尾巴咬爛了，還把我的燈科魚咬死了，那口缸我可是保持了一年不死魚的戰績，結果全被它們霍霍了。”

周往嶼追問，“後來你怎麽處理的？”

“我又給放回那條河了。”

“聽說俄羅斯索契還有一座食蚊魚的雕像，為了紀念它當時控制住了蚊蟲的問題，”周往嶼說，“它們不是靠吃蚊子的幼蟲為生，還會吃魚卵甚至還有青蛙的卵。同時它們的繁殖能力很強，一定程度上會破壞生態平衡。”

應之妤第一次聽說這件事，她狐疑地看向周往嶼，“你怎麽知道得這麽清楚，難不成你也——”

周往嶼垂眼笑了笑，隨後點頭道：“我和你有相同的經歷，所以之後去搜過食蚊魚的資料。”

應之妤晃了晃亞克力盒子，裏面的食蚊魚也跟著一起晃動，“也不能怪它，當時是我不知道。所以之後野采到原生魚，就算再好看我都不會放進穩定的缸裏了。”

說完，應之妤將魚和水都倒回了河裏，她蹲下來看盒子的黑殼蝦，“這次你打算野采魚回去嗎？”

“如果有發色好的鳑鲏我會考慮，包老板也說想要，”周往嶼低頭看著應之妤問她，“你呢？”

只見應之妤緩緩擡頭，雖然被防曬衣遮住了半張臉，她臉上的尷尬表情還是很明顯，“巧了，我也想要鳑鲏。”

應之妤覺得這沒什麽好隱瞞的，畢竟她來這次野采的目的是收集素材拍攝視頻，況且那口原生缸她已經開好，就等原生魚入缸了。

她也計劃好野采為一期，後期魚入缸也可以拍一期。

雖然說出後應之妤覺得有些不妥，但周往嶼並沒有表露出想象中的尷尬，“這個季節的鳑鲏膏體和發色都會很好，如果我們抓到你就帶回去吧。”

見周往嶼這麽大方，應之妤起身解釋：“我不用太多，你也拿回去一些吧。”

“沒關系，”周往嶼笑道，“我那口原生缸還有上次抓的一些鳑鲏和馬口，暫時不用加新魚了。”

說著周往嶼拿出了手機，翻了一會兒相冊後，他把手機遞給應之妤，“你看。”

應之妤去魚房的時候沒有看到這口原生缸，而確實如同周往嶼所說的那樣，這口缸裏有鳑鲏和馬口，成色和狀態都非常好，群游效果也奇佳。

拍魚缸的視頻結束，周往嶼伸手劃到了下一個視頻，“再看這個。”

對於鳑鲏這種魚來說，公的顏色會更加鮮艷，而母的則較為普通。

視頻中可以清楚地看到，母鳑鲏已經將產卵管已經伸了出來，而公鳑鲏也在一旁蓄勢待發。

可缸裏的魚太多加上沒有合適的產卵位置，在母魚嘗試將產卵管伸進石頭縫中時，有一只馬口沖了過來，母鳑鲏就此作罷，停止了產卵行為。

應之妤將手機還給了周往嶼，她盯了周往嶼好一會兒，“我發現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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