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伊妍睫毛動了動，隨後睜開眼，季洋的手還放在她腰上，外面下了雨，天氣有點涼。

她往被子裏縮了縮。

季洋也有了動靜，把她往懷裏攬。

他的體溫有點偏高，伊妍覺得很不舒服，天氣一降溫，還真能當個天然取暖爐。

又躺了十分鐘，她略帶不舍拉開他的手，“你不準備起床回去？”

以往他天還沒亮就要走了，畢竟還要趕回去。

他不會在這裏逗留。

“再瞇五分鐘。”季洋沒睜眼，拖著聲音，手又纏上來了，“五分鐘。”

還有點纏人。

伊妍執行能力很強，醒來後下床的速度很快，這一次居然也由著他。

季洋也沒睡著，不僅要抱著她，還要握著她的手。

她縮在他的懷裏，心有些漲漲的。

誰都沒說話，時間一分一秒過。

等到五分鐘後，伊妍也沒說話，倒是季洋先松開她，翻了個身，從旁邊的衣服裏掏出一個盒子。

“送你個禮物。”

伊妍也轉頭。

他已經把盒子打開，從裏面拿出一條鉑金手鏈，款式簡約，以光面車花小紅花為主，鋪以鏤空扭片貫穿，更顯飽滿立體。

“手。”季洋說著附身去拉她的手，“戴上試試，我覺得應該好看。”

手腕一涼，手鏈戴了上去。

伊妍還在看，他卻先開口，“我就知道適合你，戴起來更顯皮膚更白了。”

進入伊氏以來，很多人都變著方法給她塞禮物，可是卻很久沒有人這麽真心誠意給她送了。

她看著手鏈，怪好看，於是開口道，“你去買的？”

“前幾天我哪敢出去？”季洋搖頭，“我在網上定制的，昨天剛到。”

伊妍眼底微閃。

她其實沒幫他什麽忙，季洋卻把她當救他於水火的恩人，越是這樣，她便越愧疚。

“你上次不是說對陳衛要拍的那個網劇感興趣嗎？”伊妍一邊穿著衣服，一邊開口道，“這件事你不用擔心，我會幫你處理，安心演戲就行了。”

所有對她好的人，她都會加倍還回去。

哪怕麻煩了些，她也會幫他。

“不用，威哥幫我安排了試鏡。”季洋婉拒。

“陳衛固執，你自己不一定能搞定，我這邊會安排，讓你帶資進組。”她這般說。

說完，又怕他誤會，隨後又道，“我知道你挺適合這部劇，但是也要抓住機會，才能騰飛。”

“你已經幫了我很多，不用了。”他堅持。

伊妍聽他這麽說，更是被堵得不上不下，“我沒幫你什麽，發布視頻的不是我。”

人情還不出去，她難受得很。

“我知道。”季洋手覆上她肩膀上，親了她一下額頭，“我都懂，真的。”

那副神色裏，就是體諒她的難處，都理解。

肯定背後就是她。

伊妍：“……真不是。”

“嗯。”他象征性點了點頭，“廚房還有點面，我去煮點，然後吃完再走。”

沒等她回，季洋已經走到隔壁。

留下伊妍在原地。

她真的不是。

可季洋明顯“不信。”

還一臉感激，任勞任怨給她煮面，還加了兩個雞蛋，上面放了蔬菜。

伊妍換好衣服化好妝出來，他已經把面盛好放在桌上，把勺子和筷子遞給她。

面得很清淡，蔬菜還挺好吃。

季洋又往她碗裏加，期間還接聽了李威的電話，“威哥？”

“試鏡在九點半，我八點過去接你，你準備一下，提前去，下午你還有安排。”李威在電話那頭說。

季洋看了下手表，“嗯，我在吃早餐。”

“那就好。”李威掛掉電話。

“要回去了？”伊妍吃了小口面，擡頭問他。

“和你一起吃早餐的時間還是有的。”季洋把手機收回褲兜，重新拿起筷子。

“試鏡很難。”她又一次出言，“你也不用怕麻煩我，這也什麽。”

“我想靠自己。”他說得認真。

神色間透露的堅定讓她無從反駁，“隨你吧。”

“再過一個月合同就到期，我不想再續簽，打算自己成立工作室。”季洋也低頭吃面，緩緩出聲。

聞言，伊妍手中的動作都停了，一下擰眉，“你自己成立工作室？”

“嗯。”他點頭，“之前那一波，能推掉的都推了，其實也挺好，我也和威哥商量過，這一次試鏡我不想借助任何幫助，就以自己真實的水平去參加。”

“在公司自由受限，我不喜歡這樣的生活。”

“可是沒有公司的資源你不一定能走這麽遠。”伊妍不是很讚同。

程光娛樂雖算不上娛樂圈龍頭，但資歷不淺，在圈內有一定的人脈累積。

“我不需要走多遠，只要我的工作室能正常運營下去，就可以了。”季洋垂眸，嘴角扯了扯，“妍妍，你清楚的，我沒有多麽大的追求。”

伊妍：“……”

她當然清楚，季洋還真是娛樂圈一股清流，他對名利還真不在乎，對吃穿用度更不放在心上。

可是，程光娛樂馬上就要被伊氏收購了。

“這樣挺好，沒人能強迫我。”季洋說得輕松，慢悠悠吃起面來。

“是挺好。”伊妍點頭。

她沒再繼續說。

吃完早餐，兩人分兩路，各自忙去了。

伊妍要去公司，至於季洋，他還得趕回家，然後等李威來接他。

她今天開著白色的寶馬，手放在方向盤上，紅燈的時候，瞥到了手腕上的手鏈。

晃動著，還閃閃發光。

她盯著看，越看越喜歡，抿唇而笑。

不過，也很苦惱，她既收到了季洋送的項鏈，又收到了手鏈，在他最需要的時候卻沒有第一時間伸出援手。

好像有一種欠他的感覺，對他寬容了很多，時時刻刻都在想著如何能補償他。

上午八點半。

一輛黑色的保姆車在公路上奔馳，助理坐在前面，季洋和李威坐在後面。

“今天的熱搜看了嗎？”李威拿著手機，側頭看他。

季洋閉著眼養神，“沒有。”

“最近熱搜都是你，怎麽都不關心一下？”李威無可奈何道，“上車就給我睡覺，前段時間放假你還沒睡夠？昨天那麽早回去，你也沒睡夠？”

“沒怎麽睡。”季洋側了側身子，繼續閉眼。

鬧了兩回，都大半夜了。

“沒睡你幹嘛去了？半夜起來抓蟬去嗎？”李威拉著臉，又伸手推了推他，“看看熱搜，片場有個工作人員撞到你了，然後你幫她撿衣服不知道被誰拍了，也傳上去。”

“又不是壞事，有什麽好看？”季洋沒在意。

“你說是誰在背後幫你？我原先覺得是那個知名狗仔，可又不是，他那個家夥，功利得很，可不會這麽幫你。”李威沈思。

“活雷鋒吧。”季洋沒睜眼。

李威也反駁，興致勃勃跟他分享，“你看看那些粉絲都說了什麽？”

“我們洋洋心底善良，真想給他生鼠寶寶啊啊啊啊啊。”

“好暖心的動作，撞到的是右手，突然讓人想起那天夜裏洋洋一個人去了醫院，應該是處理傷口去了，好心疼。”

“我想給他生一個足球隊，《溫暖如你》和《我在等你》如果不是洋洋演，我不看！”

……

他不斷在念著，詢問道，“那兩部劇真不演了？”

“真的。”季洋毫不猶豫回答。

李威還想在說什麽，嘴唇動了動，卻沒出口，見他一動不動，轉移了話題，“真那麽累啊？是不是昨晚看劇本到半夜？”

“嗯。”季洋應。

“那快點休息休息，希望能試鏡上，雖然不是大片，陳衛那個家夥拍攝的東西還是有質量的。”李威也不再打擾他。

九點二十分。

車子停在銀河大樓下。

哪怕是一個小小的網劇，也有很多的明星來試鏡，還有幾個幾年前的一線明星。

隨著互聯網的發展，網劇反而成了一大熱點，一旦火了，效果可一點都不比電視劇差。

有陳衛擔保，劇本的質量肯定不差，加上認真的拍攝，不火也不可能是爛片。

大廳內都是等待試鏡的明星。

陳衛這人就是老古董，不搞走後門那一套，所以試鏡要抽號碼。

管你是誰，都得一個一個來。

季洋抽到的是二十一號，現場有好幾十個人，也算拍在較為靠前了。

這段時間他可是焦點，今天還在熱搜上掛著。

不遠處幾個正在背著臺詞的新人盯著他看，還在竊竊私語。

有些明顯對他有興趣，偷偷拿攝像機在拍，但沒上來要簽名，此時哪裏還顧得上追星？

“二十四號，李竹。”

……

“二十五號，季洋。”

……

“二十六號，季洋。”工作人員喊了一聲，大廳內其餘候著的人都望過來。

明顯沒想到季洋能過來。

不禁也交頭接耳起來：

“他這麽也來試鏡這個角色了？”

“是啊，搶我們角色啊，不是說誤會解除了嗎？他現在名氣漲了才是。”

“哎呀，都是圈內人，有些東西能騙粉絲，能騙記者，我們心底還是要有點數，我可聽說，是季洋對伊靈有意思，本來人家是要教訓他的。”

……

“真的假的？”

“可不是真的。”那個女明星煞有其事，“你還記得轉發伊靈微博那個戴佳嗎？是我閨蜜，現在都要身敗名裂了，還不是季洋的經紀人私底下報覆。”

“人家伊靈是懶得計較，也回伊家去了，就給他點教訓，讓他跌落下來，只能演這些小角色。”

“天啊。”

……

八卦和小道消息素來受人們喜愛，豎著耳朵聽的人倒是越來越多。

有些人還覺得自己發現了大內幕。

另一頭。

季洋已經在外面等待。

裏面門開的時候，走出來的女明星垂頭喪氣，還忍不住罵了一句，“神經病！”

他認識她。

在他很小的時候，孤兒院僅有的那臺電視上經常會播放她演的電視劇。

早些年紅遍大江南北。

可惜，這個圈子淘汰很快。

“洋洋，快進去吧。”工作人員是個小姑娘，看到他的時候十分激動，還要忍著，比了個手勢，“要加油，一定要加油。”

“嗯。”季洋點頭，走了進去。

裏面是一個舞臺，上面還亮著等過，而陳衛一個人坐在下面。

靠在椅子上，雙手交叉環胸，看向他跟看一只猴似的。

季洋也是第一次見他，五十幾歲，胡子很長，邋裏邋遢，活脫脫就是一個搞藝術的形象。

據說就是因為他冥頑不靈，性子古怪，這部劇找了投資五年，勉強有人願意了。

劇組資金還不是很充足。

“季洋？”他瞥了一眼名單，慢悠悠道，“你是一個流量小生，演偶像劇的，我要的是實力派演員。”

簡言之，你還不夠格。

“陳導這部劇背景是校園開始，又是網劇，受眾年齡肯定偏小，演偶像劇和有沒有實力不沖突。”季洋回他。

“我知道你們，那都是靠臉吃飯，我想要成熟一點的演員，三十幾也能演十八，不用試了，走吧。”陳衛說著就在名單上要劃掉他的名字。

話語間，沒留餘地。

“陳導，我不靠臉吃飯。”季洋打斷他，淡淡道，“我認為一個導演去評判一個演員的實力，不是看他好不好看。”

“長得好看，和我有沒有實力沒關系。”

陳衛一下瞇了眼，手中的動作都停住了，翹著二郎腿，“說話都是挺精明。”

“行，那你死個明白，試鏡男主角是吧？我前兩天就開始

試鏡，好多人都找到了，男主角一直沒合適的。”

“你要是能過我這關，馬上我就定你。”

陳衛把名單和筆往桌上一扔，繼續看向他。

劇組那群家夥已經不陪他試鏡了，每天都想著往劇組裏塞人。

他已經不得不妥協，今天是最後一天，他只想到男主角，其餘人就懶得管了。

“我不在乎。”季洋倏然就出聲，臉上帶著不屑，嗤笑一聲，“你以為現在還能威脅得了我？”

陳衛一下冷了臉，“你說什麽？”

季洋一步一步走過來，漆黑的眼底帶著銳利，擲地有聲，“三年前我不怕你，現在，我更也不怕你。”

話落，他又點頭，“沒錯，我是喜歡蕾蕾，也願意為她付出，但是不代表我能喪盡我的良知。”

陳衛眼底慢慢變了。

仔細打量著他。

他現在才反應過來，季洋在演戲，演的是男主角徐尋在違抗養父的命令的時候那種決然。

這部劇有個吸引人的點，不同於以往的偶像劇，他是男二上位，而且是一個高智商高顏值的男二，女主的青梅竹馬，被她父親養大的養子。

“父親，我一定會阻止你，一定會。”季洋把手撐在桌子上，附身看著陳衛，渾身布滿了迫人的氣息，直視著他的眼。

一股莫名的氣場一下襲來，陳衛都僵住，忘記了思考，眼睛瞪大，明顯被震懾到。

就被劇本上戴父的反應一模一樣。

“如果父親及時回頭，我一定會給你請最好的律師，爭取減刑。”他臉色又微微放緩，“回頭是岸，不要再一意孤行了。”

話音未落，他把手機掏出來，撇了一眼，“蕾蕾給我打電話了，父親，我先走了。”

他站直身子，往門口走。

“對，就是這種感覺。”陳衛一下站起來，看向他，伸出手指不斷點著，“沒錯，就是這種感覺。”

情緒還有些激動。

季洋又走了過來，陳衛看著他，心底還有些發顫，見他收斂神情，都松了一口氣，評價著，“徐尋就是這樣。”

一個作者能把人物寫活，可是一個演員不一定能把人物演活。

“陳導這是定下我了？”季洋直白問。

“對，就是你，沒錯！”陳衛鄭重點了點頭，“就是你了。”

他說著還在名單上打了一個勾，再次擡頭看向季洋的時候，面色有些窘迫了，“我們，我們劇組資金有點緊張，片酬的話……可能少那麽一點點，一點點。”

說完生怕季洋不演，又趕緊強調，“之後肯定還會有投資人，我給你漲，以後一定漲。”

“陳導，我不要片酬……”

“我再給你漲，商量商量，一會去吃個飯，這是都好說。”陳衛以為他不演了，連忙又出口，“錢的事都好說，你要多少？”

“我要投資。”季洋看向他，話語清晰。

“？”陳衛瞪大眼。

“片酬可以不要，我可以當投資人，還可以補上如今的缺口。”他又說。

陳衛認真看向他，確定他不是在看玩笑，一下走上去拍了拍他肩膀，“走走走，喝酒吃飯去，我們酒桌上談。”

季洋終於知道他為什麽這麽多年拉不到投資了。

絕對不是懷才不遇。

最後他還是婉拒，讓陳衛繼續試鏡，留下聯系方式後走了出去。

小姑娘一看出來，神色比他還激動，“洋洋，怎麽樣了？”

“過了。”他輕輕抿唇笑。

“你太棒了。”小姑娘突然就紅了眼眶，“我就知道你一定會試鏡上的，那是我最喜歡的，男主角和你很像很像，你真的要演。”

她說著還會跺腳，季洋指了指裏面，友情提醒，“陳衛說讓你進去 。”

“哦。”小姑娘剛要走進去，又返回來，紅著眼眶看他，“洋洋，能不能幫我簽個名？”

“工作人員。”陳衛暴脾氣已經上來了。

小姑娘一臉著急，“我沒紙。”

“先進去，我在這裏等你。”季洋開口。

“我……我……”小姑娘明顯不想，想去叫不遠處的同事過來，和她一起的那個上廁所去了，季洋一會肯定就走。

他很忙。

“我等你。”他又重覆，不過一如既往臉上沒什麽表情，說話也是很平靜。

但是卻莫名讓人相信，她快速就往裏面走。

“男主角不試鏡了，其他人趕緊的，每個人縮短到一分鐘。”陳衛吩咐。

“好。”小姑娘聽完，連忙走出去。

一開門，沒看到季洋在門外，心都沈了一半，失落一下襲來。

“給你。”季洋的聲音突然在她側面響起，手上還拿著周邊，遞了過來，“我記得助理那邊還有，去取了一下。”

她抖著手接過來，眼底一下蓄滿淚花，有點控制不住。

“你別哭，我先走了。”季洋在安慰人方面顯得笨拙，只是看著她，淡淡說出這一句。

小姑娘握著周邊，看著他的身影，激動得想發微博，卻被陳衛一聲怒吼拉回思緒。

她恢覆情緒，拿著擴音器說，“男主角不試鏡了，接下來一個人有一分鐘時間，現在是二十七號，李薇。”

不試鏡男主角？

這個消息一下讓裏面的人騷動起來，好些三四線明星就是沖著這個男主角去的。

不然誰願意在這裏忍受陳衛這稀奇古怪的行為？

他們在圈內也算有頭有臉了。

季洋一走，很多人男明星起身走，對他頗有微詞，當場就定下，讓他們白跑一趟。

算了。

依他們看，陳衛這劇也火不了。

當天晚。

既季洋幫助工作人員熱搜後，另一條熱搜也登上去，是小姑娘發的微博。

微博是照片是季洋送她的周邊，右下角還有他的簽名。

栩栩如生：“今天遇到洋洋了，感動得差點哭，想要簽名卻找不到紙筆，還被迫離開，回來的時候洋洋拿著周邊在等我，想要拿餘生喜歡你。”

下面自然是一堆羨慕嫉妒。

洋洋是我本命：“天啊，他是暖洋洋嗎？我也想要簽名周邊。”

季洋家的小媳婦：“不開心，老公今天又勾搭別的女人了，回來跪榴蓮！還得榨幹。”

花開似錦：“樓上，你是魔鬼嗎？哈哈哈，說實話我也想。”

……

消息剛發不久，李威的微博更新了，表示季洋不會出演《溫暖如你》、《我在等你》兩部劇，不過會飾演《單純愛著你》中的男主角徐尋。

消息一出，立刻炸開鍋。

在很多人看來，《單純愛著你》這是不知名的劇啊，那兩部好歹還有點名氣。

很多人就猜測，其實季洋身份地位已經不如從前了，不然怎麽會去演這麽不入流的網劇呢？

太慘了。

粉絲也在鬧，去他微博下安慰，去另外兩部劇的微博下罵，還要抵制。

季洋對此沒什麽回應，李威卻很及時發了第二條微博，表示這是季洋自己的意思，覺得自己不適合，無關劇組的事情，希望粉絲理性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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