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前一天，薛念來了幾個電話，讓季洋回去，楊瀅在一邊聽著有點失落，主動往一邊走。

等他掛掉電話，她還要擠出笑道，“那你快回去吧，我一個人在這也可以，不想做飯我就點外賣了。”

“收拾東西。”季洋看向她說。

“啊？”楊瀅懵。

“快點，收拾衣服，和我一起回去。”季洋說著便走到臥室，松手收拾起來。

等他收拾好，楊瀅還沒動，拘束又尷尬站在一邊，“我一個人待在這裏就好了。”

她會給他帶來麻煩。

“快點。”季洋話語不容拒絕，“我們還要去趟超市，一會晚了。”

楊瀅搖頭。

她不要。

“回外婆那，不是回去。”季洋又道，“外婆一個人過年，你和我回去陪她，剛剛我給她打過電話了。”

“我……”

楊瀅百般糾結，這樣貿然登門好像不太好，可最終拗不過季洋，沒給她做決定的機會，他就牽著她往外走。

超市。

正是年上，裏面人山人海，結賬的地方都排起了長隊，人擠人，兩人推著購物車往裏走。

女孩子更細心一些，既然已經決定去，自然要用心選年貨，對她來說是第一次登門。

意義也是非同尋常。

聽他說過，老太太住在他們學校附近，兩人走進了一個老小區，旁邊還有老人在下棋和閑聊。

季洋牽著她，彎彎繞繞到了一單元，打開門往上走，“這裏原先是恒中的教師住宅，外婆退休前是恒中的英語老師。”

楊瀅還是比較詫異，追問了他有些事情。

多了解一點，才不至於慌亂。

楊家經商也不過從楊老爺子開始，季家則是真正的書香門第，祖上就有幾個舉人，不僅薛念出過國，就連退休的老太太也是出國度過金的。

在那個年代，可是大戶人家。

“外婆。”季洋在一棟樓前，伸手敲了敲門，輕聲喚了一聲。

“來了。”老太太聲音和藹可親，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緊接著，門被打開，率先沖出來的是一只薩摩耶，楊瀅嚇了一跳，連忙躲在季洋伸手。

她怕狗。

杜東之前也養了一只，咬過她。

“花生。”老太太輕斥一聲，那只狗搖著尾巴往後退，她笑著看向楊瀅，“我一個人住著無聊，花生是我養的狗，它不咬人，別怕，是瀅瀅嗎？”

“外婆好。”楊瀅從季洋身後走出來，有點害羞。

總有一種見家長的感覺。

老太太帶著一副眼鏡，笑起來臉上都是皺紋，看起來卻精神矍鑠。

“快進來吧，剛準備包餃子，我們晚上吃餃子。”老太太伸手去拉楊瀅的手。

“嗯。”楊瀅乖巧跟在身後。

“瀅瀅會不會包餃子？”老太太笑著問。

聽言，楊瀅有點窘迫，搖了搖頭。

陳雪不喜歡吃餃子，所以他們家大年三十也不吃餃子，想吃也只是速凍餃子。

“外婆教你，洋洋之前也不會，多包幾次就會了。”

“謝謝外婆。”

……

老太太住在七樓，往外望去就是他們學校的操場，這間房是小三室一廳，老人家應是個很愛幹凈的人，地板光潔無暇，家具擺放得十分整齊。

客廳外還有一個大書架，上面排放了整整齊齊一排排書，好些紙業都已經泛黃，卻保護得非常好。

楊瀅越發放大自己的自卑，季洋對她的好，是不是施舍？老太太對她的耐心，是不是本身教養？

他的優秀放大她的卑微。

“這個面呢，現在有點太硬了，我們要加點水……”老太太溫和的聲線傳來，打散她的思緒。

“外婆我來。”她搶著去拿水壺。

“慢一點加，不急。”老太太笑，伸手過去把她垂落的頭發撩到耳後。

楊瀅心是暖的，擡頭看看季洋，對方正在剁胡蘿蔔，切碎了往餡裏放。

這般其樂融融的樣子是她以前夢寐以求的。

一家人一起。

許是感覺到他視線，季洋也擡眸，往她看上了一眼，他伸出手指，指了指臉頰。

楊瀅疑惑，用手背蹭了蹭自己的臉頰。

有臟東西？

這一蹭，季洋嘴角上翹，笑開了。

楊瀅囧。

她連忙低頭，加快揉面團的動作，不然今晚可就吃不上。

等老太太一走，季洋走過來，擡手在她臉上用手背擦了擦，輕笑道，“小花貓。”

楊瀅害羞，推著他往一邊走，害怕老太太看到。

餃子皮她還不會做，是老太太上手，只見她拿著木棍揉揉兩下，一小團面團就變成了薄薄的一張皮。

楊瀅做成的餃子奇形怪狀，歪歪扭扭，季洋倒是捏得很漂亮，手法也熟練。

她趁老太太不註意，把裝好餡兒的給季洋捏，她負責裝餡就好了。

餃子下鍋的時候老太太往一個餃子裏放了硬幣，楊瀅不解。

“吃到這個帶硬幣的餃子呀，過去一年晦氣就會消掉，新的一年幸福安康，開心快樂。”老太太看她一副懵懂的樣子，笑著與她解釋。

楊瀅看了一眼季洋，眼底帶著期待。

她希望季洋順順利利，健康快樂，然後在高考的時候考取狀元，去自己心儀的學校。

香噴噴的餃子上桌。

花生搖著尾巴在一邊，今天看起來也格外高興，它面前也有一碗餃子。

桌上的每一個人面前都有一杯果汁，楊瀅體會到了久違的過年儀式感。

耳邊是外面是不是響起的炮竹聲，她響起以前季翰在的時候，他們一家人在年上也很少圍在一起吃飯。

楊家人總是要楊瀚和她去國外，陳雪也不願和他們一起去，每年過年都自己回陳家。

這時候，免不了吵架，她就一個人躲在房間哭。

季洋給老太太夾了個餃子，給她也夾了一個，桌上挑起的話題總是避開家庭和學習，老太太留學的地方正是楊家人如今待的地方，共同話題還是很多。

對方總是很會接話，不至於讓她難堪也不至於讓話題聊死，她緊張的心也慢慢松下來。

“唔……”一口咬下去的餃子有點嗑牙，楊瀅吐出來看著手心的硬幣，怔了怔。

“磕疼了？”老太太聽著她一聲驚呼，慈愛道，“方才不是說要小心點，不過也是一種幸運，在新的一年裏，瀅瀅一定會平安健康，諸事順利。”

楊瀅看向季洋他抿唇笑，伸手在她頭上揉了揉，倒是讓她越發羞澀了。

悄咪咪看向老太太，見她沒什麽特別的表情，反倒覺得沒什麽不對。

開明得很。

吃好飯，楊瀅搶著去洗碗，季洋也跟著去，等兩人出來，老太太已經把其餘兩間房間鋪上新床單。

她將一個紅包遞過來，“這是瀅瀅的。”

楊瀅本能往後退了一步，以往她回陳家，陳雪都是告訴她，外公外婆沒什麽錢，給她紅包也不能收。

“過年要圖個吉利。”老太太拉過她的手，將紅包放在她手裏，然後又把另一個給了季洋。

對方收下，“謝謝外婆。”

楊瀅手指往回縮，也將紅包捏緊，看向老太太，心底一暖，“謝謝外婆。”

“小洋素來是個聽話的孩子，外婆相信，他的眼光總不會錯的。”

“只是你們還小，未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日子還很長，彼此間要相互包容一些。”

……

楊瀅走回房，腦海裏響徹的都是老太太說的話，季洋說，對方不會與季父季母說，外婆是他最信任的一個人。

那麽信任的人也相信她，她應該多努力一點，才能不負老人家的信任。

待了三天，兩人才準備離開。

這三天，老太太時常帶她下去遛彎，或者帶著花生出去走走，往那麽怕狗的一個人，離開時看著花生蹭她，蹲下來抱了抱它，有點不舍。

老太太是個作息很規律的老太太，她溫和有禮，思想開明，喜歡歷史文化，現如今還最愛帶著花生去省圖書館，一坐就是半天。

“可以常帶瀅瀅回來吃飯，想吃什麽外婆給你們做。”老太太這般叮囑。

季洋應下，拉上她的手。

“我們自己下去。”楊瀅阻止了對方送他們的舉動，“我會經常過來看外婆的。”

老太太依舊笑得慈愛，點了點頭。

回去的路上，楊瀅嘴角都在上翹，止不住開心，與季洋也更親熱了一些，環著他的胳膊，將頭靠在他肩上。

感覺兩人關系又近了一些。

“心情不錯？”季洋側頭問。

“當然。”她昂著頭笑，“回去我要多做幾張試卷，你不是馬上就要去學校了嗎？學習一定很忙。”

從高二開始，每次開學都很早，高三更是，聽說一共就沒放假幾天。

“監督輔導你的時間還是有的。”季洋似笑非笑接話。

楊瀅：“……”

好吧。

是她想太多。

季洋不當老師可惜了，這麽嚴格苛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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