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需要清理一下了。”

“有些人類就不該存在這個世界上。”

“吃屍體？這確實不是有意思的事情，我覺得, 要吃就吃……”

喪屍王的話通過甬道回音傳來, 再由姜星秀身上帶的聯系設備傳到地面上。特種兵們聽著聽著, 神奇越發肅穆。

要吃就吃什麽呢？

活人？

後面的話沒有再傳來，但是結合語句以及喪屍的特性, 他們是不約而同覺得，喪屍王想說的，就是活人。

身為活人的一方, 特種兵們真心實意覺得, 變異植物和喪屍王這種東西, 罪無可恕，還是不要存在為好。至於普通喪屍, 可以拘起來, 給國家節省能源。

姜星秀繼續向前走。喪屍王的腳步聲和話語聲已經沒了, 應當是停在前頭, 姜星秀通過回音傳來的響度，計算了一下與喪屍王的距離——粗略那種, 往前再走一段路後, 他停下了腳步。

倏然地一停, 就撞上事兒了。

姜星秀感覺到自己似乎撞上了誰的背。

一片黑暗之中, 什麽也看不真切, 背後貼著血肉糅合的軀體，四周安靜到了極致。

不可能有人能在他背後無聲無息跟那麽久，而且, 就算是跟蹤，那也該是正面對著他的背才是。

“好朋友——”

“背靠背——”

滋地聲響後，有聲音在他耳邊回蕩，就像空曠的雪野。

姜星秀反手一觸，摸到對方的身體後，就是一個幹凈利落的過肩摔。“不好意思，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你聽過吧？我覺得，你夠不上當我朋友的資格。”那具身體摔到地上後，把幾滴不知道是什麽的液體濺到了姜星秀臉上。

似乎帶著一股焚燒的味道。

姜星秀一腳踩著那具身體，手從身上摸出來手電筒，打開最強光源。地面上沾滿了汙漬，黑漆漆的液體從土壁的縫中流出來，那樣自然地流到了地面，匯成一灘灘水溝。

黑色的液體，有人會想到血液，有人會想到屍油，尤其是在這樣陰冷的環境，一股股陰風從背後淩亂吹來，吹出脊梁骨外密密麻麻的疙瘩。

每一次呼吸都帶上了液體散發的臭臭的氣味。

燈也開了，聲也響了，橘貓認為說話也不是大問題了——反正動靜都鬧了，現在改變策略，等喪屍王他們找過來吧。“這些是什麽液體？有毒的嗎？”

“有。”

橘貓渾身炸毛，跳離原地，瞪著黑色液體，“喪屍的毒素液化了？”

“那倒不是。是石油。裏面含有苯，吸入或皮膚接觸大量苯進入體內，會引起急性和慢性苯中毒。我們別碰到就行。”他們有備無患，戴著防毒面具呢。

碰到，姜星秀也不怕，他穿著防護服，該怕的是沒有穿任何衣服的橘貓。

被姜星秀放倒的人久久沒有動靜，姜星秀蹲下身去探了探，“死了。”停了一秒，“死很久了，用特殊方法保留屍身彈性，我剛才才沒摸出來他是死人了。”

能做到這個的，只有喪屍王。

姜星秀揚起手電，光直直照向左前方的彎道裏，“還不出來嗎？”

喪屍王靜靜走出來，用失望的眼神看著橘貓，“我沒想到，同為變異種，你居然屈服於人類。”嫩芽在他身邊跳著，葉子抖啊抖，十分有頻率。

橘貓牙尖嘴利地懟回去：“行了吧，別一副我背叛階級的樣子，你誤以為我是同類，和你們一樣是被抓來的時候，也沒見你帶我一起走啊。不就是打著留我在那裏吸引註意力，好讓你和那小破芽跑的想法嗎？老鼠裝什麽貓呢。”

喪屍王：“總比你為了幾條魚賣命給人類好。”

橘貓：“那是幾條魚嗎？那是——糖醋鯉魚，西湖醋魚，冰糖甲魚，幹燒巖魚，清蒸鰣魚，羊方藏魚，蛤蟆鮑魚，桔汁加吉魚……”

聽他一口氣報那麽多，嫩芽抖動的頻率更加快了。

喪屍王臉色難看地打斷了橘貓的行為：“就為了口吃的？你創個國，多的是人願意來你這裏給你做禦廚。”

橘貓理直氣壯：“有現成的，我為什麽要那麽辛苦？”吃飽睡，睡飽吃，偶爾進行一下生理需求運動不好嗎！

“……”

“我說。”橘貓舔舔爪子，戲謔看喪屍王：“你堅持建全是喪屍的國度，我報菜名時反應又那麽大，不會是因為你現在變成喪屍了，沒法吃吃喝喝了，才想跟人類劃分開的吧。”

“……”喪屍王臉色更加難看了，“隨你怎麽想。”

姜星秀舉起手：“打斷一下。我看這位變異植物先生……還是小姐？已經在那裏抖了很久葉子了，它是不是想說話？”

喪屍王脫口而出：“它不想！”

姜星秀看也不看他，專註望著嫩芽，“我該怎麽稱呼您呢？”學過生物的都知道，有雌雄同株異花植物和雌雄異株植物，誰知道這個變異植物是雌雄同體還是分公母呢。

嫩芽不抖葉子了，它似乎有些茫然，許久後才以極慢的頻率抖動。

姜星秀溫和道：“我聽不懂，您能像我一樣說話嗎？人話。喪屍王與骨頭同志都能說，您應該也可以？”

喪屍王：“你……”

姜星秀看過來：“請您尊重一下植物同志？”

一個稚嫩的童聲傳來：“我……我會說人話。”

又道：“我是雌株。”

姜星秀笑道：“那就是女同志了，以後我會對別人稱呼您時，用‘她’。”

嫩芽顫了顫葉子，說出來的話似乎有些暈乎乎的，“你好像我看到的，浮在田野上的雲朵啊。雖然你之前掐了我的葉子，但是我原諒你啦！”

姜星秀暗自點頭。

好的，51區在一片田野周圍。

畢竟如果嫩芽真的是為51區做事，以雕國的風格，絕不會讓她隨便出門。

姜星秀眼裏充斥溫和，哪怕處於井底也仿佛在發著光，“即便你原諒我了，我還是得道個歉，十分抱歉，同志，我之前掐了你的葉子。”

大部分植物是趨光生物，嫩芽也不例外。

姜星秀從嫩芽那裏得知，他們是走到後來才意外發現他跟在身後的，至於屍體，是嫩芽用一條藤蔓從地底送到姜星秀身後，再配上一個小小的錄音裝置，想要嚇跑他。

“你的膽子真大呀。”嫩芽真誠地誇讚。

姜星秀謝了她後，問：“井底的通道……”

“是我挖噠！”小嫩芽得意洋洋，“我挖洞很快，他們讓我回來時，從你們國家挖到他們那裏。”

哦，挖地道是吧。姜星秀冷漠地想，司馬昭之心……嘖，也不怕他們發現了，先一步順著地道過去。

不好意思，既然發現了，這棵植物，以後就屬兔了。

姜星秀露出非常外交的笑容，溫柔又親切：“同志，你有考慮過跳槽嗎？”

“五險一金，受勞動法保護，年薪30萬，有年終獎，一年安排旅游四次，按季排，住五星級酒店，允許去海外。房租補貼，空調補貼，加油補貼，水電氣補貼，節日福利，生日福利，年假福利，免費早餐和下午茶，每個月有一次全面健康體檢，醫療費用國家報銷。”姜星秀麻溜地說完，補上一句：“只要你平時幫忙挖個地。”

他敢保證，51區絕沒有這種待遇——他們會不會把嫩芽當智慧型生物尊重還兩說呢。

嫩芽心不心動不知道，反正姜星秀看到她葉子動了。

嫩芽猶猶豫豫：“那……你會強迫我吃……吃大餐嗎？”

姜星秀敏銳覺得，她說的大餐，肯定不是他想的那樣，“你說的大餐，是指……”

她天真爛漫地回答：“屍體啊。”

“他們好討厭的，非覺得我喜歡吃屍體，天天拖屍體回來餵我。都扔到我根下了，我只能吃了。啊，我就是吃多了屍體才能和喪屍王用特定的頻率交流的。”

聽完控訴，姜星秀無聲地笑了，“我們怎麽會讓你吃屍體呢，你想吃什麽吃什麽，除了吃人，兔國都能準備。你既然能吃屍體，那應該很多東西都能入……根？奶茶？可樂？鮮湯？沒吃過？如果不會吃出問題，我們可以一個個慢慢試過去……”

說著說著，姜星秀就把嫩芽捧到手上，邊說邊走了。

喪屍王：“餵……”

姜星秀茫然回頭：“有事？”

喪屍王捏了捏拳頭：“你會對我怎麽樣？”

喪屍王很有自知之明，任何一個人類都不會放任一個喪屍在外面，何況是喪屍王。

現在，他是投降還是自爆，就取決於面前人類的判決了。

姜星秀想了想：“你對你的族人有感情嗎？”

喪屍王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不屑道：“那算什麽族人，只是一些勉強能活動的屍體，智慧都沒誕生——你們人類會把機器人當族人嗎？”

姜星秀再問：“你吃人嗎？”

“我們喪屍連消化系統都沒有，能吃什麽？”

“最後一個問題。”姜星秀蹲下身去，用戴著手套的手，沾了一撮石油，“這玩意，你們喪屍吃下去，會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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