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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奴一定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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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東廂房出事, 楚哲“嗖”的一聲站起來:“姜欣然怎麽了?”

鄒伯趕忙擺手:“不是姨娘,是姨娘的婢女玉兒姑娘, 不知怎的突發奇癥, 眼下連氣兒都喘不上來了,可把姨娘急壞了。”

楚哲提起長腿就往屋外走,一邊走一邊吩咐:“丁秋生你趕緊去找醫官, 鄒伯你去安排兩名婆子專門去東廂房伺侯。”

兩人得了令,分頭去忙。

此時玉兒正仰臥於榻上,面色發紅發腫, 雙唇如火燒過一般,渾身冒汗, 口不能言,喉嚨裏呼呼地喘氣, 好似每口氣都提不上來似的。

姜欣然心急如焚, 舀了一盆冷水,不住地用巾子沾濕後給她冷敷, 敷了好一會兒也不見好轉, “玉兒, 你要挺住,鄒伯去找人了,馬上會有醫官來診治,你一定要挺住。”

玉兒閉著眼,在枕上呼呼地喘著氣, 根本回應不了。

姜欣然急得雙手都開始微微顫抖,倚在榻前牢牢地盯著她, 生怕她一不留神就斷了氣。

自離開姜家, 玉兒跟著她雖衣食無憂, 卻也為她操了不少心,壓根兒就沒過過一天安身日子,今日好不容易趁著高興,吃了點宮裏來的瓜果,竟莫名患下這急癥,姜欣然想來便心頭難受。

楚哲大步跨入屋內,出言安慰:“別急,醫官馬上就到了。”

姜欣然趕忙起身行禮,心裏也略略一松:“多謝世子。”

楚哲看了眼她急得發白的小臉,心底又生出不忍來:“你先歇一歇,會有婆子過來伺侯的。”

“奴等醫官來了再說。”她頓了頓,面上露出歉意來:“這麽晚驚擾到世子,是奴的不對。”

“無礙。”楚哲說完便在屋內的官帽椅上坐下,與她一起等醫官。

不過兩刻鐘之後,醫官便背著藥箱步入屋內。

醫官姓陳,是個年過六旬的老頭兒,白發白須,在整條南大街也算是德高望重的醫者了。

他先給玉兒診了會兒脈,又察看了幾眼玉兒的面色,好似有些拿捏不定,隨後再次坐回到床榻前給玉兒診脈。

姜欣然見此一顆心都懸到了嗓子眼兒上,攥著帕子的手心裏凈是汗,嘴上小心翼翼地問:“醫官,她可是患了何癥?”

老頭兒撫了撫須,擡眼看了看楚哲,又看了看姜欣然,尋思著如此一對冠玉般的人兒,定是夫妻無疑了:“敢問夫人,這位患病的姑娘晚間可用了什麽樣的膳食?”

“夫人”的稱謂讓姜欣然一楞,但眼下情急,她也來不及計較,想了想:“不過是尋常的菜肴,雞湯、魚、羊舌,其餘便是一些蔬菜。”

醫官聞言搖了搖頭:“這些倒是不像。”

楚哲聞言也緊跟著問:“不像什麽?”

醫官又轉頭看了眼床榻上的玉兒:“這些膳食不像是能引發此癥的引子。”繼而又問:“可還吃了別的?”

姜欣然神色微斂,轉頭看向楚哲:“後來……又吃了一些世子送來的瓜果。”

醫官蒼老的眸中精光一閃:“可否方便讓老朽看看究竟吃過哪些瓜果?”

姜欣然往前廳看了一眼:“都在那個簍子裏。”

丁秋生趕忙從前廳將瓜果簍子搬進來,放到了屋內的案桌上,瓜果雖所剩不多,但也算是樣樣齊備。

醫官往那簍子裏翻了翻,直到見了庵波羅果,面上才神色一松:“就是這個沒錯了。”

楚哲一臉疑惑:“這個不能吃?”

“非也,非也。”醫官抖著胡須笑了笑:“醫書記載,這庵波羅果盛產西域,味道極甜,卻也不是人人能食之,兩百人中,便有一人吃了會引發喉頭風,若是不能及時醫治,輕者活不過三日,重者則當場殞命,老朽今日也是頭回見到此癥。”

姜欣然一聽“殞命”二字,急得上前一步:“那玉兒的病是輕還是重。”

醫官忙出言安慰:“自然是輕癥,老朽馬上給她開副方子,你們趕緊去抓藥,不出兩日保準痊愈。”

姜欣然肩膀一松,總算是放心了。

隨後醫官便拿了筆墨開方子,丁秋生又趕忙找最近的藥鋪抓了藥,急匆匆去後廚找婆子煎藥。

楚哲將醫官送出屋,見身邊已無旁人,沈聲開口:“請問醫官,患喉頭風者,若不及時醫治,會死於哪些癥狀?”

醫官狐疑地打量了他兩眼,“公子何出此問?”莫不是不相信他的醫術?

楚哲客氣地拱了拱拳:“因在下常接觸一些命案案卷,故爾想多知曉些死者的死因,好方便到時審查案卷。”

醫官這才撫須點了點頭,略一思索:“患喉頭風者,其癥狀乃是喉頭腫大,直至完全鎖喉,繼而氣息阻窒、面色發紫,最後窒息而亡。”

楚哲略略一頓,這些癥狀,與伯爵府命案裏朱元香的死況簡直是一模一樣。

隨後他輕揚唇角:“多謝陳醫官指點。”

接下來的兩日,玉兒服下那藥湯,身子已康覆得利利索索,久不生病的她,經這麽一病,倒是清減了不少。

姜欣然心底的一塊石頭總算是落了地,隨後又讓後廚燉了幾日的補湯,好讓玉兒將清減的身子補回來。

她還尋思著得當面去向楚世子道聲謝,若不是他及時請醫官,又吩咐丁秋生跑上跑下,玉兒哪能痊愈得這般順利。

她對他雖仍然心裏有氣,但他也常常在她最危難、最需要幫助時出現在她身邊,這一點,也讓她心裏甚是感激。

這一日得知楚世子下了朝,姜欣然便帶了盤她親手做的糕點來到正房。

正房的大門仍如原先那般虛掩著,檐角懸掛的燈籠好似換了新的,燈罩上的顏色艷了許多。

想到上次來這個地方時,正是與楚世子告別,那一日下了好大的雨,她渾身濕透,滿以為那一面便是她與他此生的最後一面,沒成想,如今她又回來了。

“咚咚咚。”她擡手輕扣門扉。

屋內的楚哲正在翻閱案卷,聞聲一怔,他對她的敲門聲再熟悉不過,有節奏的、怯生生的,與旁人的敲門聲截然不同。

他克制住心裏湧出的雀躍,沈聲說了一個:“進。”

姜欣然推門而入,撲面而來的仍是那股熟悉的龍涎香的味道,屋內光線幽暗,穿過屏風望過去,楚哲正坐於案前,身旁燃了一盞燭火,橙黃的光暈在他周身縈繞,看上去溫暖而潔凈。

她行至案前福身行禮:“為感謝世子的幫助,奴特意做了盤糕點端過來讓世子嘗嘗,就是不知合不合世子的口味。”

楚哲合上案卷,明明心裏是愉悅的,湧到嘴邊的話卻仍是冰冷生硬的:“我幫你什麽了?”

“玉兒這次患喉頭風,多虧世子及時請醫官。”

楚哲嗤笑一聲:“若不是我給你送去瓜果,你那婢女便不會患喉頭風,按說你該怪本世子才對。”

姜欣然沒立馬應他,而是將糕點放於案上後才低聲作答:“世子送瓜果乃是出於好心,玉兒患喉頭風卻是由她自身的體質所決定,這是不相幹的兩碼事。”

楚哲壓根兒沒理會那盤糕點,而是從案桌另一邊看向她,一雙桃花眼黑沈黑沈的,好似要將她吸過去一般,“你在這件事上倒是很明事理,為何在別的事上卻那般糊塗?”

這明顯是話裏有話了!

姜欣然此時不想與他鬧別扭,故爾垂下眉眼,不與他對視:“奴愚鈍,說話行事有不妥貼之處還請世子原諒,若世子沒別的事,奴便告退了。”說完她再次福了福身,轉身就往屋外走。

剛來,竟然就要走,楚哲失落地抿了抿唇,突然說了句:“我正在看你姑父那件案子的案卷。”

一聽說姑父的案子,姜欣然步子一頓,立馬轉過身來,怔怔看著坐在燭火下的男人。

楚哲故作淡然地將案卷往另一側桌沿推了推:“你若是有興趣,也可以一起看看。”

姜欣然黑葡萄般的眼眸裏閃出一簇光亮,恍如秋水剪瞳:“奴……也能看?”

楚哲仍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清俊的眉眼裏溢出幾許邪魅來:“本世子讓你看,你便能看,此案事關你姑父,相信你也能保密。”

姜欣然趕忙點頭:“奴一定保密。”她說完快步行至案前,伸手拿過案卷便開始細細翻看。

兩人之間隔著一張案桌,他坐,她站。

夜好靜,唯有紙張的翻動聲,唯有燭火在躍動。

他稍一擡眸,便可看到她眨動著的長長的眼睫,挺翹的鼻梁,以及飽滿的雙唇。

一看到那唇,他腦中便浮現出那日在水下給她渡氣時的情景,面上不由得開始有些發燙。

“姜欣然。”他突然出聲。

姜欣然一怔,擡頭看他:“奴在,世子有何吩咐?”

楚哲低著頭,一邊翻動手裏的案卷,一邊語氣隨意地應道:“你擋住我的光了,最好能坐著。”

“哦,那奴……現在就坐著。”她老老實實搬了張圓凳,坐在了桌子的另一邊,認認真真地翻閱案卷。

姜欣然閱書速度極快,一目十行,一個時辰之後,她便看完了全部案卷,心頭湧出些許疑惑,囁嚅著問:“世子,我……有些地方看不明白。”

楚哲合上自己手上的文書:“說吧,哪裏不明白?”

“那個朱元香當真是他殺麽?這個忤作趙遠的話實在有些牽強。”

這姑娘倒是聰明,一下就問到了節骨眼兒上,楚哲從案前起身,在屋內踱了兩步:“朱元香的死確實蹊蹺,以前我也看得不甚明白,但現在,我找著她的死因了。”

“因何而死?”

“喉頭風。”他略略一頓:“她的死狀與陳醫官所描述的癥狀一模一樣。”

姜欣然驚得從圓凳上站起來:“也就是說根本沒人想要殺朱元香,那伯爵府的趙天磊就是被冤枉的?”

“趙天磊肯定是被冤枉的,至於有沒有人想殺朱元香,這可說不好。”楚哲面上多了幾分肅穆,隔著瑩瑩燭火看著她:“假如有人知道你那婢女不能服用庵波羅果,卻有人故意將庵波羅果換種形式給她服用,這算不算謀殺?”

姜欣然驀地楞住,沈思片刻後喃喃著:“也就是說,有人用掩人耳目的手法殺死了朱元香,繼而陷害趙天磊、陷害大理寺一眾官員,可他們的目的是什麽?為何要這樣做?”

“姜欣然。”楚哲面色平靜地行至她面前,長長緩了口氣,那氣息拂得她額前的發絲也跟著輕輕顫動。

他高大的身影朝她微微籠下來,好似要將她裹入懷中一般,卻又偏偏克制地保持著該有的距離,聲音也變得暗啞而低沈:“這件案子覆雜得很,可能背後的真相要比現在案卷裏所記錄的內容多得多,但眼下我不能盡告知於你,待確定詳情後再說吧。”

姜欣然還不習慣與他這樣近距離地面對面,尷尬地往後退了兩小步,朝他福了福身:“那就有勞世子了。”

他嘴硬地回了句:“我又不是為你。”

姜欣然攥緊手裏的帕子:“奴知道,世子乃是為天下大義。”

他被哽得說不出話來。

他不說話,她也便不吭聲,兩人就這麽沈靜地相對了片刻。

“世子。”姜欣然突然擡頭看他,一雙黑葡萄般的眼眸裏閃出點點燭火:“有件事,奴不知該不該說。”

楚哲轉身行至案前,坐回到太師椅裏,心裏明明很期待,嘴上卻是一副毫不在意的語氣:“你想說便說,不想說便不說,又沒人逼你。”

“奴若是說了,世子能不能……保證不生氣?”

呵,這是向他提要求了,“行,本世子可以保證。”

姜欣然這才緩了緩,娓娓開口:“那日在林中遇刺,那些黑衣人投向我們的火藥球,其實是五顏六色的。”說到這兒她忍不住怯生生地瞥了一眼楚哲。

楚哲的面色沈了幾分:“繼續。”

姜欣然便繼續說:“那五顏六色的火藥球裏,只有紅色與藍色會爆炸,奴尋思著,刺客定是在黑市買的火藥,買到的量定也不多,所以才會只選兩個顏色來爆,再就是,奴也懷疑,刺客背後之人,是不是也隱隱知曉……世子眼睛的事,所以當時那情況,實際上也是對世子眼睛的一種試探?”

“姜欣然。”楚哲突然出聲,面色冷如冰。

“奴在。”姜欣然趕忙垂下頭,等待著他的責罵。

她知道眼睛是他的隱痛,外人碰觸不得,故爾也一直未提林中之事,今日若不是說到這件案子,她也不敢冒然提到。

“夜深了,你且回房歇息去吧。”他並沒責罵她,緩了口氣,下了逐客令。

“是。”姜欣然老老實實地退出了正房。

待她一離開,屋內的楚哲突然握緊雙拳,咬牙說出了一個名字:“柳若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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