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眉聽著也尷尬，季洋緩緩出口，“看對眼重要，和學歷沒多大關系，兩千七對於應屆畢業生來說不算低，看的是日後發展能力，畢竟學東西重要。”

“實習期還倒貼錢呢，這有什麽？”洪辰笑呵呵掀過話題，將倒的一杯果汁放在季洋面前，“今天就不讓你喝酒了，以茶代酒，我們喝一杯。”

“是要喝一杯，今天我請客。”二虎站起來，頂著那五個月大的肚子，“大家吃好喝好，都別客氣，我們都五年沒見了，好好聚一聚。”

“幹杯。”

“二虎豪爽！”

“一口悶啊。”

……

有人做東，大家自然高興。

“季洋，嫂子，別理他，有些錢就……你懂得。”洪辰小聲說著，看向季洋和薛眉，他旁邊的一個男生也笑了笑，“一會找個地方敘敘舊，好久沒見了。”

“我高中同桌，洪辰，還有後桌賀卓。”季洋側過頭，對薛眉壓低聲音，“他們算是我最好的朋友，關系很鐵。”

他今天不是帶她來聽別人吹牛，只是帶她走進自己的圈子，畢竟兩人從認識到結婚，真是沒有了解太長時間。

薛眉沖兩人點點頭。

這時，門又打開了，一個男人匆匆忙忙進來，“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王醫生。”二虎故作誇張，“我們的王醫生可真忙，還以為你都不來了呢。”

聞言，眾人哄笑。

“加班晚了一些，實在抱歉。”王愷撓了撓頭，擡了擡眼鏡，走過來。

“坐這坐這。”二虎讓了一個位，王愷剛坐下，他拍了拍對方的肩膀，“王醫生，你都讀到博士了吧？博士還沒畢業啊？”

“今年畢業。”王愷回。

“再讀就老了，沒想到當年全班第一的季洋沒有繼續讀書，反倒是你繼續讀了下去，讀完博士還要讀碩士？”二虎一副感慨的模樣。

王愷有些尷尬，“博士讀完就不讀了。”

碩士讀完才讀博士。

季洋正給薛眉夾菜，她壓低聲音，“你和他是有過什麽仇嗎？”

不然怎麽逮著不放呢？

“我全班第一，他倒數第一。”季洋說，不過他高考失利，加上季家兩口子的要求，只能報省內一家普通的名牌。

薛眉了然。

一個正數一個倒數，肯定就成為老師批判和表揚的標本了，心底怨氣不淺。

“哦。”二虎點點頭，又說，“讀了博士要在首都發展啊，你看楊蕤和家興，人家就不回來了，現在混得風生水起，昨天我打電話過去，都忙得沒空，聽說都入股什麽公司了，上市可就不得了了。”

王愷面色僵了僵，擠出一句，“還是回來好，我爸媽都在這邊。”

多年不見，同學多數分幾派，書讀得多混得好，那叫書沒白讀，若是書讀得多混不好，那可就麻煩了，白白讀，書讀得少又混得好，底氣更加足了，非給你講一些讀書無用論……

社會地位高，賺錢多就多受追捧，很世俗，卻也很真實。

“回家能領幾個錢，你都讀了二十幾年書了，這要出去打工，都賺多少錢了？市醫院能給你多少錢工資？”二虎湊過去問。

“沒多少。”王愷含糊說，像他這種還沒正式上崗，哪有多少錢？養活自己就不錯了，真是讀得頭發都白了，看到同學結婚生子，功成名就，也是一臉愁。

“哎呀。”二虎又要開始吹了，洪辰打斷他，“好了，你今天話特別多，有這閑工夫，還不如和陳老師多多聯絡感情，你最近不是一直在想辦法把你兒子送進市一小嗎？”

薛眉有點想笑，這個很打臉，一邊拼命說讀書不好，一邊又讓自己孩子多讀書，這不是矛盾嗎？

方才還冷嘲熱諷的人，這下臉色有點難看，而隔壁桌的一個男人轉過頭，一副教書人的模樣，“擡舉我了，我沒那個能力，這事可辦不成。”

“那就去私立好了，多大點事？現在私立教育和師資那是牛哄哄的，不然怎麽對得起一年幾萬的學費？”二虎逞強說著。

“那是，幾萬呢。”洪辰附和。

“吃飯吃飯，隨意點，敞開肚子吃喝。”二虎又舉起酒杯，對著眾人說。

相聚在一起，無非是聊工作聊生活，季洋周圍的同學在聊天，“也就修改程序，維護公司的網頁，排查一些故障，工作還挺輕松。”

“那不就是程序員嗎？會點編程。”二虎又喝了一口酒，許是喝多了，臉色微紅指著季洋，“我們公司最近要寫一個小程序，做個編程什麽的，還找不到人，看在老同學的份上，這活你接不接？”

得了。

又來了。

洪辰幾人也無語，但也不鬧開，若真說讀書有什麽區別，最簡單的一點，就是正確認識自己，沈澱自己，不狂妄自大，也為了不成為這種人，不會說出讀書無用論。

“什麽編程？”季洋正給薛眉剝蝦，期間她起身上廁所，二虎半開玩笑，“大男人還剝什麽蝦，我家那婆娘，現在她衣服我都懶得脫。”

“過分了啊。”洪辰制止他，“還有女同學在，註意形象。”

“什麽形象，有錢就是形象。”他說話都有點大舌頭，有點微醉，“仙女看幾年也就那樣了。”

薛眉出來剛好聽到這話，有點玷汙耳朵。

“那可要一直有錢了。”季洋給薛眉拉開椅子，慢悠悠道，“這要是半路破產，可就完了。”

二虎面色變成豬肝色，他當然知道自家老婆現在還不離婚是為了什麽。

破產？

他怎麽會破產呢？

當著這麽多的面，他也不好意思說重話，轉移話題，“你好歹上的也是名牌大學，這個編程你會不會？會的話，給我做好，我給你這個數。”

他伸出五個手指，胖乎乎的手上戴著兩個很大的金戒指，還鑲嵌著玉。

季洋凝眉，做沈思狀。

“什麽樣？你一年的工資。”二虎笑了，露出他略黑的牙。

“什麽網站？”季洋突然上翹嘴角，“我連做什麽都不知道，更別說會不會，你在這裏和我談薪酬，也是白談。”

“就我公司的那個網站，都多少年前了，你給它更新一下系統，一點小事。”二虎擺擺手，說得一臉輕松。

薛眉放在桌下的手扯了扯季洋的衣角，對方看起來就沒善意，還是不要去碰這趟渾水。

“急嗎？”季洋反手握住薛眉的手，看向他問。

“這幾天都不是很穩定，不過也不急。”二虎說。

“這種情況還是早點解決好，拖著也好不了，我最近沒空，如果讓我做，多半是要等上半年，因為我手上也接了幾個網站，都是要大規模改。”季洋奉勸。

“你還接私活啊？可以啊。”洪辰趁機拍了一下他肩膀。

“大規模網站你一個人改？那得改多久？”那個男人也轉過頭，“上次我接了一個，足足改了半年，那個底盤，太老化了，一不小心就崩了。”

“也得改一個多月，bug比較多。”季洋側身，“你要不要來幫我分擔一下。”

“我可不了，我眼睛都要改瞎了，現在只接小程序。”那個男人搖搖頭，“不過大網站的價格高。”

“還好，只是累人。”季洋轉身和他聊了起來。

“比在帝都工作好多了，這樣自由自在。”那個男人端著酒杯走過來，“一年接幾個，幹點兼職，也就這樣嘛。”

季洋給他讓了一個位置，兩人開始聊起工作，對方笑道，“我改天也去小公司應聘，空餘時間接點私活，這樣滋潤啊，還是你小子會過日子。”

“先把我這個網站做了，薪酬給你雙倍好了。”二虎可受不了別人忽視他，強行插話。

“一個大網站的整改，少說也得六位數吧？你這開五萬，不是打發叫花子嗎？太看不起的我們了，再說，你的公司也是收購的，網站也很不成熟，我看問題也不小。”那個男人看向二虎，“我上次接的一個網站，開了八十萬的高價我都沒理，事情太多。”

這下，二虎臉色難看至極，強撐著，“開玩笑吧？”

他一年利潤也就百來萬。

“看他什麽網站，如果老化嚴重的話，一般我也不會接，一來難改，二來價格的確昂貴。”季洋如實說。

“那的確是，幾萬塊倒不缺。”那個男人和季洋碰了碰杯，順帶聊了一下，得知他接的活，對方詫異，“這個網站難改啊，出的是七位數，我A大那個研究生室友還和我說了這個事，你一個人要改多久？”

“四五個月吧。”季洋保守估計了下，“怕是頭發都要白了。”

“白了不要緊，可以染，你看我的頭發，前面都要禿了，這次回來為了相親不讓妹子嫌棄，我特意去植了3500根，”他說著還讓季洋感受下。

“老江，來我拔一下，看植得牢不牢固。”洪辰笑著就伸手過去。

“十塊錢植一根呢，還得預約排隊，我可遭了不少罪，敢弄掉一根我跟你拼命。”

“我看看。”

“季洋保護頭發啊。”

“禿了禿了。”

……

包間內又熱鬧起來，到了頭禿的問題，尤其是程序員，聽說已經成為植發的主力軍，薛眉十分擔憂看著季洋茂密的頭發。

原先對季洋還惋惜的人，現在又轉變為羨慕，尤其是二虎，這下有點自打臉。這些年在自己的圈子裏狂妄習慣，便以為自己接觸的就是世界，還有模有樣端起了架子，在小縣城擡著下巴看人，殊不知同學是懶得計較，人家是不想理睬，眼界窄說的就是這回事。

這下，把他的酒也嚇醒了，臉上火辣辣的，在接下來聊天中，也變得“謙虛”起來，縮著脖子在盡力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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