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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章、鴛鴦錦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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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六,良辰吉日, 宜嫁娶。

不過今天是六月初五, 也就是謝珝跟林元錦成親的前一天。

謝林兩家都為了這件大事兒準備了好幾年了, 最近更是嚴陣以待, 力求一點兒差漏都不許出。

早在前幾天,蕭翌就從蘭陵緊趕慢趕地回來了,死活要在謝珝的迎親隊伍裏混到一個名額,謝珝一時不察,他就要打滾撒潑。

謝珝:……

這半年你到底經歷了什麽?

蕭翌的臉皮變厚之快,實在是讓他嘆為觀止。

此時他正端坐在桌前,手中握著根炭筆, 視線放在桌面上的一張紅紙上, 掃著上頭的幾個名字, 口中無聲地念著:“謝瑯,蕭翌,顧延齡,秦微明, 崔……”

念到最後一個名字的時候, 謝珝的語氣不由得停頓了一下,聲音也無知無覺地大了點兒。

然後就讓之前還死皮賴臉要混進迎親團的蕭翌給聽了個正著,他動了動耳朵,驟然坐起身來,不可置信地對謝珝開口道:“你……你可別告訴我,你打算讓崔知著也陪你去迎親?”

話裏難得的, 帶了明顯代表不確定的停頓。

謝珝聞言,擡眼瞥了他一眼,將手中的炭筆一扔,然後隨意地往後靠,靠在椅背上,懶洋洋地回他:“怎麽,不行?”

得,他還挺理直氣壯的。

蕭翌頓時都給他氣笑了,嘴裏嗤笑了聲,發出一聲“呵”,調整了一下坐姿,伸出長腿翹了個二郎腿,這模樣,要多囂張就有多囂張。

隨即他就沖著謝珝開口道:“在我們這圈兒人裏,有誰不知道崔知著跟你是對頭,你難道還指望人家崔探花來捧你的場,給你做面子?”

蕭翌這話說的嘲諷,不過謝珝依舊是那懶懶散散的模樣,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角,道了句:“這可說不準。”

蕭翌都不知道他打哪兒來的蜜汁自信。

最後也沒能把謝珝這想法給勸回來,眼睜睜看著他把給崔知著的那封信讓人給送了出去。

雖然蕭翌依舊對崔知著會不會來這件事抱著嚴重的懷疑,但是在謝珝的三言兩語之下,竟然也開始覺得這是個好主意了!

對頭都能過來給謝珝捧場!

這是多麽大的人格魅力啊!

“不過……”蕭翌回過神來,琢磨著開口:“我怎麽覺著你,對自己成親這事兒這麽冷靜鎮定呢?好像明天辦事兒的不是你一樣?”

謝珝聞言動作頓住,好半晌一言不發,他沒想到蕭翌居然這麽敏感。

蕭翌越想越覺得是那麽回事兒,不由得朝謝珝掃了狐疑的一眼,見他不說話,登時二郎腿也顧不上翹了,站起身來走了幾步,雙手撐在桌面上,彎下腰,低下頭。

頓了頓,他悄聲道:“阿珝,你跟表哥說句實話,認認真真的交個底……”

說到這兒,他神色凝重,聲音不由得更低,“你對這樁婚事不滿意?還是林家有什麽問題?”

“沒有的事兒。”

此時謝珝已經回過神來了,語氣篤定地開口。

面對蕭翌明顯不信的神色,謝珝笑了笑,看著他的眼睛,然後用比方才更加篤定的聲音,重覆道:“沒有的事兒,表哥。”

是他自己的問題,到了現在還沒調整到正確的心態,分明是自己的婚事,卻還站在旁人的角度上,投不進感情,態度冷靜,卻又冷漠,這已經對元錦不公平了,他不能再讓她和林家背上莫須有的不平。

所以他得斬釘截鐵地否認。

從謝珝重覆了兩次的話之中,蕭翌聽出他並不勉強,想要說什麽,卻最終沒有開口,

也不知道他又想到了什麽,須臾之後就恢覆了之前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直起腰來,收回手負在身後,一邊轉身往窗邊走,一邊悠悠地開口道:“對了阿珝,你要不要試試拉二胡?”

謝珝:?

聞言不禁面露疑惑。

拉二胡又是表哥什麽心血來潮的樂趣?

蕭翌走到窗邊的羅漢床旁坐下,咳了一聲,這才笑瞇瞇地解釋道:“既然你對親事沒意見,那就多練練二胡,俗話說得好,三年琴,五年蕭,一把二胡拉斷腰,男人的腰可是很重要的……”

語氣中竟然還透露出幾分唏噓。

“哎哎哎,輕點兒!”

沒等他說完,謝珝就聽懂了,黑著一張臉,把那根炭筆扔到蕭翌身上,同時高貴冷艷地開口,緩緩吐出一個字:

“滾。”

然後蕭翌就幹脆利落地滾了。

不過他滾之前,還堅強地留下一句話,“阿珝別急!回頭表哥一定給你訂做把好二胡送過來!”

房間裏,謝·明天的新郎官·珝,渾身冒著冷氣,面無表情地折斷了一根新炭筆。

蕭翌,做個人吧。

===========

入夜,陣陣蟬鳴不休,無端擾人清夢。

只是屋內的人亦恰好無心入眠罷了。

林元錦坐在燈下,垂著眸子安安靜靜地看著手中的嫁衣。

顏色大紅的嫁衣,袖管寬松,腰間卻又掐的極細,層層疊疊的袖邊繡著精致的雲紋,身後是拖尾的裙擺,繡大朵富麗堂皇的牡丹花,毫不繁瑣,既明麗又大氣。

林元錦對自己的要求一直高,旁人做得到的她要做到,旁人做不到的她也要努力做到,所以在別家閨秀只是拿針線做做樣子的時候,她已經精通繡藝。

眼前的嫁衣,就是她一針一線親手繡出來的,上面細細地透出她的玲瓏心思,蘊著待嫁時日的羞怯與歡喜。

林元錦望著眼前的嫁衣,不由得有些怔了,好半晌後朱唇輕啟,喃喃道:“手裏金鸚鵡,胸前繡鳳凰。偷眼暗形相。不如從嫁與,作鴛鴦。”

突然間,她的心跳就加速起來。

心如擂鼓。

明日,她就要嫁給謝珝了?

他……又是怎麽想的呢?

就算驕傲如林元錦,在面對心儀之人的時候,也會茫然,也會有些許的不自信。

安氏阻止了丫鬟的稟報,輕輕走入房間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場景。

寶貝女兒坐在燈下發怔出神,眼裏透著自己不熟悉的情緒。

安氏頓時五味雜陳,各種情緒湧上心頭,難受得很。

她走到林元錦身後,想要將手放在女兒肩上,卻還是沒有,她輕聲開口:“元錦……”

林元錦聞聲轉頭,倏而撞進一雙溫柔的眼眸之中,方才自己的那些胡思亂想,那些忐忑不安,一時之間好像都有了傾瀉口。

她瞬間紅了眼眶,轉身抱住母親的腰,把頭埋在她懷裏,強忍住情緒,一言不發。

知女莫若母,安氏心裏也酸澀得厲害,一想到從明日開始,女兒就不在家中了,幾乎就要落下淚來。

她溫和地撫著女兒的背,無聲地吸了一口氣,這才開口道:“元錦,娘的阿錦……”

林元錦依然沒說話,只是把她抱的更緊了些。

安氏柔柔地笑了笑,接著說道:“阿錦也長成大姑娘了,明日就要出嫁了,今日林氏女,他日謝家婦,娘還真有點兒舍不得呢……”

林元錦下意識地握緊了母親的衣擺,心裏一扯一扯的疼,喃喃開口:“我也舍不得爹娘……”

但這句話的尾音卻消失在安氏重新響起的話裏。

堅定又不容置疑。

“阿錦記住,你是你爹和我千嬌萬寵養大的女兒,你是我們林氏最矜貴的長房嫡女,比起皇室公主也不遑多讓,你驕傲得起,你自小出色,爹娘一直以你為傲。”

說著就輕笑了一聲,安氏手往上擡了擡,撫著她柔順的長發,又慢慢道:

“讓你嫁到謝家,不是去讓你受委屈的,但凡謝家和謝珝讓你有一丁點兒難過,管他們家裏有一位閣老幾位重臣,爹娘都能接你回家!”

“所以別怕……”

林元錦一怔,瞬間淚如雨下。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大婚

☆、燃紅燭

七十一、燃紅燭

蕭翌的懷疑絲毫沒有派上用場,第二天清晨的時候, 他就在謝府裏見到了崔知著。

小崔雖然面色冷淡, 但還是穿了身應景的衣裳, 跟蕭翌, 謝瑯,顧延齡,秦微明幾人組成了今天年輕有為,還顏值巨高的伴郎團。

其他人也不知道謝珝到底是怎麽能讓崔知著過來捧他這個面子的,不過人家來都來了,又是謝珝大喜的日子,幾人也就都緩了臉色, 不好太冷淡, 同崔知著打了聲招呼。

只有蕭翌這廝, 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新郎官兒還沒出來,他們也無事可做,顧延齡百無聊賴,找了把椅子端端正正地坐下, 他今兒特意穿了飛魚服來給好兄弟撐場子, 極度有偶像包袱,死活不肯把衣服弄皺一分。

幾年過去了,諸人各有成長,連他也不例外。

晉王可能終於看透了他沒有讀書的天賦,終於放棄了讓他考科舉的念頭,索性尋了人情, 把顧延齡塞進了剛恢覆了點兒元氣的錦衣衛裏。

本來做什麽事都沒長性的顧延齡,反而就這麽待了下去,一待就是這麽好幾年。

謝珝當時知道這件事之後還特意找過他,問他是怎麽想的,然後顧延齡在嚴冬裏呼著白氣說出的那番話,謝珝記得無比清晰。

他說:“老爺子為我費心費力的,不好再讓他放不下心了。”

顧延齡性子有些天真跳脫,竟然也就在嚴苛殘酷的錦衣衛留了下來。

時間是最溫柔,也是最無情的東西,每個人都在它的逼迫下成長了起來,誰都不例外。

蕭翌見顧延齡坐下了,自己也尋摸了把椅子過去坐著,同他壓低了聲音說話,“阿珝這麽大的日子,行舟都回不來?”

他說完顧延齡就搖了搖頭,道:“陽城跟大魏那邊兒是暫時停戰,還沒完,他在木將軍手底下,回不來。”

二人也就這麽一說,說完就換了個話題繼續逼逼,沈行舟最近幾年跟他們有些愈行愈遠的意思,就連最沒心沒肺的顧延齡都看出來了,今天是謝珝的大喜日子,便不再提他了。

……

沒過多久,一襲大紅喜服的謝珝也過來了,他從小到大幾乎沒穿過這個色的衣裳,這會兒就襯得他那張俊臉越發奪目,論容貌,謝大公子還真是從來沒輸過誰。

喜服裁剪得當,他自個兒又一直鍛煉著,寬肩窄腰大長腿,超高顏值的伴郎團都擋不住他無處安放的荷爾蒙。

顧延齡幾個驚得目瞪口呆,幾乎被閃瞎了眼。

“行啊你……”蕭翌最快回過神來,不由得嘖嘖有聲,摸著下巴道:“成親真有這麽大效果?”

言下之意:能讓我們如清貴謫仙的謝大公子都一下子入了十丈紅塵?昨天還不是這個樣兒呢!

說罷他還轉過頭去看了看另外幾位伴郎,只可惜,其他人母胎單身至今,一水兒的光棍,並不能回答他這個問題。

謝珝懶得理他,估摸著時辰差不多了,就跟幾人說了一聲,預備出府迎親了。

眾人頓時精神抖擻起來,一塊兒出了門。

……

身前是熱熱鬧鬧的敲鑼打鼓隊,身側是各具風姿的幾位伴郎們,身後是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周圍街道來看熱鬧的百姓們極多,不斷地沖著他們一行人喊著吉祥話兒,擁堵又喜慶。

謝珝跨坐在翻羽背上,看著眼前場景,勾唇笑了笑,又把手中韁繩緊緊,這才繼續心無旁騖地往林府那邊兒走。

他昨晚心裏有事,雖然就寢得早卻沒立馬睡著,躺在床上看著床帳,想著第二日的婚禮,想著林元錦,想著不能過來的阿琯,想著最近緊張並快樂著的母親……

想的多了,思想就未免發散起來。

鬼使神差般的,他回憶起了已經很久都沒有想起過的前世。

良久之後,謝大公子躺在床上嗤笑了一聲,想給自己來一巴掌,覺得自己之前做的那些設想都是瞎幾把扯淡。

林元錦是傻子嗎?

不是,她甚至還很聰慧。

那自己要是在成婚後按照之前想的辦,只是對她好,寵著她,扮演好一個好夫君的角色,就算她一時之間沒有發現,久而久之,她能看不出來?

到時候……

謝珝本能的覺得,要是真到了那個時候,他就要失去什麽珍貴無比的東西,而且再也找不回來。

所以他頓悟了。

不就是談戀愛嗎?

還能比考狀元更難?

幹了!

於是就有了今天解決心結之後,光彩奪目的出現在眾人面前的謝·新郎官·珝,狀態極好。

……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到了林府,然後就顯示出強大的伴郎團的作用來了。

裏頭一位榜眼一位探花,門裏負責為難的人無論是考古籍還是考詩詞亦或是對對子,都對答如流毫不遲疑,壓根兒用不上謝珝出聲。

謝大公子一路掛著得體的微笑,就這麽輕松過關。

其實他也看出來了,林家人並沒有太為難他,出的題也不甚難,要不然也不能被秦微明跟崔知著這麽輕松地答上來。

雖然他倆也是飽讀詩書的才子,新科進士,但可別忘了林家有什麽,

——廣陵書院。

謝珝在心裏笑笑,暗自感謝了一番師父。

多謝他沒提供些難題過來。

要不然他今個兒恐怕就得在媳婦兒面前丟臉了。

過五關斬六將,謝珝終於站在了林元錦面前,聽到她聲音顫抖著拜別父母時,眸中略過一絲浮光掠影的光,其中是依稀可見的心疼。

林正陽聽著女兒的聲音,心裏酸澀得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以免失態,安氏卻是已經潸然淚下,握著林元錦的手輕顫著,還叮囑她:“日後要孝順公婆……”

謝珝就在一旁安靜的立著,等到他們交代完話,便幾步上前,跪在林元錦旁邊,側過頭溫煦地看了她一眼以後,才同林正陽跟安氏開口道:“父親母親請放心,謝家同我,定然不會讓元錦受委屈!”

林正陽聞聲看他,只見他目光清明,眼神誠摯,話裏話外都是對自家女兒的維護之意,不由得喟嘆了一聲,慢慢地,點了點頭。

是個好孩子。

希望他跟元錦他娘沒選錯人。

送上花轎,繞城三圈。

拜堂,送入洞房。

一項一項下來,已是下晌時分。

在相熟的夫人長輩們和善的打趣之下,謝珝手心微微有些出汗,看著安靜端坐在床邊的林元錦,兩世為人的謝大公子,少見的緊張了,半晌沒有動作。

然而喜帕下的林元錦卻比他更加緊張,心在狂跳,甚至感覺它馬上就要跳出胸腔,可就算是這樣,她連大氣都不敢出。

就在她正疑惑謝珝怎麽還不動作的時候,眼前倏然大亮,讓她的眼睛不由得微瞇了一瞬。

——喜帕被揭了。

她擡眼,就看見了長身玉立在床邊,含笑看著自己的謝珝,一抹紅霞不由得攀上俏臉,攀上耳朵,心頓時跳的更快了。

屋裏站著的都是跟謝家相熟的人家的夫人們,見到此情此景,都不免心照不宣地笑了,其中一位開口打破了平靜,“早就聽說新娘子容貌出色,這可把新郎官兒都給看呆了……”

話音落下,其他人便接著道:“珝哥兒可是好福氣……”

三言兩語的,就將屋裏的氛圍炒熱了。

繞是林元錦性子大方,這般被打趣,此時也不免羞怯起來。

反倒是昨日頓悟了的謝珝,這會兒臉皮厚的驚人,聽這些長輩們打趣自己,臉不紅心不跳的,輕笑了一聲,隨後溫煦地開口道了個:“是。”

是承認林元錦容貌出色?

還是承認自己是好福氣?

這些夫人們聞言,頓時笑成一團,林元錦的腦袋裏卻是“砰”的一聲,炸開了煙花,暈暈乎乎的,讓她思考困難。

……

待林元錦回過神兒來的時候,幾位長輩們早已出去,屋裏只剩她跟謝珝二人,她的丫鬟們也不去哪兒了。

謝珝就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眸中帶笑地看著她。

她的心跳頓時又急促起來。

下意識的想要低下頭,卻又強忍著羞意,沒有做出這個動作。

她眸光瀲灩地望向謝珝。

謝珝方才其實說的是真的,林元錦長的極好,明艷又動人,像極了牡丹花兒,今日又是盛妝之下,更將她五官上的優點放大了好幾倍。

容貌昳麗,身姿綽約,如姑射仙子。

此時見到她的小動作,謝珝心裏的某個地方忽然就軟了,他往前走了幾步,彎腰執了林元錦的手,陪著她坐在床邊。

溫聲開口道:“元錦,長輩們已經去入席了,知道你從早上到這會兒都沒吃什麽,我已經吩咐廚房做了你愛吃的菜,等會兒就端上來,你多少吃一點兒。”

林元錦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從謝珝口中被叫出的時候,能這般繾綣動人,她的心又顫了一下。

又聽見他這般體貼入微,便輕輕點了點頭。

謝珝見狀,又輕笑了一聲。

這笑聲讓林元錦的耳朵泛起一陣酥麻,臉又不爭氣的紅了紅。

謝珝將她的反應都看在眼裏,心裏不由得又軟了軟,他的小妻子怎麽能這麽好,又想笑了,卻又怕惹得林元錦更加不好意思,便忍住了。

須臾之後,他才繼續溫聲說道:“我去把你的丫鬟喊進來伺候你吧。我這會兒得去外頭席上待客,可能要被灌不少酒,也不知道多晚才能回來。”

說到這兒,謝珝偏過頭,沖林元錦笑了笑,又補充道:“你要是累了就早點兒睡,不用一直等著我。”

林元錦已經被他這個笑給晃花了眼,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 成親一章居然寫不完…

感情苦手含淚碼字,救救孩子吧!

☆、更深夜

七十二、更深夜

走出房間,謝珝面上的笑意也沒下去, 他一擡眼, 就瞧見了規規矩矩站在門口的倆丫鬟。

他有點兒印象, 好像是元錦帶來的。

不過也當然只能是元錦帶過來的, 在他院兒裏,這麽多年以來,基本上連蚊子都是公的,謝大公子在這件事兒上要求極其龜毛,死活就是不要丫鬟。

導致後來謝老夫人和喬氏派人來給他送點兒什麽東西,過來的丫鬟們都不敢進院裏,只願意在門口等著。

月朗和風清兩個大小夥子到如今還打著光棍兒, 絕對跟這個有關系。

“你們去屋裏伺候夫人吧。”謝珝收回目光, 自然而然地吩咐了一句。

說罷便擡步離開了院子。

想到今天勢必要被灌上一肚子酒, 他都隱隱頭疼起來,太陽穴不由得跳了跳。

……

外頭的宴席早已經開起來了,隨著新郎官兒再次出現,氣氛頓時熱鬧了許多, 蕭翌和顧延齡幾個也自覺過來, 走到他身邊,預備著開始替他擋酒。

開玩笑,要是真讓他們把謝珝給灌醉了,洞不了房,這事兒可就大了。

但是謝閣老跟謝氏的人脈實在太廣,今兒過來捧場的賓客又太多, 蕭翌想了想,覺得自己跟顧延齡就算是酒仙再世,也擋不住這麽些人。

他眼神一動,伸手就不由分說地把崔知著給扯了過來,順手搭上他的肩,笑呵呵地開口道:“小崔啊,你今個兒能過來,咱們也算是兄弟了吧……那這擋酒的事兒?”

兄弟?

崔知著聞言就難以置信地看了蕭翌一眼,眼神中無不透露出一種“你怕不是有病吧”的意思。

誰踏馬當初在廣陵書院的時候一個勁兒找自己的事兒的?比謝珝本人還跳!

謝珝剛從一位長輩跟前兒脫身,一回頭就看見蕭翌跟崔知著這倆人在大眼瞪小眼,他今天心情不錯,見狀不由得挑挑眉,“撲哧”笑出一聲。

那邊倆人聞聲就齊齊轉頭看他,崔知著繼續一臉冷漠,蕭翌眼裏甚至還帶著一絲控訴。

“別鬧了,走吧。”

謝珝才不同他們扯,直接開口,帶著他們去給賓客們敬酒。

蕭翌轉過頭沒看見謝瑯,不由得開口問道:“哎阿珝,瑯哥兒呢?不會是溜了吧!”

“那不是嗎?”謝珝聞言就無語地替他指了個方向,果不其然,謝瑯已經跳脫地端著酒杯朝他們這邊走過來了。

他十分自覺,過來就道:“大哥,走嗎?我替你擋酒去。”

謝珝笑了,然後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啊。”

今天他們幾個的作用除了陪他去迎親,不就是擋酒嗎?表哥和堂弟看來是有這個覺悟的,崔知著現在沒有也沒關系,等會兒也就由不得他了,畢竟要物盡其用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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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過三巡,已是入夜。

雖然有蕭翌幾個幫忙擋酒,但賓客實在太多,謝珝還是喝了不少,簡直被灌了一肚子,最後他還是見之不妙,讓蕭翌顧延齡他們擋著,自己趁機溜了。

此時雖是夏日,但夜裏的風還是有些微涼。

只不過謝珝卻被酒精影響得渾身上下都燥熱起來,外頭這點兒微涼的風對他壓根兒沒什麽作用,他腦袋不自覺地有點兒發昏,但腳下卻依然穩健。

越鶴院離前頭並不遠,他一個人走了沒多久就到了。

看著眼前因為張燈結彩而變得有些陌生的院子,謝珝的腳步忽然慢了下來,走到新房門口,他緩緩擡手按上門框,心跳驟快。

砰砰砰的。

耳邊似乎又想起了蕭翌等人方才那些帶著顏色的調侃,謝珝突然感覺有些口幹舌燥,隨即闔上眼皮。

一定是飲了太多酒的緣故。

心下定了定,他重新睜開眼睛,推門進去。

屋裏的丫鬟已經不見了,原本應該等在床邊的林元錦也不在那兒,謝珝看了看,發現原本平坦的喜床上此時卻出現起了個起伏,他不由得失笑,搖了搖頭,看樣子林元錦應當是已經就寢了。

自己回來確實太晚了,她也勞累了一天,撐不住先睡了也是應當的。

放輕腳步,謝珝繞到屏風後面去沐浴,渾身的酒氣,他自己聞著也不舒服。

其實在他剛進門的時候,林元錦就醒了,她一貫覺輕,此時心裏記掛著謝珝,自然睡得也不安穩。

此時聽著屏風後簌簌衣物摩擦的聲音,和男人沐浴時傳出細碎的水聲,林元錦的臉不由得變得通紅,燙的要命。

過了沒多久,屏風後面的水聲在“嘩啦”一聲後漸漸消弭。

然後,隨著微不可聞的腳步聲,她身邊的位置,謝珝悄無聲息地躺了上來。

林元錦趕忙閉上眼睛,裝作已經睡著了的樣子,可是還是心如擂鼓,緊張到不行。

剛剛泡了個熱水澡,謝珝也有些困倦了,但聽到身旁的人明顯不穩的呼吸聲,他就有些想笑了,這丫頭,這會兒分明就沒睡著。

既然醒著,那就把該辦的事兒辦了吧。

林元錦正緊張地閉著眼睛,忽然一只沈穩有力的手臂搭在了她腰間位置,她呼吸一窒,睫毛顫顫巍巍的抖著,半晌不敢動彈。

謝珝偏過頭看她,不由得輕笑了一聲。

笑聲裏帶著明顯的愉悅。

這聲笑就像根飄忽的羽毛,勾得林元錦耳朵無端發癢,身子都顫了一下。

感受著身旁之人的動靜,謝珝不再拖延,掀開林元錦的被子,伸手將她攬進懷裏,從後頭擁著她,謝珝溫柔的聲音在她耳際響起。

“元錦,醒了嗎?”

現在再裝很明顯是裝不下去了,謝珝溫熱的呼吸就在她耳後,好半晌之後,林元錦才輕輕應了聲:“嗯……”

聽見她的回應,謝珝又笑了笑,林元錦感受得到他胸腔的震動,猜測他今天的心情是不是很好,她對自己今日的表現一點都不滿意,羞得都不像她了,見謝珝半晌沒有別的動作,她也調整心態,正準備開口跟他聊點兒什麽。

“你……”

可誰知她剛說出一個字,二人的位置就立馬發生變化,她被放平在床上,而下一瞬,謝珝就不由分說地翻身覆了上來,低頭吻住了她的唇。

林元錦頓時被驚得瞪大眼睛,下意識就要掙紮,然而謝珝卻沒有給她這個機會,他一只手握住了林元錦纖細的手腕,另一只手臂強勢地箍住了她的腰肢,絲毫不給她動彈的機會。

不過那個吻依然溫柔。

兩具溫熱的身子貼在一塊兒的時候,林元錦頓時反應過來,他們已經成親了,那這事兒……

也是理所當然的。

謝珝又是她愛慕了這麽多年的人,她擡眼,看到他高挺的鼻梁和一雙幽深的長眸,眸中似是藏著某種不知名的火,燃得她渾身發燙,不自覺地就放軟了身子。

感受到林元錦方才僵硬的身子有所變化,謝珝的眼神動了動,然後溫柔,更加溫柔的吻她柔軟的唇,見她還楞楞地看著自己,便擡起頭離開她的唇,聲音低沈喑啞,透著無法明說的誘惑力。

“閉眼。”

林元錦迅速閉上眼睛。

片刻之後,謝珝摟著她腰肢的那只手,順著裏衣鉆了進去,與此同時,他伸出舌輕舔過她的唇縫,然後輕而易舉地撬開了她的唇,誘使她與他交纏。

林元錦感覺自己都快要燒起來了!

謝珝反覆地吻著她,手下卻也不停,沒一會兒,林元錦便衣襟散亂,她沒敢睜開眼睛,由著謝珝動作。

接下來的事情便也就水到渠成了。

……

……

房間裏紅燭搖曳,充斥著急促的喘息聲,一直到後半夜才緩下來。

兩個人都出了滿身的汗,林元錦已經累得連手都擡不起來了,微闔著眼皮打了個小小的哈欠。

謝珝憐惜地吻了吻她的鬢角,替她掖好被子,套上衣服,動作輕輕地下了床。

作者有話要說: 憋了一天……一腳踢翻學步車!

更新差點兒就錯過了,寶寶們六一快樂!今天發61個紅包!

——癱在沙發上叫囂著要點外賣的作者哼哼唧唧道

☆、風波起

七十三、風波起

在天色還沒昏暗的時候,謝府花園。

這裏離主場的喧鬧有些遠, 只能傳來隱隱約約的聲音, 還算是清靜。

楊茉揮揮手讓身後跟著的宮女退下, 獨自靠著湖邊的石椅坐下, 清澄的湖水中映出她的倒影,一襲錦裙華美卻不張揚,畢竟她今個兒是來參加婚宴的而不是來出風頭的。

她頭上的金枝花冠微微顫著,下面那張精致的面容上卻透著幾分沈郁,眸中是化不開的愁緒。

時隔幾年,她終於又見到蕭翌了。

還是一如既往的俊朗,一如既往的風趣, 也一如既往的, 讓她挪不開眼……

一陣微風輕輕拂過, 湖面上泛起漣漪,也吹皺了她的倒影,楊茉有些發怔,她忽然想起了前兩天顧延齡給自己送過來的那只貓。

一眼碧綠一眼湛藍的鴛鴦眼兒臨清獅子貓。

顧延齡說那只貓脖子上掛著的木牌上不是有個景字嗎, 那肯定是她的貓無疑了, 然後把貓留給她就告辭了。

楊茉當時沒有出聲反駁,因為她也看到了木牌上的刻字。

那個“景”字,很像蕭翌的筆跡。

不過也只是像而已。

像,但不是。

但她還是舍不得,心裏一個猶豫,就錯過了把貓還給顧延齡的機會, 可能是她心裏也想要把這個相似留下來吧。

畢竟她已經許久沒有觸到關於蕭翌的一分一毫了,這塊木牌,這只貓兒,像是罌粟,誘著她舍不得放手。

楊茉正出著神,身後忽然傳來一陣故意放重的腳步聲,她從思緒中掙出來,不由得皺了皺眉,然後轉頭看去。

來者是一個女子,生的很美,膚色雪白,柳眉星眼,烏發堆雲鬢,斜插金步搖,正裊裊婷婷地朝自己走過來。

楊茉沒有說話,這女子反而在離她五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姿態嫻熟,端正大方地沖她行了個禮,口中道:“臣女姬長歌,見過景明公主。”

姬姓?

那個游離於大永邊際的世家?

楊茉神思有一瞬的恍惚,隔了好久才恍然出聲:“姬姑娘免禮。”

她的反應似乎並不出對面的姬長歌所料,她笑了笑,隨即站起身來,又開口問道:“公主怎的一個人在這兒待著,不去前頭看看熱鬧?不若由臣女帶您過去?您應當會喜歡的。”

她話音還未落,楊茉就皺起了眉,不由道:“謝府已是本宮來熟的,本宮想在哪兒待著,姬姑娘是想要指教本宮?”

她這話說得並不客氣,不過對面的姬長歌聞言反倒掩唇笑了,面上有些不好意思地重新開口道:“指教不敢當,是臣女冒昧了。”

楊茉此時卻不想繼續聽了,可能有的人之間就是天生的不合眼緣,她與這位姬姑娘應當就是這樣,頭一次見面,反倒跟她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只不過還沒等她站起身來,姬長歌接下來的話就猝不及防地傳入了她的耳中。

“臣女只是想,姬家不久之後跟謝府也算是姻親了,這會兒替他們招待招待公主應當也不過分……”

姬家?謝家?姻親?

怎麽會?!

盛京謝府只有三位公子,謝珝今日成親,謝瑯跟謝玨還小,所以不可能是他們兩個跟這位姬姑娘有什麽,自己也沒聽說過林家與姬家有什麽關系,所以最有可能的……

楊茉腦袋裏閃過一道白光,她猛地站起身來,直直地看向對面的姬長歌。

見這位公主終於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姬長歌施施然站在原地,淡然地回看過去。

跟謝家,林家都沒關系,那就只剩蕭翌了……

楊茉面色蒼白,搖搖欲墜,她終於想清楚了,姬長歌壓根兒就不是為了來請她去前面的宴席上,而是過來向她示威的,向自己這個一如既往的失敗者宣示主權。

可她已經堅持了這麽多年,怎麽能甘心認輸,楊茉撐著作為公主的驕傲挺直了背,繃得緊緊的,也露出一個笑來,輕聲道:“姬家果真好教養。”

言下之意,還未傳出定親之事,就能越俎代庖了。

說是誇獎,倒不如說是嘲諷。

至少姬長歌的面色青了一瞬,還沒等她再次開口,楊茉便擡步越過她離開了。

楊茉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視線中,姬長歌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聲,隨機沈下臉色,方才那幅大家閨秀的模樣已經消失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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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生在花園裏的事情旁人自然不知。

翌日,天還未亮,頑強的生物鐘就迫使謝珝睜開了眼睛,他剛想動一動,忽然察覺到了懷裏的溫香軟玉正,低頭一看,林元錦闔著眼睡得正熟。

溫熱的氣息打在他赤著的胸膛上,謝珝呼吸一窒,視線投在懷中嬌嬌人兒白皙肩上的點點紅痕,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昨夜的激烈,面上不免騰的一熱。

悄無聲息地起了身,也不用外間候著的丫鬟小廝服侍,他自顧自地穿好衣裳,洗漱過後便出門往校場去了。

期間林元錦帶過來的一個丫鬟還想要過來服侍她,也被謝珝伸手揮退了,天色還早,沒必要讓元錦這會兒就起身。

雖說昨夜勞累動作的是他自己,不過作為承受方,元錦想必也累到了,不若讓她多睡會兒,今日她還要同謝家的人認親奉茶,也是一項費心費力的事兒。

……

按理來說,謝珝來的也算是早,只不過校場上卻已然有了一個人。

那道身影並不陌生,他擡步走過去後便開口道了聲:“表哥。”

這人正是蕭翌。

蕭翌聞聲,也沒回頭看,隨意地“嗯”了一聲,然後便調侃道:“怎麽,洞房花燭夜過後還能起這麽早,難不成……?”

聽出他話裏的不正經,謝珝懶得理他,拿過身後月朗一直替他拿著的弓,另一只手將羽箭搭在弓弦上,張弓——

射出!

正中靶心!

一箭過後,又是一箭。

直到接連射出十箭,他才停下動作,將弓重新遞給月朗。

蕭翌在邊上看著謝珝的動作,過程中一直保持著沈默,沒開口說話,直到這會兒,他才笑了聲,聲線飄渺,似是玩笑道:“阿珝這般苦練騎射,難道是想上戰場?”

“那是沈行舟的活兒。”謝珝並沒有將蕭翌這句話放在心上,一邊揉著手腕,一邊自然而然地開口道:“不過大魏不是跟我們休戰了嗎?就算是沈行舟,這會兒也沒有上戰場的機會了吧。”

蕭翌也道:“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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