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到晚上，蕭雯送走蕭夫人後，便開始時不時望著門外，她不知道心底還期盼些什麽。

看到季洋來的那一刻，心情又緩和平靜下來。

“樓下有賣板栗的，我給你買了點，要不要吃？”季洋坐在床頭，慢慢將手上的紙盒遞了過去，“還是熱的。”

蕭雯目光落在上面，搖了搖頭，“沒胃口。”

她之前很喜歡吃，現在也喜歡，只是不想吃。

“那等你有胃口再吃？一會吃也行。”季洋聲音中帶著難掩的失望，放在了一邊。

“謝謝。”

季洋聽著，渾身也不舒坦起來，胸口是真悶，難受得他直皺眉，原主對蕭雯的情感很強烈。

可以說，唯一一個能無時無刻牽動他的人就是蕭雯，不然也不會做出那些作死的事情，可惜上輩子他發現得太晚。

“撫養權的……”蕭雯看向他，輕聲開口，話沒說完，可是雙方都懂。

季洋呼了一口氣，看著手中幾張紙，覺得有千斤重，慢慢遞了過去，“在這。”

蕭雯接過來，確認無誤後，點了點頭，一顆心也算落了下來。

季家人丁單薄，她不得不怕。

“今天檢查怎麽樣？”季洋主動挑起話題，隨後道，“我剛剛又去問醫生，說狀況挺好。”

“還不錯。”蕭雯接話。

兩人有一搭沒一塔在聊，多半是季洋努力挑起話題，蕭雯三兩句話終結話題。期間，她又給孩子開了音樂，手上拿著故事書，但沒念。

“我回家的時候看到一本……《準爸爸故事書》，明天要給你拿來嗎？”季洋說的時候，話語愧疚，有一種難以啟齒的窘迫。

“不用了。”蕭雯搖頭，“我上次就順便買了，聽說胎兒也會識別聲音，給它念的話，等出生關系會更親近一些。”

可是他不在乎，現在也沒必要了。

“我……對不起。”季洋除了說這一句，找不到其他的話。

他最虧欠的，便是蕭雯，最愛的，也是她。

“沒關系。”她淡淡回答，話語沒有情緒。

季洋心猛地咯噔了一下，一瞬間很刺疼，而後酥酥麻麻傳滿全身，附帶上無力感。

兩人聊天氣氛都挺沈重壓抑的，季洋屬於待著這裏難受，但不待更難受，所以還是選擇痛並快樂著吧。

他起身去洗手，想給蕭雯剝板栗，問的時候很尷尬，帶著一絲絲試探和討好。

蕭雯是個不太會為難人的女人，也算默認了。

蕭家與季家已經決裂，兩人以後大抵也不會有什麽交集，季洋態度也還好，所以她說不出婉拒的話。

剝板栗是第一次，也是技術活。

季洋這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剝了五個，才勉強有一個拿出手，耳尖都紅了，很不好意思遞給她。

蕭雯莫名覺得有點想笑，頓時心又覺得很澀。

哪怕對她好一點，之前就算好那麽一點點，也不會讓她現在心這麽冰涼，覺得他所有的討好都是為了自己心裏好受罷了。

倏然。

季洋手機響起來，他正在和板栗較真，沒手去接，響久了，便想去掛掉，一看備註。

呂禾禾。

蕭雯目光也看過來，明顯也看到了。

季洋瞬間頭皮就發麻，神色間染上一抹慌亂，一點點看著蕭雯眼神冷下去，重新又恢覆沈靜如水，淡淡收回視線，看著手上的故事書，給孩子換了一首音樂。

這是一道送命題。

接？

還是不接？

接了不知道對方會說什麽，不接顯得心虛，說不定背著她做了什麽禽獸人渣的事情。

咬了咬牙，季洋還是接了。

剛接通，那一頭聲音帶著哭腔，“阿洋，你在哪啊？我在家門口，門怎麽打不開了？你快回來，伯母說明天要見我，我害怕，阿洋你在哪？”

呂禾禾那無助和楚楚可憐的聲音在病房內回蕩，季洋閉了閉眼，暴脾氣要起來了，這兩天在蕭雯面前的努力白費。

“沒做虧心事你怕什麽？”季洋聲音冷厲低沈，“不想去就不去，那是我家，你進不去很正常。”

呂禾禾宛如被澆了一盆涼水，哭聲猛地頓住，細弱道，“阿洋，我只是害怕，我沒有別的意思，我不知道該怎麽，所以我來找你了。”

“如果是我母親的問題，我會去了解解決。”季洋說完，掛掉了電話。

“阿……”呂禾禾看著掛掉的電話，她自然聽對方話語裏的不耐煩，望著那道門，狠狠跺了下腳。

她費盡心血隱藏這麽久，戴文珺怎麽就發現她？原先想著暴露身份去接近季洋，可是那樣根本沒用！

眼下只有季洋能幫她了，不然她根本鬥不過戴文珺！

季洋掛掉電話，手上握著手機，心底五味雜瓶，望向蕭雯，緊緊擰著眉繃著下頜，心情郁悶沈重。

割地賠款換來的好感又沒了。

心好累。

蕭雯一旦表現疏離，原主情緒就非常不穩定，極其暴怒，他剛剛咬牙才忍住要罵呂禾禾的沖動。

畢竟剛剛腦海裏不斷浮現的是：綠茶婊白蓮花，壞老子好事老子真的弄死你！

原主為什麽會對呂禾禾有如此強烈的反感呢？

因為當年火災真相調查出來了，呂禾禾對原主撒了謊，不過是一個最後選擇名利的女人。

兩人原本就沒太深的感情，糾糾纏纏那幾年，不過是戴文珺的介入讓原主起了作對的心思，加上呂禾禾會討好他，乖巧聽話，給點小禮物就能哄好。

他本身就是懟天懟地，日天日地日太陽的性子，目前為止除了蕭雯就沒把其他女人放眼裏過，對方三番五次在他面前耍伎倆，讓人實在厭惡不已，耐心全無。

“公寓那邊的密碼給過她，是她找借口要的，當時醉酒腦抽，給了。”季洋垂頭認錯，雙手插在發間，語氣急躁而不安，“她來過兩次，第一次來找我說當年的事情，第二次最近，給我送早餐，我沒要，密碼改了。”

“我以為她因為我死了，愧疚不安，媽也摻和進來，讓我起了忤逆的心裏，這些年我和家裏關系不怎麽好，也連累了你。”

“現在對她不談感情，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我會處理好這件事，她和我，她和媽之間……”

“恩。”蕭雯打斷他，“能處理好挺好，你也能放下心結。”

對方沒讓他把話說完，明顯已經將他隔絕在世界之外，並不想聽幾人間的恩恩怨怨。

說白了，人家現在不好奇，不想知道。

季洋情緒又不對了，神色糾結，“小雯，你別這樣，我知道我錯了，但是我從來沒想過和她發生什麽，也不會，你撞見那次，她說有話和我說，我就……”

“我知道。”蕭雯點頭。

季洋：“……”

心底憋屈啊，呼吸都要氣短了。

好痛苦好難受。

這一晚想要留宿，怎麽可能還能成功呢？

最後三步一回頭，還是灰溜溜滾出來。

季洋坐在醫院的椅子上，吹著冷風，望著十二樓，搖頭直嘆氣，“得了，距離完成任務又遠了一步。”

回去睡覺？

噢，他回不去，手放在胸口，這位兄弟的情感實在是強烈到讓他窒息，心酸腫脹苦澀，各種感覺都來了一遍。

難怪上輩子不斷在蕭雯面前晃悠，無論如何都要晃悠找死，靠近蕭雯會讓他舒服，被罵也舒坦。

愛情啊，無解。

午時。

市中心某餐廳。

呂禾禾應約而來，一眼便看到坐著的戴文珺，對方還是和幾年前一樣，優雅高貴，端著面前的茶，小酌一口，“呂小姐的時間觀念不是很強，遲到了十一分半。”

“路上堵車。”呂禾禾找了個借口，底氣不足。

她其實都在聯系季洋，聯系不上之後又去他家找，還是沒見人。

面對戴文珺，她其實有點害怕，但心底還是鼓起了勇氣，怕什麽？她不可以怕！

戴文珺點點頭，目光落在她臉上，掃視了她一圈，“呂小姐的這張臉，整得比之前還漂亮。”

聞言，呂禾禾面色煞白，那場火災始終是她心底最大的坎，就像傷口被人撕開。

戴文珺觀察著她的行為舉止，慢悠悠開口，“我以為呂小姐是個識相的人，以前我說過呂小姐和我兒子不配，今天我依舊會告訴你，呂小姐，你不適合當季家的兒媳。”

“我知道你看中的是蕭雯，你看不上我。”呂禾禾苦笑著，“那他們還是離婚了，因為季洋不喜歡她，只喜歡我！是你強行拆散我們，要不然也不會這個樣子！”

她堅信，季洋聯姻不會得到幸福，只會過得痛苦，不然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本來他們能好好的，都是戴文珺害的！

面對她略帶失控的情緒，戴文珺神色如常，“我不知道小雯這次的意外呂小姐在其中扮演著什麽樣的角色，我也希望呂小姐去遵守我們之間的約定，違約的行為會造成很嚴重的後果。”

“你威脅我？”呂禾禾眼神閃躲著，極力保持鎮定。

“你在幾年前就做出選擇，利用我給你提供的資源飛升，現在又想回來抓住更大的機會，做人不能這麽貪心。”戴文珺看著她，聲線越發冷了，“不要把我當傻子耍，我能給你的，我也能加倍收回來！”

“我希望呂小姐安守本分，不要摻入再我兒子的生活，你早就已經選擇退出，不要浪費我對你最後一絲仁慈。”

戴文珺拿起包，很快消失在她視野裏。

呂禾禾跌坐在椅子上，大口喘著氣，內心恐懼升起，但很快便被壓下去，拿起手機開始給季洋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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