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不到的時間裏死了三個人，對於市局刑偵大隊來說算是很嚴重的案子了。林珣早早就把原先手上的分屍案轉給了刑偵一支隊，但這還是沒緩解圍繞在二支隊所有人肩上的壓力。

劉局陪著熬了兩個通宵，嘴角起了個大血泡，平時還算溫和的嘴臉也變成了黑面神，比王局還能噴火。林珣沒日沒夜的轉了五十幾個小時，終於撐不住被王倫架著去法醫室吊鹽水了。

鄭碩趕到的時候他臉色灰白，像個重癥病人一樣倒在床上，睡的毫無知覺，陳庭安都不用讓鄭碩小點聲，反正就算拿個擴音器說話他也未必能醒。鄭碩這兩天也一直忙著在跑外勤查線索，臉色比他好不到哪去，但至少沒到他這種程度，還是個能跑能跳的爺們。

其實林珣以前的身體很好，但他曾在一次追擊匪徒的時候中過槍，受傷的地方是肝臟，搶救的時候一度被下病危通知書。雖然後來救過來也痊愈了，但總歸是落下了病根。平時都沒什麽大問題，一旦連軸轉起來就看出差別了。但他心性倔強，不肯因為這個而轉去坐辦公室。雖然劉局不止一次說過那是升職不是降職，但他就是不樂意。

這也是為什麽鄭碩平時對他的身體頗為照顧卻沒人覺得有問題的最大原因了。

“你那邊有進展麽？”陳庭安坐在轉椅上，一邊玩著手裏的水筆一邊問道。鄭碩拿著個面包在啃，聽他這麽一問就喝了口咖啡，一臉的喪氣：“白忙兩天。”

“唉，多久都沒有這麽大的案子了，也難怪林珣熬成這樣。你看劉局，你這兩天不在局裏沒看到，他可是逮著人就罵。小葉昨天只是少拿了一份文件給他，被他從辦公室罵到了走廊，最後還是路過的方副出面調解的。”

“方景陽回來了？”鄭碩一楞，嚼面包的動作停了下來。陳庭安沒看到他一瞬間的不對，把水筆支在鼻子和嘴之間，聲音有些不清不楚：“昨天早上剛回來的。對了，你應該不知道吧。他從一支調去二支了，職位還是副隊長。”

鄭碩：“……”

“哎，如果只是幫忙的話直接填個借調單就可以了，聽說他是主動找劉局申請調隊的。這節骨眼上，案子要是能破那也不算有功，如果不能破的話，林珣肯定得背鍋。方景陽這時候調隊，很多人都猜他想乘機踩上位。”陳庭安壓低聲音，擠眉弄眼的看著鄭碩，活像個八卦精。

鄭碩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隔壁房間躺在床上睡得毫無知覺的人，喉嚨裏頓時像被塞了個饅頭那麽悶。他把就吃了兩口的面包往垃圾桶裏一扔，表情索然無味：“方景陽要踩上位也不會挑林珣動手，你別忘了他當初是奔著誰進的市局。”

“你想說方景陽真是認真的？不是吧？這也太……”陳庭安一下子聽出了貓膩，立刻想起了三年前那個在市局長了翅膀的流言蜚語。

那時候方景陽只有22歲，公大剛畢業，只是在派出所實習了不到一年就踩進了市局大門。換做別人這是絕對不可能的，可誰叫人家有個省公安廳副廳長的老爸呢。不過好在方景陽自己也爭氣，不管是在公大的成績還是後來進了市局以後的表現都讓人挑不出毛病。唯一能讓人指出來的不足就是他剛進市局的時候，對著還只是刑偵二支副隊長的林珣過於狂熱的癡迷。

當時好多人都看出了方景陽在想什麽，就連感情方面一向遲鈍的林珣也察覺到了。鄭碩就是那時候確定了林珣不能接受同性的感情，因為林珣表現出來的直是堅定不移的。

方景陽那會兒制造出來的動靜已經影響到同事之間的正常工作了，即便他老爸是副廳長也沒轍，劉局是萬萬舍不得調走林珣這個人才的，只得把那位大寶貝調了個組，從刑偵二支調去了一支，暫時把這倆給隔開了。

後來也不知怎麽回事，方景陽倒真的安靜下來了，一門心思的撲在工作上。不到兩年的時間就破了幾個大案子，在年底的表彰大會上被破格提升到了二級警督，成了刑偵一支的副隊長。

雖然還是有人在背後說他靠老爸，但鑒於他的本事和表現確實也很突出，所以慢慢的就沒什麽人針對他了。誰能想到他安靜了三年，忽然又申請調回林珣手下。劉局本來一開始不同意，但方景陽這三年確實沒有再犯病，再加上方景陽那個寵兒子寵上天的老爸一通電話，他只得睜只眼閉只眼的放行了。

“鬼知道他在想什麽。”鄭碩把剩下的咖啡一飲而盡，走到隔壁房門口看著床上的人。林珣沒告訴他方景陽調隊的事，他心裏有點不舒服。不過看林珣累成這樣，本來就沒什麽肉的下巴看著更尖了，眼睛下面兩大塊青黑，他又心疼的不忍去責怪。

“其實方景陽調過來也好，借調的性質畢竟不同，未必會認真盡力。多個人幫忙總好過讓林珣一個人扛著，你說對吧。”陳庭安走到鄭碩身邊拍了拍他的後背，鄭碩沒有回頭，只是從鼻腔裏悶悶的發出了一個音節。

“我還有事先走了，你看著他吧。有什麽馬上給我打電話。”他把空的咖啡罐扔到垃圾桶裏，走到門口對陳庭安說道。陳庭安剛想回答沒問題，外面傳來了敲門聲，兩人不約而同擡頭去看，本就只是虛掩的門被人拉開了，剛才話題中的男主角就這麽從天而降的杵在了兩人面前。

方景陽似乎沒料到會遇到鄭碩，表情一下子籠了層烏雲。他也不理鄭碩，朝陳庭安點點頭，直接拐進了隔壁房間。

陳庭安：“……”

鄭碩：“……”

“他怎麽樣了？”方景陽只是看了一眼又出來問道，陳庭安趕緊說沒什麽大礙，就是太累了。方景陽擰著的眉這才稍微松開了點，他朝陳庭安道了個謝，轉身又要出去了。

“等下。”鄭碩出聲叫住他。方景陽腳步一頓，並沒有回頭：“我還有事要忙。”

“只是說幾句話，耽誤不了你什麽大事的。”鄭碩毫不退讓。陳庭安的視線在兩人之間來回掃描，敏銳的感覺到了火藥味。他下意識的拉了拉鄭碩的袖子，一直朝鄭碩擠眉弄眼。

鄭碩明白他想說什麽，無外乎是方景陽不好惹，別找茬一類的。

“記得我剛才跟你交代的事，走了。”鄭碩拍拍陳庭安的肩膀，和方景陽一前一後的離開了法醫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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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說什麽快說。”市局辦公樓的天臺上，方景陽雙手插在褲袋中，一臉不慍之色的看著遠方。他和鄭碩差不多高，兩人的體格也比較接近，但是比起鄭碩英挺跋扈的長相，他的五官偏儒雅，氣質看著也不像刑警，倒像個高中化學老師，還是穿白大褂教書的那種。（這是陳庭安的原話，雖然鄭碩對此嗤之以鼻死不承認）。

“為什麽要轉到林珣手下。”鄭碩也不跟他浪費時間，直接開門見山。方景陽果然在聽到這話以後轉過來看他，俊朗的眼眉擺出個‘你真搞笑’的表情：“關你什麽事？”

他平時說話不會這麽囂張，但對著鄭碩是完全不收斂本性的，畢竟這兩人彼此都心知肚明對方在想什麽。

“你小子倒是夠執著啊，三年了還不肯放棄。”鄭碩被他這麽無理的一懟，居然沒有生氣，反而哼哼的笑了起來。方景陽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彼此彼此。”

“行了，我不是來找你吵架的。你既然調隊了，應該明白林珣肩上的擔子有多重。這個案子是刑偵和禁毒一起查的，你要幫他分擔壓力我是真要謝謝你，但你別搞小動作，別幼稚的把私人情緒放到工作上。”鄭碩這話說的雖然很取巧，但方景陽一下就聽出他什麽意思了。

“你以為我會搞什麽小動作？鄭隊，這是命案，三條人命的命案！”方景陽斜著鄭碩，語氣惡劣的就差沒有爆粗口了。

鄭碩依舊沒有生氣，反倒滿意的笑了：“方景陽，別讓我家珣兒為難啊。”

他這話是故意挑釁的，方景陽果然再沈不住氣，哪裏還能看得到半分儒雅氣質，兇狠的眼神堪比地痞流氓。鄭碩本以為他會像三年前那樣掄拳頭就上，沒想到他只是冷冷的瞪了一會，居然一言不發的走了。

鄭碩奇了，這家夥難道真的變懂事了？正想追上去問個究竟，偏偏有人不合時宜的給他打了電話。

鄭碩也沒看來電顯示，直接按了接聽鍵繼續追上去。結果對方一開口就讓他的腳步頓住了，活像被人按了暫停鍵。

“鄭警官，良好市民又來找你提供線索了，有報酬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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