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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柳下惠轉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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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兒擔心主子, “姑娘究竟是怎麽了?”說著眸中又溋出淚來:“自姑娘從靈山回來,便是這樣一副失魂落泊的樣子, 還總是打探世子的消息, 起先你可從來不這樣的,你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

姜欣然見玉兒又在為自己擔心,忙斂住神色, 故作平靜道:“我沒事的,就是不知怎樣才能讓世子出手幫助孟家,須還得再想想, 你且回房歇息去吧。”

玉兒雖仍不放心,卻也只能順從地回了房。

姜欣然轉身坐到了床榻上, 盯著不停躍動的燭火出了神,末了, 拿出枕下的那個黑色絡子, 幽幽一嘆。

融洞裏所經歷的生死劫難好似一場大夢,夢裏的楚世子如同假人兒一般, 其性情與現實裏的他全然不同。

想到死前他那麽溫柔地抱住自己, 她又隱隱覺得, 他無論如何都不會殺人滅口的,一個壞人,又怎會有那麽溫柔而善良的一面呢?她努力穩住自己的心神。

此時雲溪苑正房裏,周為歪在一張太師椅上,看了眼楚哲, 又往嘴裏塞了塊糕點,邊嚼邊說:“此案快結了, 刑部尚書李北天與兵部尚書鄭時初皆主殺, 皇上還未點頭, 估計想等你的意見。”

楚哲冷著臉,一杯接一杯地飲著茶水,眼神也有些飄忽不定:“人自然不能殺,最多是流放。”

周為將身子往楚哲跟前湊了湊,眉眼裏帶了幾許邪魅:“與你聊案情你卻這般心不在焉,究竟是怎麽了?莫非失蹤的這幾日,你與那美妾之間發生了什麽臊人的事?”

楚哲一雙桃花眼仿佛淬了毒:“周為你給我閉嘴。”

周為不想閉嘴,越說越帶勁:“你剛都說了,與那美妾掉入融洞整整四日,孤男寡女共處這麽久,你當自己是柳下惠轉世麽?”

“本世子說過,此生不婚不育不置後宅,自然也不會沾染任何一位女子。”楚哲說得擲地有聲。

“待你退掉親事,真能還她自由?”

“沒錯。”

周為舔了舔唇,半玩笑半認真道:“她就是一弱女子,到時名聲已損,再嫁無望,要自由又有何用,不如你考慮考慮將她送給本公子,如何?”

楚哲:“……”

周為見楚哲不吭聲,故意在茶臺下踢了他一腳:“怎麽,你莫非覺得我配不上她?好歹我也是國公府的嫡長孫,雖還未襲爵,身份也比你低不了多少,長相也不比你差,最多只是在皇上跟前沒你受寵而已,不過在男女關系裏,這也算不得多大優勢吧。”

楚哲意味不明地盯著他,眉頭微微一蹙:“你那府邸已納了好幾房妾室,你還不知足麽?”

周為率性一笑:“男人嘛,在這方面又怎會知足?當然,我說的‘男人’,除你之外。”

楚哲只說了一個字:“滾。”

周為仍不死心,又往他跟前湊了湊:“我雖妾室多,但我將她們每個人都捧在掌心,讓她們過著衣食無憂愜意安穩的生活,這不挺好的麽?再說了,你若放那美妾自由,就相當於將一塊肥肉扔進了狼窩,萬一被哪頭惡狼叨走,往後還不知會過什麽生不如死的生活呢。”

楚哲“嗖”的一聲站起來,茶臺上的燭火都跟著閃了一閃,他雙拳緊握,面色緊繃:“周為我再說一句,滾。”

周為嚇得身子一顫,趕忙從太師椅上站起來,朝他拱了拱拳:“楚大學士別動怒,千萬別動怒,我滾,我滾還不成嗎。”說完甩了甩衣袖,轉身出了屋子,邊走邊?叨:“不就是開個玩笑麽,竟還當真了……”

待屋內靜下來,楚哲仍像樹樁一般立在茶臺前,良久後揮手朝臺面上狠狠一掃,“呯”的一聲響,茶盞落地,摔成點點碎片。

守在屋外的鄒伯聞聲心中一動,忙推門而入想看看屋內情形,腳還沒邁進去,只聽一聲厲喝“出去”,嚇得他趕忙縮回了身子,將門再次輕輕掩上。

世子性情向來沈靜,哪怕心緒極差時也不過是悶不吭聲,從不如這般摔杯打盞,鄒伯想來心頭便忐忑不已,世子失蹤四日後回來,當真似變了一個人。

屋內的楚哲盯著地上的碎片出神了好一會兒,終於緩緩轉身,在檀木椅上坐下,重重嘆了口氣。

案桌上擺著周為拿來的案卷,厚厚的一摞,他擡手翻了翻,卻靜不下心來,只得再次合上案卷,隨後從屜中抽出絳線,掛上桌前的暗釘,開始一條條打絡子。

夜寂廖無聲,一縷縷黑色絳線在他指尖靈動地穿梭,仿佛一尾尾歡快的魚兒。

想到魚兒,他莫名就想到姜欣然,想到融洞裏她為他烤魚,還想到他們在絕望中相擁的身體,楚哲懊惱地一把扯掉了暗釘上的絳線,隨手扔進了屜中。

博古架上還有半罐周為那日喝剩的酒,他取了下來,試著飲了兩口,酒味醇香,卻也緊澀,他嗆得連連咳嗽,沒轍,只得將酒放了回去。

如此來回折騰幾番,又在香爐裏燃了一塊龍涎香,心緒總算慢慢平緩下來,終於能坐在案桌前安安靜靜看案卷了。

一人、一燭、一案書,夜在漏刻裏一點點沈下去。

“大理寺受賄案”的前因乃源於“伯爵府命案”。

命案發生於去歲四月五日,也正是伯爵府舉辦賞花宴的日子。

伯爵府底子頗豐,在京城也是根基深厚,家主趙平西性情熱烈灑脫,極好結交各路君子俠士,閑暇之餘便是呼朋引伴、引酒作樂。

其子趙天磊得了其真傳,不只好引酒作樂,且還生性風流,成日裏沾花惹草,是京城赫赫有名的花花公子一名。

賞花宴這日,伯爵府門庭若市車馬盈門,當真是好不熱鬧。

戶部掛名的行商朱何謂與趙家也頗有些交情,故也在受邀之列,這一日他便帶著剛及笄的女兒朱元香登門赴宴,卻沒成想,宴席進行到一半時,朱元香就被人發現死在了趙天磊的床上。

在場的賓客一時嘩然,誰人不知趙天磊的風流之名,如今有女子死在他床上,兇手不是他又是誰?

朱何謂難掩喪女之痛,顧不得與趙家多年的交情,一舉將趙天磊告到了府衙。

京兆尹李恒經過仔細查探,發現朱元香喉頭發腫、面色發紫,乃窒息而亡,同時朱元香手裏還攥著一方趙天磊的衣裳碎片,鐵證如山不容抵賴,於是一舉將趙天磊下獄。

案情到此本該了結,偏偏趙平西對兒子的品性深信不疑,覺得他哪怕生性玩劣縱欲無度,但也絕不會傷人性命,故爾在去歲冬日在大理寺擊鼓鳴冤。

大理寺卿蔣伯輝親自審理此案,發現疑點重重。

首先這朱元香雖死於窒息,但喉間並未見勒痕,是否是他殺存疑;她手裏雖握有趙天磊的衣裳碎片,但趙天磊當天並未穿那件衣裳,且他一直在伯爵府前廳應酬賓客,有不在場證據。

其次,跟隨朱何謂同來的一名叫富貴的小廝也作證,他曾親眼見到朱元香被一陌生男子帶去了趙天磊的寢殿,殺人兇手極有可能就是此男。

蔣伯輝因此認為,哪怕暫時沒抓到真兇,但憑著眼下的證據,也足以能洗清趙天磊身上的嫌疑。

於是沒隔幾日,趙天磊就被放了出來。

案情走到這一步,趙朱兩家的恩怨本也該了了,但朱何謂認定趙天磊就是真兇,如今女兒沒了性命,真兇仍逍遙法外,他如何甘心,於是牙一咬,去敲了朝中的登聞鼓。

鼓聲驚動仁帝,仁帝便差人傳喚順天府尹與大理寺卿問話,隨後便將案子交給刑部會審。

刑部尚書李北天接了案子後又是一番謹慎的堪查,並命資歷深厚的仵作趙遠再次查驗屍身。

趙遠奉命行事,最後得出的結論是,哪怕朱元香的頸部沒有勒痕,也不能證明她不是被勒死,因為兇手完全可以通過冰敷來消除淤痕。

而此前那名叫富貴的小廝在刑部的審訊下也改了口供,稱自己是受了大理寺卿蔣伯輝的利誘才作了偽證,他其實並未看到過什麽陌生男子帶朱元香去趙天磊的寢殿。

李北天審到此處,自是對大理寺卿蔣伯輝多了一重懷疑,故爾派了幾名差役暗中跟蹤盯守。

三日後,差役便在蔣伯輝的宅中發現了一萬兩白銀,而裝白銀的箱籠上清清楚楚刻著伯爵府徽記,之後又相繼在大理寺左右少卿、左右寺丞及司正宅中發現用同樣箱籠裝著的不同數量的白銀。

大理寺官員為包庇兇手收受賄賂之事由此露出水面,趙天磊再次被押進獄中,而大理寺眾官員也相繼被抓,這就是轟動一時的“大理寺受賄案”的來龍去脈。

楚哲看完案卷在燈下沈思,這個案件確實疑點頗多,伯爵府哪怕真想賄賂官員,也犯不著用刻有自家徽記的箱籠來裝白銀。

但話說回來,又有誰會花數萬兩白銀來陷害大理寺的官員呢?

先不說陷害這些官員能落著什麽好處,單說這份財力,放眼整個京城,怕是也沒幾戶人家能吃得住。

楚哲的目光落到仵作“趙遠”的名字上,想到這個人也曾為母親驗過屍,心裏湧出一抹覆雜的情緒來。

又想到孟府後院埋著的那個錦盒,他料定此案必定有隱情。

何時去挖錦盒呢?燈下的楚哲有些晃神,去挖錦盒就意味著要再次面對姜欣然,他摩挲著手上的玉扳指,好不容易聚攏的神思又開始游離了……

作者有話說:

這章是一些背景交代,下章繼續感情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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