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邊。

雲溪和楚墨並肩走在江邊的行人道上，漁火閃爍，漂泊在江面上，星星點點的。

江風拂面，雲溪皮膚上細小的絨毛戰栗起來，楚墨察覺到她細微的顫抖，立刻脫下身上的黑色夾克給她披上。

雲溪想要拒絕，她看著他只著了單薄的黑色襯衫站在風中，江風刺骨，肯定很冷。

“穿著，”他的聲音不容她拒絕，“別凍著了。”

雲溪想了想，還是推辭。

“乖，聽話，”他擡手摸了摸她前額的劉海，“凍著了又要給你買藥。”語氣中滿是寵溺。

雲溪抿了抿下唇，有點無奈的穿上還帶著他身上淺淺的煙味的外套。

外套很大，穿在她身上空落落的，長度到了大腿的一半，看起來像是偷穿大人的小孩子。外套下面是加了厚的打底褲，外套長度遮住了裏面的短裙，腳上的馬丁靴顯得腿愈發的細長，只是站在高挑的楚墨邊上，依舊還是個個子矮的小矮子。

“明明說好了不抽煙的，”她低著頭小聲的說道，“騙人。”她撅起嘴巴。

“嗯？說什麽呢？”楚墨沒聽清楚她的聲音，“大聲點。”肯定是在說他壞話呢。

雲溪撇了撇嘴巴，沒應聲。

哼，耳背。雲溪在心裏偷偷嘲笑。

楚墨看了眼她，知道小矮子肯定不會說什麽好話。

他牽起她的手，手心暖和的溫度傳來，溫暖了雲溪凍得有點涼的手。

“帶你去吃點東西，”楚墨掏出手機看了下時間，七點多，“想吃什麽？”他問她。

雲溪想要掙脫，但是手抽了半天也沒抽出來。

最後賭氣的作罷。

“隨便，”雲溪的小手指在他掌心撓啊撓的，“我都行。”反正她吃的也不多。

“清淡點的？”他記得她似乎吃不了太辣的東西，“帶你喝點粥？”他問她的意見。

雲溪心思完全不在吃飯這回事兒上，她就在那裏琢磨著怎麽把自己的手給從他的手心裏擰巴開，於是她胡亂的點點頭，“我都行，”她說。

楚墨拿手機出來打了個電話。

“嗯，就老位置就行，，”楚墨在電話中說道，“不用告訴我哥，沒，就帶個朋友來吃飯，”他的聲音有些冷淡，“行，還有大概十分鐘後到。”他擡起手看了看左手的手表。

等到楚墨掛了電話，雲溪出聲問道：“會不會太麻煩了？”吃飯還要定位子，好像還跟楚墨他哥有點關系。

楚墨抓緊了她的手，“沒事，不麻煩，”他叫了輛出租車，“我哥跟朋友合夥開的店，離這兒也近，味道還不錯，帶你去嘗嘗。”他說的輕描淡寫。

似乎聽人說起過他哥，貌似叫什麽來著……楚辭？

他家起名字真方便，楚墨楮墨，詩經楚辭，都是諧音啊，雲溪在心裏默默想著。

很快出租車便到了。

楚墨讓雲溪先上車，他打開車門，在雲溪上車的時候彎腰給她擋住車頂邊緣聲怕她的額頭撞到。

動作細致，體貼入微。

只是不知道是家教如此，還是女朋友談多了養成的習慣。

雲溪心裏醋味的想著。

雲溪坐在車裏看著夜色中的車水馬龍。

雖然心裏滿心的胡思亂想，但是看著他體貼人的樣子，卻還是有點感動。

可能比一點點還多一些。

原來，看似對什麽都漠不關心的楚墨關心人起來是這個樣子的，而明明之前……她以為他是個沒有心的怪物。

這一刻，雲溪內心矛盾極了。

那日雨中冷漠至極的楚墨與剛剛溫柔體貼的他互相重疊，不僅如此，夏雨欣在雨中哭的撕心裂肺淚如雨下的樣子一遍遍的在雲溪的腦海中回放著，像是魔怔了一般，揮之不去。

而明明今天晚上的楚墨……他溫柔的動作，眼中的深情，還有語氣裏的寵溺……和曾經的他完全不一樣。

這一切的一切讓雲溪不由的心緒翻湧起來，她不知道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或者說，她完全不知道她應該相信，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

對於她而言，他像是一個未知的迷，一眼望不到底。

她不自覺的嘆了口氣。

雲溪望著車窗外，楚墨低著頭把玩著她纖瘦的十指，她差不可聞的嘆息聲，楚墨耳尖的聽到了，他問她：“怎麽了。”

雲溪輕啟了嘴唇，但是話到了嘴邊，又收了回去。

知道了又能如何呢，雲溪無奈的苦笑，現在還是學生的他們，什麽都做不了。

高考的大山壓在他們的肩上，已經壓得她喘不夠氣來。而戀愛，就像是一擡頭便要觸碰到頭的高壓線，稍稍一碰，便會粉身碎骨，墜入萬丈深淵。

她的心，不能動。她憋著一股氣在心裏默默地對自己說道。

“沒什麽，”再擡頭，她朝著他的方向笑了笑，他沒多問，只是伸手把她臉畔的碎發勾攏在了耳朵後。

“有事就跟我說，”楚墨知道她不想多說，便也沒有多問。

“唉，現在一中都給談戀愛嗎，”前座的出租車司機的聲音傳來，“我記得我兒子那時候一中不給戀愛啊。”

空氣沒由來的停滯了一秒。

“你管得著嗎你，”楚墨嗆出了聲，“好好看路，開你車吧你。”他毫不客氣。

“我們沒談戀愛，”許雲溪柔柔的聲音響起，話中卻是跟他劃清了界限。

楚墨聽到後一時語塞。

他原本捉著雲溪的手一楞，乘著這個間隙，雲溪悄悄地把她的手從楚墨的掌中抽開。

楚墨看見自己的掌心空空的，心下一慌。

出租車司機嘴裏不知道在嘟噥著什麽，楚墨下了車之後重重的把門摔上，他擡手抓了抓頭發，心情有點煩躁。

明明剛剛還好好的。

他心底仔細的回憶著之前的種種，打破腦袋也沒想明白為何許雲溪又龜縮到自己的保護殼裏了。

煩躁的想要抽煙。

可惜雲溪在身邊。

他要忍住。

楚墨壓制住內心的狂躁，他手插在褲子的口袋裏，放慢了步子和雲溪一起走進了訂好了位置的餐廳。

門口已經有人在等候他們了。

經理看見楚墨帶著一個柔柔弱弱的小姑娘進來，眼睛立刻瞇成了一條縫，他上前來問候：“楚二少難得有空來我們這兒吃飯吶，今兒您能來賞光，真是讓我們小店蓬蓽生輝。”

經理嘴上說是小店，其實店一點也不小。

雲溪四處打量了一番，店內裝修精美，並且非常的講究。隨處可見蔥蔥的植被，小橋流水的格局，檀香裊裊升起，地磚特地改成了凹凸不平的石子路，連燈具都頗有設計感，可見當初店內裝潢時候的用心。

“給您留的還是老位子，”經理把他們領到包間內，還順手給他們關上了門以保留完整的私密性，“您還要有需要按個鈴我們就來，”經理特地為雲溪解釋道。

雲溪被領到座位上落座，他們的位置非常好，大片的落地窗戶外是縹緲一片的湖水，為了營造氣氛，水上被點上了盞盞水燈，湖中央還放了一只烏篷船，頗有水天一色的味道。

雲溪側著臉望著外面的夜色，月明星稀，湖面被吹皺了一片，這樣的店吃的不僅僅是菜，更多的是這樣的氛圍。

“我哥從小就喜歡搞這些東西，”楚墨手裏翻看著菜單，為她解釋道，“這飯店都是他自己親自設計的，廚子也是從南邊兒挖來的，說是為了以後小雲姐能在北方吃上一口正宗的南方菜搞得。”

“小雲姐？”雲溪對於這個名字有點困惑，“你哥哥的女朋友嗎？”她不解的問道。

“嗯，算是吧，”楚墨有點模棱兩可的回答道，“算是我哥的前女友，走了這麽多年了也沒放下過，我家都是情種，我爸也是，我哥也是，”他眼睛看著她，刻意的頓了頓，“也許我也是。”

雲溪聽到後撇過頭去，故意不看他。

更不想參透他話中的含義。

但是心中卻酸酸澀澀的。

她不敢去細想自己內心對於楚墨的感情，慌亂的心扉，忐忑起伏的思緒，還有說不出口的喜歡。

像是繁蕪雜亂的一團亂麻，捆綁著她。

不過餐廳真的不錯。

雲溪低斂著眉小口的吃著剛端上還熱氣騰騰的粥，粥綿密細密入口溫度剛好，滑嫩的蝦仁與扇貝嘗不出任何的海腥味，楚墨貼心的為她盛了碗熱粥放在一邊涼著。

雲溪從小在南方長大，是這幾年才搬到了北方，飲食起居還是更加適合南方那邊，說話的口語更是柔柔軟軟的，帶著吳儂軟語的腔調。

相較於雲溪的小口而言，楚墨吃飯快很多，他是個典型的北方人，湯湯水水的都吃不太慣，為了配合雲溪的口味，他特地點了平日裏完全不喝的海鮮粥。

只是他喝熱粥的速度也很快，雲溪剛吃沒幾口，他碗中的粥便見了底。但是吃飯的動作卻斯斯文文，絲毫沒有粗魯的感覺。從中可見家教甚嚴。

食不言，寢不語。

兩人在吃飯的時候沒有絲毫的交流，在楚墨落下筷子的時候，雲溪也放下了碗中的勺子。

“吃飽了嗎？”放下筷子後楚墨出聲問道，“怎麽吃這麽點？”簡直就跟貓食差不多。

雲溪晚上本來就吃不了太多的東西，她搖了搖頭表示自己已經很飽了，她仔細的註意到楚墨指尖總在不自覺的摩挲著，像是煙癮犯了的模樣。

“如果你想抽的話就抽吧，”雲溪出聲道，“我不介意的。”

楚墨擡眼看她。

“我說了我會戒的，”楚墨的聲音很堅定，“既然答應你的事情我就會做到。”他直直的看著雲溪。

雲溪張了張口，小聲的說道：“但是你身上有煙味。”

楚墨用舌尖頂了頂上顎，下巴的肌肉隨之緊縮，雲溪能看清楚他臉上繃緊的肌肉。

“我點了煙，但是想到我答應你的事，就又給滅了。”他拿起桌子上放著的薄荷糖，塞了一顆到嘴巴裏，“答應你的事情我一定會做到的。”他向她保證。

雲溪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你不必為了我戒煙，”過了半晌，許雲溪斟酌良久後說出頗為殘忍的話，“你之前說讓我答應做你女朋友的事情，我想了想，”她的聲音像是天邊縹緲的雲朵，卻讓楚墨心頭沒由來的一緊，“我們還是做普通同學吧。”

楚墨眼底的神色一片深幽而冰冷，“嘎嘣”一聲，嘴裏的薄荷糖被他嚼碎，隨之而來冰涼的感覺蔓延了整個口腔，一直到全身。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