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決定要前往那個千裏之外的北美大陸後， 他們還有一天的時間為此做出準備。

和他們到來時空蕩蕩的環境不同， 如今這間公寓裏已經到處都充滿了生活的氣息，一些零碎但必要的用品隨意丟在伸手就能夠到的角落， 有些擁擠，卻並不雜亂。很顯然， 無論從哪方面而言，這都很符合人們對“家”的定義。但也正是因為如此， 當他們決定離開時，割舍就變得前所未有的艱難。

從羅馬尼亞前往紐約並不比從不列顛來到此地簡單多少，再加上他們在隨時都有被九頭蛇發現的風險， 必須盡量減少在機場或者車站露面的機會。因此， 林恩花了點時間和麥考夫取得了聯系， 在確認軍情六處已經差不多解決了內部問題之後，決定直接調用MI6在此處的暗線， 安排他們離開歐洲大陸。

啟程的日期定在明天。雖然麥考夫一直在建議他們推遲行程， 以便他能夠做出更充分的準備， 但林恩很堅決。他害怕自己在這裏多待一秒， 那花費無數時日才下定的決心就會在剎那間土崩瓦解，害怕自己終會忍不住開口懇求， 讓巴基陷入為難的境地裏。

畢竟，所有平靜都只是暫時的假象， 他很清楚。隱姓埋名只不過能換取一時的安穩，除非徹底剪除，否則他們將一輩子都無法脫離九頭蛇帶來的陰影。

所以， 這才是最好的辦法。

對巴恩斯最好的辦法。

合上烤箱門，站在原地盯著最上面的設置按鈕發呆。林恩默默嘆了口氣，不用回頭，就知道這件公寓的另一個主人就靠在廚房門口，常年沒有溫度的目光一直牢牢鎖在他後背，盯著自己的一舉一動，神色覆雜難辨。

林恩沒有告訴巴基去找X教授解決洗腦的事，連帶著他們可能會有的結局，都一並封存在心底，緘默不言。但巴基可能是在他眼底偶爾透露出的情緒中看出了什麽，所以才從他們醒來開始，就一直將眼神黏在小男友身上，仿佛他下一秒就會消失在空氣中一般。

林恩不知道巴基在想什麽，而巴基看起來也沒打算要和自己分享，他也懶得去問。畢竟兩人能這樣相處的時間過去一點就少一點，林恩不想浪費在無意義的猜測中，現在他只想轉過身，將自己每一寸骨骼都牢牢嵌在冬兵身上，然後片刻不停地吻他。

但他顯然並不能這麽做。因此，林恩只是垂下眼深吸口氣，然後緩緩轉過身，朝男朋友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

“你還想吃點別的什麽嗎？”

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那麽多波動，他回頭看了眼爐上正慢慢煨制的奶油濃湯，故作輕松地聳了聳肩：“你知道的，我們得離開一段時間。現在不說，到紐約以後可就沒得吃了。”

林恩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假，巴基自然也看得出來。但他只是目光覆雜地看了他一眼，並沒有說破，而是點點頭，聲音一如既往平淡而低啞。

“蘋果派。”

他這麽回答道，無論有幾分出自真心，但莫名其妙地，這確實讓林恩感到松了口氣。

他現在還在這裏，還是那個他熟悉的人。

這已經足夠了。

“蘋果派啊。”只要是巴基說出口的，便永遠都不會拒絕。林恩拉開冰箱門翻了翻，發現已經沒有蘋果了，但這並不構成什麽問題：“街區拐角就有家水果店，我去買兩個蘋果，你在家裏看著點火？”

“不，我去吧。”

想了想，發現那家店似乎離家也不算太遠。巴基從斜靠的門框上直起身子，主動請纓道，似乎還怕林恩不相信他，又輕輕補充了句：“我不會迷路的。”

“……那好吧。”

這確實是最省事的辦法。而在家門口迷路這種事聽起來就算是對在超市走丟過的冬兵而言也太過頭了，林恩很快點點頭，目送巴基換好衣服，打開門走了出去。

“等會兒見。”巴基最後看了他一眼。

“回見。”

他微微頷首，看著大門在眼前緩緩關閉。不知為何，胃裏也仿佛被放置了鉛塊般，隨著那每一絲劃過的軌跡下墜。

未來無數次，林恩都曾渾渾噩噩想過，如果今天他沒有讓冬兵一個人出門，或者出門的是他自己，那事情的結果又會變成什麽樣子。但命運總是在最毫無防備的時候闖入你的生命，他們都只是被宿命之海卷攜的水滴，掙不脫，也逃不過，只能一步步走向既定的終點。

目送著巴基走出家門，他們現在還並不知道，這便是在羅馬尼亞的最後一眼，而等他們終於能夠再次見面，已是一切塵埃落定，中間早已相隔了一段不算漫長卻也短暫的時間。

凜冬將至，已是分別之時。

而這分別來得是如此猝不及防，他們誰都意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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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發現自己被三支全副武裝的機動隊圍住的時候，巴基正提著一袋蘋果走在回家的路上，漫無目的地放空思緒。

這對冬日戰士來說是很不尋常的事，作為一個頂級殺手，他很少會允許自己在公共場合如此放松警惕。即便最近他正陷入重塑自我認知的困境裏，但這還不足以讓自己失神至此……應該說，除了林恩以外，這世上也沒有什麽能夠將他的心臟攥緊。

冬兵能看出同居人最近的態度很奇怪，就像他一直以來隱瞞了自己什麽時一樣，但其中應該還是有些不同。相比於之前在X學院他隱隱窺見過的、像是離懸崖越來越近的不安，現在簡直就像一只腳已經踏入了深淵那樣，渾身都籠罩著近乎絕望的恐懼。

而且，他還開始喊他巴恩斯。

這倒不是說巴基有多討厭自己曾經的名字，事實上，他還挺喜歡。但這並不代表冬兵喜歡聽林恩用那種禮貌而生疏的語氣喊他，甚至還不如“冬兵”這個代號親近。就好像他自己還沒怎麽樣，他的小男友就已經將冬兵和巴恩斯中士割裂開來，能夠肆無忌憚的只有冬兵，而巴恩斯中士只是一個長著相同面孔、卻陌生得必須拉開距離的影子。

這他媽是什麽見鬼的道理？

越想越覺得惱火，同時十分肯定林恩在這件事上絕對有什麽瞞著自己。巴基就這樣沈浸在該不該回去和同居人好好談談的思緒裏，當他回過神來，感覺到冬兵的本能在尖銳地拉響警報時，已經是發現數量足有三個小隊的特工從四面八方將自己包圍之後了。

腳步停了下來，目光迅速掠過四周每一寸角落。他只需一眼，就已經大致出了對方的兵力配置和火力強度，同時也意識到，今天自己根本無法從這樣的圍捕中全身而退。

擡起頭，看著隊伍前方那個熟悉的人影，冬兵的臉色微微沈了下來：“朗姆洛。”

“我就知道你肯定還認識我。”

哼了聲，表情介於苦大仇深和如釋重負之間。交叉骨死死盯著這個九頭蛇走失已久的資產，示意身後的特工不要放松警惕，自己也舉起了手裏的槍。

“別亂動，冬兵，別想著給你的小情人通風報信。”

手指扣在扳機上，只需輕輕一用力就能射出足以瞬間放倒一頭大象的麻醉彈，朗姆洛冷冷笑道：“反正今天你們誰都逃不掉。”

剛想按動手機給林恩傳遞消息，卻沒想到被人看透了意圖。巴基慢慢從兜裏拿出右手，目光鎖在朗姆洛臉上，也漸漸帶上了屬於冬兵的冷酷肅殺。

“你們為什麽會找到這裏？”他這麽問道，眉心疊起絲絲細小的皺痕。

“如果不想被人找到，最好就一輩子藏在不見光的地方別出來。”

交叉骨冷哼一聲：“林恩那家夥確實有點本事，九頭蛇和神盾局找了你們這麽長時間，卻半點線索都沒有，可惜——”

他晃了晃手裏捏著的白紙，從巴基的角度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上面是一張明顯從社交網絡上截下的照片，他和林恩坐在公園的噴泉臺沿上，專註凝視著彼此，中間還放著一大束簡陋卻美麗至極的白玫瑰。

該死，就是那個時候周圍的拍照聲……他明明聽到了，卻沒有意識到這是件會徹底暴露他們行蹤的事。

咬了咬嘴唇，巴基有些懊惱。畢竟那天要林恩出門的是自己，送了他玫瑰花的也是自己，從某種程度上說，是他洩露了他們的行蹤，給了那些人追蹤他們的線索，最終將九頭蛇的特工引到了這個安寧的東歐國度裏。

雖然林恩很可能會敲著他的腦袋告訴他，這種想法根本有都不該有，但現在深陷九頭蛇的包圍之中，巴基不指望自己今天全身而退，卻也不願林恩同樣被他們盯上。

畢竟，作為組織的公共資產，一旦被抓住，他只會被冰凍洗腦，而林恩只有死路一條。

“我不想跟你打，冬兵，你也不可能逃得去。所以你最好老實點，乖乖跟我們走，然後把林恩的位置報告上來。”

向前邁出一步，同時示意身後的特工慢慢包圍上去。朗姆洛晃了晃手裏的**，看著巴基如臨大敵的臉，幾乎是嘆了口氣：“相信我，要是可以我也不想理你們兩個。但沒辦法，背叛九頭蛇從來都不會有好下場，我以為你應該很清楚才對。”

“我不會回去，交叉骨。”

藏在衣袖下的機械臂發出刺耳的校準聲。巴基取下左手戴著的手套，餘光觀察著四周每一個可能的突破口，無論是為了誰，他絕不可能就這麽輕易的束手就擒。

“你也永遠別想從我嘴裏知道他的下落。”他這麽冷冷開口。

“是嗎？”

早就知道冬兵不會乖乖聽話，朗姆洛聳了聳肩。雖然他不是沒有辦法自己摸清楚林恩的所在，但現在眼前有更簡單的方法，他也不想浪費時間，多引起羅馬尼亞方面的註意。

“那就沒辦法了。”從旁邊人手上接過一個紅色封皮的小本子，上面黑色的五角星宛如染上地獄顏色的火焰。朗姆洛擡起頭，假笑了下，語氣近乎憐憫：“先說好，這都是你逼我的。”

輕輕翻開，他的目光停在泛黃紙張的某一頁，輕咬舌尖，念出第一個拗口的俄語單詞。聲音不大，卻宛如利刃，瞬間劈開所有構築的外殼，直直刺入冬兵毫無防備的大腦。

「渴望。」

仿佛意識到了什麽，巴基猛得瞪大了眼，卻已然無力阻止。

「——生銹、十七、黎明、火爐、九、善良、回家、貨車、一」

“士兵？”

“聽從吩咐。”

作者有話要說： 就稍微發展一下劇情，小小的虐一下然後HE，我港真的，畢竟我也喜歡碼小甜品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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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剛考完科三，感覺跟死了一遍一樣。前幾天也是起早貪黑的跑，晚上碼不了幾個字手機就摔臉上了，不得不說學車真是花光了我這輩子所有的耐性（つ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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